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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文 /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她掬水潑臉,試著抽離自己,由純粹生物的層次考慮到男女的吸引力。早期人類被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吸引,以確保種族中最強壯的生存下來。這種直覺仍殘留在多數人身上──明顯地也包括了她。

    但她是個現代女子,並曾發誓建立健康的人際關係,絕不重蹈她父母的覆轍,將感情生活搞得一團糟。她和倫恩的韻事應該是要建立她對性的自信,解放性……

    結果她卻解放了自己的心。

    她鬱鬱地注視著放肥皂的碟子。她需要個計劃。

    說得好──彷彿她其他的計劃有用似的。

    現在,她無法讓自己多想,那只會使她全盤否定自己。否定並不一定不好。或許如果她不要專注於自己的心情上,它們就會消失。

    也或許不。

    「你要巧克力蛋糕還是蘋果派?」

    伊莎在花園停步,瞧見蘭妮將泥土做的碟子遞給倫恩。

    他專注地望著盤子裡的樹枝和樹葉。「我要巧克力派。如果不麻煩的話,再給我杯威士忌蘇打。」

    「你不能那樣說,」芬妮輕苛。「你要說茶。」

    「或是香檳汽水。」蘭妮道。

    「不行,蘭妮,只能茶或咖啡。」

    「茶很好。」倫恩端起假想的杯盤。他表演得維妙維肖,彷彿可以真實地看到他手上的杯子。

    伊莎沒有出聲,靜靜觀察了好一晌,頗訝異倫恩陪女孩玩耍時的專注,一點也不同於他和男孩在一起時。當他將康納拋擲到空中,或和傑瑞察看新修好的汽車引擎蓋時,他是輕鬆自在的。同樣奇怪的是,他願意配合女孩玩遊戲,包括假想的茶會。稍後她一定得問問他。

    她走向農舍,想知道金屬探測器是否有任何發現。茱莉瞥見她,疲憊地對她揮揮手。她的臉頰沾著髒污,眼眶下面有著陰影。遠方三男一女用金屬探測器掃瞄橄欖樹山丘,其他人持著鏟子待命,「嗶」聲一響就往下挖。

    茱莉將鏟子交給別人,朝伊莎走來。伊莎詢問最新的進展。

    「我們挖到了一大堆的錢幣、釘子和輪子的碎片。一個小時前,我們才挖出個舊鍋子。」

    「你看起來很疲憊。」

    茱莉揉了揉臉頰,搞得臉更髒了。「的確,我整天待在這裡,已經影響到我的工作。維多就不然,他照常帶客人出團,但我……」

    「我知道你有極深的挫折感,茱莉,但試著不要發洩在維多身上。」

    她疲憊地笑了。「我一直在告訴自己同樣的事,維多最近成了我的受氣包。」

    她們來到橄欖樹下。「我一直在想柏洛的外孫女喬玲,」伊莎道。「瑪妲曾告訴她雕像的事,但喬玲的義大利文不好,誰知道她究竟聽懂了多少?我考慮過親自打電話給她,但或許由你打比較好。你比較瞭解他們一家人。」

    「這是個好主意,」她看了看表,計算時差。「我得回辦公室去,稍後我會打電給她。」

    茱莉離開後,伊莎接手用金屬探測器,最後再交給伯納的妻子。她拿出筆記本,窩在玫瑰園裡她最喜歡的隱蔽角落。午後的陽光和煦宜人,玫瑰花香襲來。她望著膝上的筆記本,但遲遲沒有打開。截至現在,她所記下的都是重複過去的話。

    「你在這裡,」倫恩漫步走過來。他雙手按住椅背,俯身給她個長長的熱吻,捧起她的乳峰。「讓我們及時行樂吧!」

    「很誘人,但我正好沒有帶手銬。」

    他捨棄了她的乳峰,在她身邊的長椅上躺平,一臉的悶悶不樂。「今晚我們在車上做它,就像鎮上的其他人一樣。」

    「說定了,」她轉頭面對著太陽。「那是假定說,你的女影迷俱樂部沒有找到你。」

    「我敢發誓那兩個小女孩身上裝著雷達。」

    「你好像出乎意外地容忍她們,我很驚訝你花了這麼多時間和她們相處。」

    他的眼神一寒。「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

    「我不想談她們。」

    她挑了挑眉。他知道怎樣疏遠人,就像他知道怎樣迷倒他們,雖說她並不明白原因。「某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抱歉,」他伸長了腿,彷彿刻意強迫自己放鬆。「崔西告訴過你,她和漢利要在鎮上租房子嗎?」

