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你在想些什麼?」
她走到他身旁,眼裡閃爍著惡作劇。「為我買份保單,拿你自己作受益人,用同樣的金額和時間期限。」
她還沒解釋完,克林已經開始大搖其頭了。
「這是個妙計,」她點頭肯定地說道。「別對我搖頭了,考慮一下這個主意。」
「莉雅,是你活著還是死去保險公司才付費呢?」
她給他一個不悅的眼神。「當然是我活著啦。」
她轉向經紀人。「我知道你不願跟摩敦父子公司做生意,但你能不能就為我辦這筆小小交易?」
「我還沒同意這樁鬧劇呢。」克林警告她。
「這不是鬧劇。」她喊道。「這是做丈夫的為妻子所做的一種浪漫行為。」
他哼了一聲,她決定克林不是那種浪漫的人。
「那麼你是要他的名字寫在保單上,讓大家都知道嘍?」狄先生問道。
「是的,當然。」
「你必須付一筆巨額的保險金,而我甚至不確定是否有公司願意承保。」
「我父親曾告訴我,羅氏公司只要保費夠高,他們連一艘正在沉沒的船都願意保。」
莉雅說道。「我確信以摩敦的聲名,他們一定會欣然接受這項保險,好賺上一大筆。」
「也許……如果你嫁給韋爵士以外的任何人,那會是真的。」狄先生讓步地說。
「然而公主,您丈夫的名聲會使您的計劃受挫,沒有人會賭他輸的。」
「為什麼?」她問。
狄先生笑了。「公主,您丈夫已經成為某種神話人物了,各路人馬都畏懼他。你知道,他在戰爭部的工作,其中的危險……」
「是什麼樣的危險,狄先生?」
「夠了,」克林插嘴。「狄先生,你嚇壞我妻子了。」
經紀人立刻點頭。「韋爵士,我要試著找人承保這項保險嗎?」
「名副其實地稱它,」克林說道。「一個賭注。」
「克林,如果你懷疑你保護我的能力,我也能瞭解你為何不願把你辛苦賺來的錢……」
「你十分清楚我會保護你的。」他打斷她的話。「莉雅,坦白說,大部分的女人知道人有拿她們的性命做賭注,都會害怕得痛哭流涕,但是你……」
「怎麼樣?」
他搖頭,終於接受了失敗,雖然風度不太好。「就這麼辦吧。」他氣沖沖地說道。
「假如我妻子願意倫敦每個人都知道有這兩項賭注,我們就依她吧。」
「這是有趣的賭注。」莉雅插嘴。
「這一點也不有趣,」克林喃喃說道。「賭注是你的生命,你大概忘了吧?」
她一聳肩,他真想灌些理智進她腦袋。
「克林,我看不出任何值得你生氣的原因。我完全瞭解賭的是什麼,而且我衷心信任你保護我的能力,因此也看不出有什麼需要煩惱的理由。」
她任她丈夫怒瞪她的背影,跟經紀人道別後,便自個兒轉身上樓。
富恩上前領狄先生出大門,然後走向他主人。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是吧,大人?」
「你偷聽到多少?」
「全部。」
克林搖頭。「你叔叔會很滿意。你已經繼承了他全部的不良習慣。」
「謝謝您,主人。您的公主的忠誠一定使您很高興吧。」
克林笑了。他沒回答他的僕人,上樓到他書房去。富恩的話在他心裡響著。
我的公主,他想道。
是的,現在她是他的公主了。而且,她多麼使他歡喜呀。
那天深夜,他們兩個第一次吵架。他當真把她惹火了。莉雅本已上床,可是又睡不著,因此乾脆拿出紙筆寫下第二天要做的事。富恩告訴過她克林要她睡自己的臥室,她只得待在自己的房間,努力試著不要為有個沒感情的丈夫生氣,他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嗎?而既然他們的婚姻也不是愛的結合,他要求分房睡她也無法有任何異議。但是為何她會覺得無助而驚惶呢?
她試著找出原因,決定是因為克林使她自覺在協議中屈居下風,才會這麼缺乏安全感。接著她甩甩頭,覺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實際。她憑什麼跟他協議?她丈夫已經拒絕了她願意給予他的一切。
老天,她已經開始可憐自己了。院長在一次例行的講道中告訴她,人總是在追尋得不到的事物。羨慕,她加以闡釋道,很快地會蛻變成嫉妒,一旦被邪惡的情緒控制你,不幸便隨之湧至。嫉妒逐漸地燃燒、消耗,終有一天會連塊容納幸福快樂的淨土都沒有。「但我不是嫉妒呀。」她對自己低聲說道。但是她必須承認是有些羨慕,唉,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她是已開始對克林兄長幸福美滿的婚姻起了羨慕之心,老天,那麼離變成滿懷嫉妒之心的潑婦的日子是否不遠了呢?
