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李昂的身體恢復乾燥暖和後心情也跟著好轉。愉快的晚餐後,他、隆恩和理察到書房喝白蘭地。莉娜慶幸能獨自回房休息。她的身體不大舒服,晚餐吃下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李昂大約在午夜時上樓,莉娜蜷臥在床上等他。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李昂開始脫衣服。
莉娜對他微笑。「錯過看我英俊丈夫脫衣服的機會?絕不。李昂,我想我看你千萬遍也不會厭倦。」
他自負的笑容說明他喜歡她的讚美。「我要讓你看件更漂亮的東西。」他走向壁爐架,拿著一個黑色的漆木盒回到床邊。「我把寶石從那個舊木盒移到這個較牢靠的盒子裡了。」
莉娜等李昂上床後才打開盒蓋。一小方絨布包裹著寶石。她遲遲沒打開絨布檢視寶石。
李昂不明白她在遲疑什麼。他拿起布包,打開絨布,把各色寶石倒在盒子中央。
包括藍寶石、紅寶石和鑽石在內的各色寶石數目多達二十顆。任何人都看得出它們價值連城,可以讓人三代不愁吃穿。
莉娜的面無表情令李昂困惑。「甜心,你知不知道這些寶石的價值?」
「我知道,李昂。」她低聲說。「代價是我母親的一條命。拜託你把它們收起來,我不想看到它們,我覺得它們醜陋極了。」
李昂親吻她一下後照她的意思把寶石收起來。他回到床上,把她拉進懷裡,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告訴她史德華男爵已抵達倫敦,最後決定明天再告訴她這個壞消息。
他知道莉娜以為他們短時間內不會把計劃付諸行動。她的生日已過了兩星期,她認定她的父親有事纏身而無法到英國來。
李昂吹熄蠟燭,閉上眼睛。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這麼累是什麼時候。他正要睡著時,莉娜輕輕推了他一下。
「李昂,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任何事都行,親愛的。」
「永遠不要送我珠寶。」她激動地說。
他歎口氣。「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李昂。」
「莉娜?」
「什麼事?」
「答應我你會永遠愛我。」
「好,我答應你。」
他聽出她聲音中的笑意,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累。「告訴我你愛我。」
「我愛你,李昂,而且會永遠愛你。」
「有妻若此,夫復何求。」他推她翻身面對他。
他本想跟妻子從容不迫地親熱,結果卻變成狂野不羈的翻雲覆雨。
枕頭和毯子全到了地板上。莉娜精疲力竭地睡著了,李昂成了她最溫暖的棉被。他滿足得還不想睡,他想要細細品嚐這一刻,因為他有預感今晚很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日記一七九六年五月二十日
原諒我這麼久沒有寫日記。我這段時間過得很滿足,不想回憶過去。但是現在我們準備要離開安全的庇護所。在我們兩個安頓下來以前,我恐怕會有好幾個月都無法透過這本日記跟你談心。我的計劃是趕上另一個篷車隊。西行之路擠滿了新移民,下方的山谷是篷車隊進入山區的唯一通路,一定會有人憐憫我們母女而提供幫助。
希望你我能夠平安活下去是我的癡心妄想嗎?
