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閔裟
「跟我?」
洛仲軒看了看房間內:「這裡還有別人在嗎?」
沈彤翎聳聳肩:「抱歉,我走不開,後天美國方面的律師就要來了,我得交報告。」
「你總得吃午飯吧。」
沈彤翎將手上的鉛筆拿下,正襟危坐,認真地看著洛仲軒:「吃午飯有兩種方式,一是花兩個鐘頭去跟你吃,一是花十分鐘在辦公室吃三明治……」她看了看洛仲軒:「我決定用第二種吃法,就這樣!」
洛仲軒盯牢她:「那好,我幫你買,想吃什麼?」
沈彤翎有些驚訝:「你是無論如何,不放過我了是吧?」
洛仲軒但笑不語。
沈彤翎歎了一口氣:「好吧,我要麥當勞的三號餐。」
「沒問題!」洛仲軒走了出去。
洛仲軒後腳一出,沈彤翎立刻收拾東西,拿起皮包就想離開,沒想到門一打開,洛仲軒的笑臉就迎上來。
「沈小姐,你不吃午餐了嗎?」
「不是你要去買嗎?」
「我已經請坐在你外頭漂亮的助理妹妹去了。」
沈彤翎無奈地走回座位上,洛仲軒微笑地跟著進門,將門關上。
沈彤翎回頭看著箔仲軒:「洛先生,我是真的很忙,如果你想找人聊天,我覺得我不是很好的人選。」
「Sorry&Thankyou」洛仲軒煞有介事的說著這句話。
沈彤翎愣了一下,倉惶的神色略閃而過,但仍被身經百戰的洛仲軒捕捉到。
沈彤翎沉默半晌後才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洛仲軒微笑:「想跟你好好吃頓飯,好好聊聊一年前的事,這不過分吧?」
「一年前的什麼事?」沈彤翎繼續裝傻。
「你可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記得,天祐被你搞得三個月不成人形,現在提起你還是歎氣又歎氣,你可不能這麼沒有良心。」
洛仲軒語帶威脅,這句話的深層含意是:如果你不理我,我就告訴周天祐你在這。
沈彤翎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洛仲軒的意思。
沈彤翎歎了口氣:「好吧,三天後好嗎?我後天有會計師要來查帳,這些天真的要趕報告。」
「好,三天後的晚上,我會親自來接你。」
此時小妹將麥當勞餐送來,洛仲軒將自己的一份拿開,另一份妥善地放到了沈彤翎的面前,「雖然我真的很想在這裡,好好地跟你享受麥當勞三號餐,但是……」
他看著她,柔聲地說:「你忙,我不打擾你,但請別忙壞自己,三天後的晚上,我不想看到像那晚那麼憔悴的你。」
沈彤翎又愣了一下。
那……
又是一個警告。
彤翎的心越降越谷底,她還真多把柄在這個洛仲軒手上。
看著洛仲軒寫滿誠意的臉,「再見!」沈彤翎先出了口。
「三天後見!」洛仲軒微笑,走了出去。
彤翎看著那道他離去的門,想撞牆死了算了。
那晚……
她怎麼可能忘了那晚。那天她上午才處理完周氏企業的案子從美國飛回,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正想與天祐聯絡晚上約會,討論第二天訂婚宴的事情,誰知電話還沒拿起,就先響了,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她因為一個月前的小車禍撞傷了頭部,而做了一次腦部核磁共振掃瞄。原本以為沒事的,誰知醫院突然來了電話,要她去醫院詳談報告結果。
她趕去了醫院,醫生告訴她,她有腦血管病變,不是因為車禍,而是先天的。這個腦血管病變會逐漸讓她癱瘓,中風而死,而且此病會遺傳。
她呆住了。
「我真的……得了這種病嗎?」
醫生看著她,似乎有些同情:「是的,我們再次檢查,十分確定才告訴你的。」
「但我……我明天要訂婚了。」她喃喃地說著。
醫生更同情了:「那你可能要與未婚夫商量一下後續治療的事,這種病很麻煩,必要的時候得進行腦血管手術。而且,你得的位置不太好,手術的成功率可能只有一半一半。」
彤翎腦中開始一片空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一開門,她就看見自己那一襲訂婚的婚紗。
她承受不起這樣的反差,覺得上帝在與她開玩笑。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答應天祐的婚事……
當初,天祐救了她父親的公司,讓父親得以在臨終前還掉公司的千萬債務,了了她父親的一樁心願。於是她在學成歸國後,就是以報恩的心情,待在周氏,為周氏奉獻心力。
也不知那一天的那一個時候,天祐喜歡上她,開始追求她,天祐總說因為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天祐十分狂熱。
她自幼喪母,一直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死後,第一次有男人對她這麼的好。
她感動,於是她接受了天祐的愛。
但後來她才知道,嫁到豪門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天祐為了她,屢屢地與父母起爭執,這些繁瑣的家族之事,好幾次都讓她萌生不嫁之意。她在工作上一向得心應手,但卻在待人處事上未必能事事周全,尤其嫁進豪門之後,規矩重重,她連能否順利在企業裡工作都是未知數。
天祐的愛不能解決的問題太多了。
但天祐的執著讓她無法捨棄,當天祐終於說服了父母親答應與她的婚事時,她知道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於是度過這些現實和心理的難關後,好不容易,她終於收拾自己的心情,答應天祐的求婚,總算讓她嚮往著也許美好將來的這個時刻。
她居然生病了?還是那種會遺傳的病?