婚姻,她給這個名詞下了註腳,是一樁複雜的生意。
而克林沒有時間給「它」。晚餐後他立即回書房埋首處理他的帳簿。多了個妻子對他的習慣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正在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沒有人──尤其是不受歡迎的新娘──可以干擾他的計劃。克林不必要與她坐下來,好好將自己的看法向她解釋,他的行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的態度並沒有使她著惱,事實上她挺欣賞他事業的投入。而且她也毫無疑問地相信克林必能達到他所設定的目標,因為他既強壯、極度聰明,而且又自律甚嚴。
她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也不願使他分心。克林最不需要的正是黏人的老婆,只是……到了夜裡,當他忙完之後,她又希望他能來陪她。在他懷裡睡著,漫漫長夜挨在他身邊一定很美好。她也喜歡他吻她、碰她的方式……
她呻吟起來,再不停止幻想自己的丈夫,她根本不可能專心列表。她搖搖頭,強迫把心思拉回工作上。
大約在午夜時分,克林打開與她臥室相連的房間。他只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而且還沒走到床邊就脫掉了。
他對自己的裸體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她也試著不要太在意。「你忙完了嗎?」她對著床開口問道。粉嫩的臉蛋開始泛紅,聲音也變了調。
克林咧嘴笑道:「是!可是我又被另一件事情困住了。」
「什麼事?」
他試著不笑出來。「莉雅,沒什麼好害羞的。」
「我沒有害羞。」
她撒這明顯的謊時,總算能直視他的眼睛了,而克林認為那是一個進步。他掀開棉被上床,她連忙將散落床上的紙張收拾。
背靠著床頭板,他吐了一口大氣,有意給她一段冷靜下來的時間。她再繼續臉紅下去,只怕就恰恰起火燃燒了。她伸手拿那些紙張時,雙手居然抖個不停。他不明白是什麼使她如此緊張,不過他決定這問題留待以後再問,這時候提出來只會使她的情況更糟。
「你冷嗎?」
「不會。」
「你的手在抖。」
「或許我是有點冷,剛才洗完澡,我沒有把頭髮弄乾。」
他伸手捧住她的頸背,感覺到那裡的緊繃,於是開始按摩那緊繃的肌肉。她不禁閉上雙眼,愉快地歎了一口氣。
「你在忙什麼?」他開口問道。
「我把每個人的職責都分別列了一張表,富恩、廚師、陸蒙、杜文還有我自己,每個人都有。噢,當然還有一張主人的,我才剛弄完。」
她錯誤地瞥了他一眼,原先晰的思緒全都飛到窗外,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完。
都是他的錯。他如果沒有那雙漂亮的眼睛、那美妙的笑容和那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她也不會一看便什麼都忘了。閉上眼睛也沒有用,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聞到他清爽。男性的氣息,仍然……
「什麼是主人的職責表?」
「什麼?」
他咧嘴笑著重複道:「主人的職責表。」
他明白她正一片混亂,而如果他的笑容有任何暗示,他正頗以此為樂。這個認知多少令她重拾了些自制。
「它是我列的所有表格的表格。」她解釋道。
「你為所有的表又列了一張表?」
「正是。」
他忍不住一陣大笑,床都因為他的笑聲而搖晃起來。她立即抗議起來:「克林。」她的語調帶著權威。由於她那麼認真,他不得不控制自己。「我懂了,」他懶懶地說道。「你打哪兒學到這個重要的概念?」
「修道院院長把有關組織的一切都教給了我。」
「她是不是也同樣透徹地解釋了親密……」
她不讓他說完。「對她所知道的一切,她當然是毫無保留地傾囊以授,但她畢竟是修女,多年以前就已發誓守貞。我想你應該明白,她在那方面的經驗一定不會太多。」
「我想她一定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同意道。
克林快佔去整張床了。她一直往旁邊挪,他卻老實不客氣地伸展四肢。他愜意地伸伸懶腰打個呵欠,隨即佔去了所有空間。
他也拿走了她的紙張,一股腦兒全放在他那邊的小几上,然後順勢將兩根蠟燭吹熄,才又轉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