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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秋風醉

    「雲深師姐為人好是沒話說的,以前她還在府內時,我才約莫九歲,同八歲的八師弟搶糖吃,雲深師姐瞧見了,立即趕至市集買了一囊子桂花糖回來給咱們呢。」七弟子回想,唇邊帶笑。「那時我就愛纏著雲深師姐,成日跟進跟出,後來雲深師姐要走了,我和八師弟還哭成一團呢!」

    在桌眾人哄堂大笑,歡喜一片時,只有秦軒無法融入其中,只得低頭默默挾菜、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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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

    宴上酒喝多了,有些醉意,他梳洗過後便乘著月色在庭院內散步,吹風醒神。

    徐步踱至庭中涼亭,觀望四周小橋流水,耳中是水聲淙淙,十分詩意。

    坐於石椅上小憩,他暗想:師伯雖是武林中人,宅院倒似富豪般考究……

    「喀。」一道極細微的踏瓦聲忽地傳入耳中,使他心下一驚。

    莫非是師伯的仇家尋上門來?他面上不動聲色,悄悄伸手在袖中摸了粒鐵蓮子握於掌中,豎耳傾聽。那聲響輕微至極,若非他天生耳力極佳,習武後聽覺更加敏銳,只怕也無法察覺,可見對方輕功不可小覷。

    週遭沉靜許久,只有夜風吹得樹葉牽孿作響,就在他懷疑自己聽錯時,又一聲輕「喀」聲傳來,較之前稍清楚些。這回有了準備,他辨別方向,頭也不回地將手中鐵蓮子往後一彈,嗤一聲破空而去。

    「鐺!」鐵器撞擊聲刺耳,知道對方擋下了自己的暗器,他唰一聲拔出腰間長劍,飛身朝來人方向襲去,一出手就使盡全力,不敢有絲毫托大。他首次應敵便使出「流雲劍法」中最迅疾的第二式,預計將對手逼得手忙腳亂,再趁隙取勝。

    但聞對方輕噫一聲,似感驚訝,隨即從容不迫地將他的進招一一擋住,好似對他的招數瞭若指掌。兵器相交之聲緊湊無隙,對方忽地反守為攻,一劍佯刺他胸口又往上挑,直攻咽喉,正是流雲劍法第五招!

    他大吃一驚,笨拙地擋去攻勢,額冒冷汗,心神一亂,手上勁道頓時弱些。

    對方趁他慌亂時一劍朝他脅下疾刺而至,他毫無臨敵經驗,一時沒了主意,只能閉目待死。良久,末覺痛楚,睜眼卻見面前一人收劍而立,正含笑瞧著自己。

    他這才看清來人是名女子,一身江湖裝束,相貌秀麗,眉宇間英氣逼人。

    女子斜眼打量他,朱唇更彎。「你是小七吧?還是小八?」

    他愣在原地。

    「沒想到你都長這般粗壯啦,以前還輕得我能單手抱起呢!」見他兀自怔忡,她咧嘴一笑。「還同幼時那般愛吃桂花糖嗎?」

    他瞠大眼,憶及方才席間季秀鴻師兄弟的談話,總算有了反應。

    難道她是……師姐?!

    第二章

    她,的確是紀雲深。

    也即是--他的師姐。

    「雲深師妹!」突來的呼喚來自剛巧路經庭院的季秀鴻。他又驚又喜地搶上前招呼,寒暄過後,替二人相互介紹。

    紀雲深得知秦軒是自己師弟,上下打量起他,面色訝異。「原來你就是師父新收的徒弟!」

    秦軒躬身行禮。「方纔得罪了,師姐。」怪只怪自己入門晚,再不甘願,這聲「師姐」仍得喊。

    「自己人,甭客氣了!」她笑得合不攏嘴,看來樂得很。「我老早收到消息,說我有個新師弟,一直想親眼瞧瞧,沒料到在這兒碰到你!」

    秦軒頷首微笑,他對這位師姐可一點憧憬也無。

    她笑問:「師父身子可好?」

    「師父一切安好。」還常提起師姐妳--這句話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那就好。」她笑著直點頭。「師弟,你入門也好些年了吧?」

    「五年了。」

    她眼中有絲讚許。「五年呀?那你很不錯,我九歲開始練武,學藝六年師父才許我下山呢!」

    聞言,他不禁有些竊喜。大夥兒都讚他這師姐如何了得,他也不見得輸她嘛!壓住上揚的唇,面上維持著謙恭。「師姐過獎了。」

    她微微一哂,憶起適才過招的情況,侃侃而談:「你劍招雖純熟,但閱歷不足,應敵時難免手忙腳亂。當初我依師父之命來季家莊待了半年,便是要請這兒的師兄、師弟們與我切磋武藝,好增加臨敵經驗。不過既為切磋,自不似一般拚鬥凶險,但無論如何也較初下山時強得多。」