天祐是長子,是不可能沒有傳宗接代壓力的。
更何況,她還會死?!
天祐的父母知道了會怎麼樣?
若是天祐知道,以天祐執著的個性是不可能會放棄她的,那她該怎麼辦呢?又要在天祐與親友和自己的病之間周旋著嗎?
她無法思考了,她只知道她不能待在家裡,她面對不了即將來的天祐。
她踉蹌地走進PUB裡,那間有很多種不同酒的PUB,她曾經去過的,叫什麼她都不記得了。
她很愛喝酒,各種酒都沾,平常幹杯不醉。
但今天,她卻很想醉。
暫時,讓她什麼都別想。
迷迷濛濛之中,她也不知怎麼會到了一個男人家中。
她驚醒,發現一個男人躺在她的身邊,她記不清自己喝了幾杯酒,做了什麼事,一醒來,就在一個男人的懷中。她看了看自己,幾近全裸,男人的身上穿著睡袍,隱然可以看到健美的胸肌。
不記得是怎麼開始的,但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
她看了看身旁的男人,長相十分俊美,是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那一型。
此時此刻的她,怎麼可能有這心思去想這種事。
她不吵醒他,輕輕地下了床,一出房間,看到屋內陳設,就知道這個男人非等閒之輩,她有些心驚,別又惹了什麼大人物了。
她想沖沖昨晚的酒氣,走到浴室就發現那套被吐髒的西裝,還是"VE-SUS」。
昨晚他對她的包容,可想而知。
有點歉疚,於是用口紅在鏡前寫下了"Sorry&Thankyou",又將西裝包了起來,想洗好之後,再寄還給他。
她回到了家,仍然做不了決定,天祐已經來接她了。
天祐很寵她,對她昨晚的失約,只當做是小小的婚前恐懼症。
在婚宴之中,她看著周家的親友們,看著天祐,她仍然下不了決定,於是她走了出來,看著大雨。
一回頭,居然發現洛仲軒,原來他就是昨晚的男人。
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這是上天的指示吧!她得了病,又在訂婚前一晚,全裸在天祐的朋友家待了一夜。
怎麼說都不對。
她不能待在天祐的身邊了,於情於理都不行了!
於是她選擇離開。
她裝做不認識洛仲軒,騙了他的車子,離開了訂婚會場,買了當晚的機票,就到美國去了。
她在美國再次看了醫生,結論仍是一樣。
她很難過,但她不想與任何人提這件事。
尤其不想讓天祐知道。
天祐是不會因為她的病放棄她的,難道就讓天祐陪著她至最後一天,甚至讓她變成植物人來拖累天祐嗎?天祐或許可以,但她不行,她承受不起這樣的重量。
她更不想費力氣去內疚,去感傷。
她知道她做了一個很自私的選擇,因為她離開,不是為天祐,是為她自己。
她本就此較喜歡工作,而不喜歡當個豪門太太。
當初是為了天祐的深情而妥協,現在她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最後這一段時間,她想為自己而活。
她有會計長才,如果上天派她下來的任務就是來拯救台灣的企業不被國外公司告傾銷的話,那她就繼續做好了,做到……腦血管不能再用的那一天。
就不要再見天祐,一輩子躲著天祐。
她的一輩子並不會太長了。
但怎麼會呢?怎麼又再遇上這個男人呢?
這個叫洛仲軒的。
是的,她當初也對他做了過分的事,與他過了一夜,又騙了他的車逃離,應該也讓他有些難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