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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凱倫·羅巴德斯

    吉姆可以說是從小看著她們姊妹長大的,他教她們騎馬、釣魚,甚至比她們的父親還親。

    吉姆難過地道:「我是找到了,伊莎小姐,但……」

    他無助地望向嘉蓓。她則一逕盯著手上的信,深呼吸,準備說出這個可怕的消息。

    伊莎已看到了她手上的信,伸手搶了過去。

    「等等,莎莎……」嘉蓓呻吟道,喊著伊莎的暱稱,但她的小妹跳著躍開,不讓她搶回信。

    「規矩一點,小妹,」可蕾輕苛,儘管同樣好奇於信的內容。「真不知道你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野丫頭!」

    伊莎忙著看信。一會兒後,她綻開個大大的笑容,望向可蕾。「噢,可蕾,你可以去參加社交季了!大哥說我們可以去!」

    可蕾的眼神一亮,雙頰染上興奮的紅暈。「真的,莎莎?」她期盼的眼神望向她們的大姊。「嘉蓓?」

    嘉蓓實在無法說出口。她多希望能夠滿足可蕾的心願!可蕾和伊莎不知道她們的伯爵哥哥已經去世了,如果吉姆沒有帶回來伯爵已逝的消息……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閃過了嘉蓓的腦海。

    「哪,你自己讀信。」伊莎喜孜孜地將信遞給可蕾。可蕾很快看完信,發出興奮的尖叫。兩名女孩樂不可支,大聲重念了一遍信裡的內容。

    嘉蓓望著兩個妹妹,做出了決定。她的做法或許大膽了些,但話說回來,她們也沒有什麼可以輸的。嘉蓓在心裡衡量過後,抬頭示意吉姆和她走到遠處。

    她的灰眸裡散發著堅毅的光芒。「你曾經告訴任何人——在船上,或在踏上英國本土後——這個消息嗎?」嘉蓓壓低音量,瞄向她的兩個妹妹。她們興奮地聊著倫敦的社交季,無暇注意到他們。「我是指,除了你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知道我哥哥的死訊?」

    吉姆皺起眉頭。「沒有,小姐。除了你和我之外,全英國沒有人知道這個噩耗。老吉姆不會和別人聊這種事。當然,賽倫島上的僕人知情,但爵爺僱用的都是當地土著,正式的消息傳回來可能要好一陣子。」

    「那麼我必須請你幫我個大忙,」嘉蓓道。「我要求你假裝在拿到伯爵的信後,立刻就返回英國,不曾目睹他的死亡。我要求你假裝伯爵仍然好好地活在賽倫島上,假以時日就會回到英國。」

    吉姆睜大了眼睛。他迎上嘉蓓堅決的眼神,低聲吹了口哨。

    「嘉蓓小姐,我很樂意為你做任何事,但你該知道,伯爵的死訊遲早會傳回英國。我們不可能永遠假裝下去。到那時候,我們又該怎麼辦?」

    「總不會比現在更糟——甚至可能會好轉。」嘉蓓堅定地道。「我們需要的只是一點點時間——以及運氣。」

    「嘉蓓,你不興奮嗎?我們要去倫敦了!」伊莎興奮地道,衝過來擁抱她的姊姊。「可蕾可以擁有她的社交季,我們則可以去倫敦大開眼界。噢,嘉蓓,我這輩子從不曾離開過約克郡!」

    「我們都不曾。」可蕾附和。她的眼裡充滿了期待,腳步輕盈地加入他們。

    「倫敦一定棒極了。」嘉蓓回擁了伊莎,強擠出笑容。她望向吉姆,瞧見後者以驚慌的神情望著她,彷彿她剛長了角和尾巴。

    「這意味著我們可以擁有新的禮服嗎?」可蕾問。她瞭解自己的美貌,雖然她並不虛榮,她喜歡漂亮的衣服——儘管那是被她們的父親嚴格禁止的。嘉蓓很高興能夠滿足她長久以來的心願。

    「當然可以,」嘉蓓道,拒絕望向吉姆,將謹慎小心全扔到了風中。「我們全都可以擁有一整個衣櫃的新衣服。」

    壁爐裡的火焰突然爆出辟啪巨響,火星竄得極高,令嘉蓓嚇了一大跳。她的兩個妹妹仍為突來的好運興奮不已,嘉蓓卻甩不去心中不祥的預感。

    儘管她心存好意,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是和惡魔立下了契約?