    沉思片刻,又道:「我會在這兒小住幾日,不如這麼著,這幾日便由我同你對藝,順道授你些行走江湖的忌諱,如何?」

    聽她在他人面前說自己「手忙腳亂」,秦軒先前暗生的喜色立即褪得半分不剩。

    即使自己方才確實戰敗,也下至如她說的這般不濟吧?無法拒絕她的好意,只得笑容微僵地道:「如此多謝師姐了。」

    未察覺他的不快,紀雲深爽朗一笑。「用不著謝!我這做師姐的,總得關照一下師弟呀!」

    師弟、師弟,瞧她喊得順口,他氣悶極了。他才不願矮她一截,當她師弟呢!

    「雲深師妹,妳怎麼不自大門入府,反而越牆而來哪?」季秀鴻插口道。

    她露齒一笑。「夜已深,我不想驚動大夥兒,記得陳伯總在這時辰來園內巡視,便想先跟他問聲好。」

    季秀鴻揚唇。這般率性而為確是雲深師妹的作風。

    「陳伯近日風濕犯了,正在休養。這陣子他的工作是老王代的。」他瞥了秦軒一眼。「今夜替秦師弟設宴洗塵,他留著善後,便沒來巡園了。」

    紀雲深挑眉,看向秦軒。「原來師弟你也才來呀!」

    「是。」回答得有些冷淡。

    「那真是太巧了!」她笑咪咪地睇著他,越瞧這師弟越喜歡。之前在山上與師父相依為命,沒玩伴總是寂寞,老早想有個弟弟或妹妹,如今有了個師弟也算如願。

    這師弟雖不大熱情,但十分乖巧呢。瞧他相貌頗俊,往後定會吸引芳心無數,或許不久她便又多了個弟妹呢!這念頭使她面上笑容無止境地擴大。

    「雲深師妹,我先喚下人替妳備間客房吧。爹和其它人皆歇下了,明早妳再去請安吧。」

    「有勞!」她笑咪咪地望向秦軒。「師弟,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季秀鴻也同他禮貌地招呼過,二人相偕離去,談笑聲漸遠。

    秦軒立於原地,不知為何,有種被冷落的感覺。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師姐。

    ……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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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莊替紀雲深辦的洗塵宴,氣氛熱絡自不在話下。

    酒酣耳熱之際,眾人談的淨是紀雲深近幾年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

    秦軒則悶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什麼見義勇為,手誅辣手毒龍,他可興趣全無。

    面對眾人的褒獎,紀雲深倒毫無驕矜之色,朗聲笑道:「那是傳聞言過其實。那辣手毒龍人如其號,毒辣得緊,那回我雖勝了,卻也身中劇毒,若非一精通醫術的好友就在附近,只怕此刻也無法在此飲酒作樂了。」

    季秀鴻憶起江湖傳言,心念一動,問道:「雲深師妹指的好友,莫非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回春玉手』蕭紫清?」

    她點頭。「正是。」

    季秀鴻笑讚:「素聞蕭神醫喜怒無常,行事雖不至趨於邪派,但極難親近,想不到雲深師妹竟得以與其結交,果真不負『巧玲瓏』之稱。」

    紀雲深手段靈巧,八面玲瓏,以結交朋友為樂,故得此號。

    她笑著搖頭。「那是蒙江湖上朋友看得起。哎,怎麼許久不見,大夥兒淨往我面上貼金,要我這身無分文的人怎生回禮呀?」

    一席話引得眾人大笑,只秦軒一人半點也笑不出來。

    瞧這師姐說話沒個正經,要他如何信服啊?

    「雲深姐姐,妳怎麼隔了這許久才來看咱們,也不捎封信來,我可時時盼著呢!」季秀菁頗有怨慰之意。

    「哎,妹子勿怪,我這不是來了嗎?」她笑嘻嘻。「我可沒一刻忘記妹子,上回見著支金釵,想妳定會喜歡,便買了給妳當禮呢。現下就在我房裡,晚些拿給妳。」

    「哦,雲深師姐可真偏心哪!打以前便對師姐特別好,真不公平。」七弟子打趣地怪叫。

    季秀菁雖不學武,但季明峰的弟子仍按年齡喊其師姐或師妹,七弟子較她小上數月,便成了師弟。

    「小七此言差矣。我這回可是有備而來,給府裡每人都備了份禮,雖說不上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不過所謂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意重,大夥兒就湊合著收下吧。」她笑得眼兒彎彎。「我還在路經京城時,給你跟八師弟買了『如意坊』最著名的桂花糖呢!這回買了一袋子,你們倆可不用搶了。」

    話一出口,再次引起笑聲滿堂。

    七弟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雲深師姐就會笑話人,同五年前半點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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