    她點點頭。「蘇黎世的公寓是他們的問題所在,對他們和孩子太小了。他們決定她和孩子待在這裡會比較好──這裡比較像家──漢利可以在週末通勤。」

    「我的現任愛人竟然成了我前妻的婚姻咨商顧問──而我似乎是唯一對此感到不安的人。」

    「又沒什麼機密牽扯在內。似乎總有人告訴你,我們談話的內容。」

    「我從不曾鼓勵他們。」他執起她的手,漫不在意地把玩著她的手指。「你為什麼要做這些?這對你有何好處?」

    「那是我的工作。」

    「你正在度假。」

    「我的工作沒有所謂的假期。」

    「每個人都有假期。」

    「你不能在我的工作按鬧鐘。」

    他皺起眉頭。「你又怎麼能夠確定你幫上了忙?認定你知道的作法對人們最好,不是有些傲慢嗎?」

    「你認為我傲慢?」

    他望著在微風中輕搖的草。「不,你愛管閒事,意見又多,但你並不傲慢。」

    「但你是對的。認定自己知道怎樣做對人們最好,那確實是種傲慢。」

    「但你堅持下去。」

    「有時候專注於別人的缺點,可以讓我們忽略自己的。」她明白到自己差點又要咬拇指了,強行打住。

    「你認為那是你所做的?」

    過去她從來不曾,但現在她開始懷疑了。「我猜我來義大利就是想要知道。」

    「截至現在呢?」

    「不甚成功。」

    他拍拍她的腿。「如果你需要人幫忙找出你的缺點──像是你的潔癖,或是喜歡操縱別人,掌控全局──告訴我一聲就好。」

    「我很感動,但那些我早就知道了。」

    「或許這可以安慰你──我認為你是個該死的好人。」

    「謝了,但你的標準比我低多了。」

    他笑了,握緊她的手,同情地望著她。「可憐的菲菲博士,當個精神導師真不好過,不是嗎?」

    「還比不上當個茫無頭緒的精神導師。」

    「你不是茫無頭緒,而是在進化中。」他以拇指拂過她的臉頰。

    她不想要他變得如此體貼。多日來,她一直試著說服自己並不是真的愛上他,她的潛意識編造出這份感情,為了消弭她對性的罪惡感。但那不是事實。是的,她愛他,而且這一刻解釋了為什麼。怎麼可能某個和她有若兩極般的人,竟然如此瞭解她?當她和他在一起時,她感覺到圓滿。他需要人提醒他循規蹈矩,而她也需要人阻止她變得太過道貌岸然。但他顯然還不明白。

    「倫恩!」芬妮和蘭妮由矮樹叢裡衝出來。

    他往後躺倒,呻吟出聲。「她們真的裝了雷達。」

    「我們到處在找你,」芬妮道。「我們建了棟屋子,而我們想要找你一起玩。」

    「該上班了。」他握了握伊莎的手後,站起來。「放輕鬆一點,好嗎?」

    彷彿那很容易似的……她看著他離開。部分的她想要以意志力趕走對他的愛,但另一部分又想要永遠抓住它。她的心裡生出自憐。

    上帝,為什麼□不能挑個像布漢利那樣的男人當做我的靈魂伴侶?噢,不!□偏要給我個以謀殺女人為生的男人。真是棒極了!

    她丟開筆記本。她根本無法專心寫下任何東西,還不如過去農舍幫忙。或許出出勞力有助於發洩她負面的精力。

    夏安德醫生也在農舍幫忙。他和維多就像由同一疋惡棍布料裡裁剪出來,但他不像他哥哥那樣無害。那使她體內不成熟的一部分想要倫恩在場,看到他吻她的手致意。

    「又多了位美女在場激勵我們,」他道。「這下我們可以進行得更快了。」

    她覷眼瞧向莊園,倫恩卻不見人影。

    伊莎輪完班後,崔西也來了。她的眼裡閃動著興奮。「茱莉剛告訴我,我們在城裡租的屋子再三天就好了。」

    「我很高興。」

    「離開漢利將很不容易,但我們會每晚通電話,而且他可以隨他高興每天工作十八小時,也不必在夜裡趕回來,不然我就會生氣。最好的是,當他週末飛回來時,我們將可以獨佔他,不准帶手機。」

    「我認為那是個好計劃。」

    「等我接近產期時,他就得在這裡工作。孩子知道不用回蘇黎士時,樂得要命。他們的義大利文學得比我快,而且他們很黏瑪妲和安娜。你還會在這裡待一個月,倫恩則約三個星期。我們在這裡會比較快樂。」

    三個星期。他沒有告訴她。她是可以問,但她原希望他會說些什麼,而不是表現得彷彿未來不存在似的。倫恩並不是媒體所描述的花花公子,但似乎在他生命中的不同時光,他也會發展出不同的關係。多年後,他只會記得她是在塔斯坎尼的一段韻事。她不知道自己會傷得有多重,但她也還沒想出其他活下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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