在這篇日記的最後,我要請求你一件事,莉娜。我想求你許下一個諾言,親愛的孩子。
如果你僥倖存活,有朝一日又偶然發現了這本日記,請用一顆寬容的心看待我。
記住,莉娜,永遠不要忘記我是多麼愛你。
面對豺狼的時刻來臨。
莉娜很緊張,但李昂比她更緊張,他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前往波特家的一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抵達目的地時,李昂似乎不願讓莉娜下車。
「甜心,你確定你沒事吧?」
莉娜抬頭對丈夫微笑。「我很好,真的。」
「天啊!真希望有辦法使你不捲入這件事。」李昂低語。「我覺得你看起來好蒼白。」
「你應該稱讚我的新衣裳漂亮才對,李昂。料子是你選的,記得嗎?」她推開馬車門。
「我已經說過你看起來有多美了。」李昂嘀咕。
他終於下了馬車,轉身去扶他的妻子。他覺得她那身紫藍色的絲絨禮服把她襯托得更加嬌艷動人。
莉娜伸手拂掉李昂黑外套上的一根線頭。「你看起來也很帥。」她告訴他。
李昂搖搖頭,拉起她的紫藍色斗篷披在她肩上。」你在故意這樣做。別再試圖減輕我的憂慮了,沒有用的。」
「你喜歡擔心,對不對?」
李昂懶得回答。「再向我保證一次。」
「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她這句誓言至少已經重複十次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李昂點頭,牽起她的手步上台階。「你真的不害怕嗎?」
「有一點。」莉娜低聲說。「理察向我保證過英國人跟達科他族一樣講求正義。他最好是對的,李昂,否則我們只有自己動手了。」她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敲門吧,李昂,讓我們趕快演完這場父女團圓的戲。」
理察在門廳等他們。莉娜對他的熱烈招呼感到意外,李昂的表情也不再嚴酷。他表現得好像很久沒有看到理察了,但這正是他們想給人的印象。
在跟主人打過招呼後,莉娜問史德華男爵是不是在客廳裡。
「我可以想像得出你一定急於跟父親見面。」波特興奮地說。「他還在樓上,但馬上就會下樓來。我把客人盡量減到最少,好讓你們父女能好好地敘敘親情。」
李昂替莉娜脫掉斗篷,把斗篷交給等在旁邊的僕役長,然後告訴波特,他要帶妻子到客廳等男爵。
他握著妻子冰冷、顫抖的小手。雖然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但他心裡卻恨不能立刻送莉娜回家,然後回來獨自面對她父親。
李昂欣賞達科他族的作風。根據莉娜的說法,口頭謾罵就足以構成公然挑釁,接下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戰鬥,正義很快就能得到伸張。這種制度雖然有點野蠻,但李昂喜歡它的簡單明快。
客廳裡只有十八個客人。李昂趁莉娜跟女主人談話時清點人數。雖然妻子就站在他身旁,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兩個女人在談什麼。理察過來加入他,他心不在焉地聽理察談天氣。
女主人離開後,莉娜轉向理察。「你知不知道我們的主人以前跟你現在一樣,為你們的政府工作?」
「知道。」
她等他進一步說明,但他毫無那個意思。她只好轉向她的丈夫。「李昂,我們的女主人一定誇大了她丈夫的職位,但她確實提到一件我認為很有啟發性的事。」
「什麼事,親愛的?」李昂把手臂搭在莉娜肩上。
「她是個長舌婦。」莉娜說。「看到理察跟你打招呼時,她吹噓說她丈夫年輕時同樣得寵。我問她,他為什麼退休,她告訴我說,她不清楚實際情形,只知道他的最後一次任務令他不快。好像是他處理的一個項目造成他一個好朋友的忐忑不安。沒錯,她真的用那四個字。忐忑不安。」
「忐忑不安?我不懂。理察,你懂嗎?」李昂問。
理察凝視著莉娜。「你很適合為我們工作,莉娜,你剛剛查出的事我花了好幾個小時的調查研究才能確定。」
「李昂,你猜得出波特的好朋友叫什麼名字嗎?」
「史德華。」李昂回答。
「波特沒有過失,莉娜。他唯一的錯是錯在交了男爵這個朋友。他信任他,到現在還是信任他,所以才會讓男爵住在他家。說實話,等你見到男爵時,就會明白他是多麼容易讓人信任的人。」理察說。
「就英國人的標準而言,也許。」莉娜回答。「但就我的標準而言,絕不。相貌堂堂又彬彬有禮的人未必沒有一顆險惡的心。這麼說來,你仍然不相信李昂和我對男爵的看法?」
「我相信,但法庭的看法未必跟我們相同,因此我們要越過我們的司法系統。有不少人認為潔思精神異常,胡思亂想——」
「男爵企圖殺她時,她在他的右眼留下的刀疤是她想像出來的嗎?她的朋友喉嚨被割斷也是她想像出來的嗎?她偷走寶石埋在玫瑰花叢下也是她想像出來的嗎?你見過那些寶石,理察。或者你只是想像你見過?」
理察微笑。「你真的應該為我工作。現在來反駁你的論點。第一,男爵可以找人替他作證,就刀疤的來源編出另一套說法。第二,只有潔思看到男爵殺害篷車隊的那隊夫妻。根據潔思的日記,她是唯一的目擊者。現在幾乎不可能找得到那個篷車隊的成員來調查那夫妻是如何遇害的。我們只有潔思的日記告訴我們出了什麼事,那在法庭上是不夠的。第三,寶石的事不會造成爭議,但是我們只有潔思的日記說她丈夫是利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那些寶石的。他是個國王,那些寶石只不過是他的國庫財產之一。指控他是殘暴的獨裁者將毫無意義,男爵可以輕易找來一大堆證人來作證,他對他的臣民有多麼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