    兩個星期後,威克漢伯爵家的舊馬車往倫敦出發了。數天前,嘉蓓已經派管家史維和白太太前去倫敦,重開伯爵在倫敦關閉將近十年的屋子。駕駛馬車的是吉姆,他仍然一逮著機會,就對嘉蓓嘀咕表示不贊成。可蕾和伊莎在車廂內興奮得聊個不停,嘉蓓望著逐漸遠去的霍桑莊園,心中不免有一絲悵惘。她從來不曾喜歡過那楝陰鬱的大宅邸,但它畢竟是她唯一的家。

    自從做出暫時隱瞞新伯爵死訊的決定後,嘉蓓就一直睡得不好,飽受良心的苛責。她必須一再提醒自己,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的妹妹,而且她只是向苛待她們的命運爭取一段時間。一旦可蕾安全地結婚了,她就會適時「得知」新伯爵的死訊,還它真相大白。

    「嘉蓓,你的腿還會痛嗎?」可蕾問,轉向她的姊姊。嘉蓓的跛腳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小時候的一樁意外,雖然她只是微跛,但這等於是宣告了她終生出嫁無望。

    「你是因為我皺著眉頭,所以問嗎?」嘉蓓微笑道。「我的腳還好。我只是在想著到倫敦後該做的事。」

    「你想莎寶姑媽會願意介紹可蕾進入社交界嗎?」伊莎憂慮地問。

    「我無法確定,但我希望她會。畢竟,在我十八歲那年,她曾經邀請我到倫敦,由她介紹我進入社交界。莎寶姑媽沒有自己的子女,她一定會更加樂意幫助可蕾。可蕾將會在社交季造成大衝動。」嘉蓓試著樂觀地道。儘管莎寶姑媽的邀請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並且被她的父親直言口拒絕了。貝麥特伯爵殘忍地指出,跛腳的嘉蓓進社交季只會丟臉而已。「你能夠想像她在眾人面前跳舞的模樣嗎?」當年麥特大笑道。他的話令嘉蓓傷透了心,但也從此認了命,將希望寄托在兩個妹妹身上。

    「莎寶夫人在社交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嘉蓓小姐。」三姊妹的伴護施瑪姬女士道。十餘年前,瑪姬跟著可蕾的生母嫁到了霍桑莊園。之前她一直住在倫敦,可以說是在座諸人中唯一見過世面的。

    「噢,如果她不願意幫助我們,我們就必須靠自己了。」嘉蓓強作輕快地道,儘管她很清楚莎寶姑媽的贊助是極為重要的。她對倫敦的社交界所知有限,主要是來自於書上看到的、聽瑪姬的描述,和少數來到莊園拜訪的紳士們的談論。

    「如果莎寶姑媽拒絕了,我們在倫敦就沒有其他的親戚了?」伊莎好奇地問。

    「你是指除了列斯堂兄夫婦之外?」嘉蓓問。「我想一定還有其他親戚,但最好是莎寶姑媽願意幫助我們。你知道的,她曾經是社交界的中流砥柱。」

    嘉蓓試著岔開話題。就算已逝的老伯爵還有其他親人,但他們從不曾來到霍桑莊園拜訪,更不用期待他們贊助可蕾進入社交界了。貝麥特是個怪人,他大半時候都隱居在霍桑莊園,極少前往倫敦,甚至連朋友都沒有幾個。最糟的是,伯爵四個子女的母親都不相同,社交地位也不一樣。

    邁克的生母梅麗薇是個富有的女繼承人,遠由賽倫島前來倫敦參加社交季,當年她和貝麥特的婚事是社交界的盛事。但婚後兩年,美麗的新伯爵夫人就抱著出生不久的邁克逃回了賽倫島。數年後,麗薇夫人的死訊傳來,伯爵再度前往倫敦尋找新娘,而這次不知情的受害者是嘉蓓的母親韓莎菲小姐。韓莎菲出身高貴,但沒有過人的美貌或財富,三年後在生下嘉蓓時難產死去。伯爵不久後就又娶了可蕾的母親狄瑪雅,她既沒有社會地位,又沒有財富,唯一的優點是驚人的美貌,當時每個人都認為這門親事是她高攀了。她在生下可蕾後不久,就抑鬱成疾而去世。伯爵的最後一任妻子是當地窮牧師的女兒柏瑪藜,她是伊莎的母親。但柏瑪藜後來卻因為由莊園的樓梯失足摔落,頸骨折斷而斃命。幸運的是,伯爵後來在騎馬的意外中摔斷了腿,從此被禁錮在輪椅上,也讓當地的未婚少女不再遭到他的荼毒。十餘年來,霍桑莊園不曾再有過伯爵夫人,嘉蓓負起了女主人的責任,以姊代母,照顧兩個妹妹長大。

    「想想,可蕾,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可能就是已婚婦人了。」伊莎道。

    「我一直在想……」可蕾坦承,憂慮的明眸迎上嘉蓓的。「坦白說,我——我不確定我想要結婚。我不想要離開你們兩人,而且我——我很擔心我嫁的對象——嗯,最後會變得像父親一樣。」

    馬車內突然變得靜寂一片,氣氛凝重。

    「如果你不想要,你可以不結婚。」嘉蓓堅定地道,而且她是說認真的。儘管想到這麼一來,她的計劃將會化為烏有,就令她的身軀竄過一陣寒意。她只能希望可蕾會在社交季上愛上個英俊迷人、溫柔體貼——並且富有——的紳士,改變了心意。如果不成,她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於說擔心你未來的丈夫會像父親一樣——嗯,我不認為會有許多紳士像他一樣富有,卻喜愛隱居,毫不關心他的妻子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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