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理智告訴李昂那根本是印地安人的迷信,但他輕而易舉地撇開理智分析。「我也在那一刻知道你將屬於我。」
「但是我們兩個都拚命抗拒。」
「的確。」
莉娜笑道:「你根本沒有機會,李昂。你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李昂點頭。「現在輪到你問我問題了。你希望我告訴你蕾蒂的事嗎?」
莉娜想抬頭看他,但他不讓她移動。「你想要告訴我嗎?」她遲疑地問。
「是的。現在發問吧!」他輕聲說。
「你愛過她嗎?」
「跟愛你的方式不同,我始終……不滿足。那時的我太年輕,不適合婚姻生活。」
「她是什麼樣的人?」
「跟你完全相反。」李昂回答。「蕾蒂熱愛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她討厭這幢宅邸,討厭鄉野。她喜歡耍弄陰謀詭計。那時我替理察工作,戰爭即將來臨,我經常不在家。我的哥哥詹姆護送蕾蒂參加各種社交活動,我不在家時,詹姆就跟蕾蒂上床。」
她的吸氣聲說明她懂。李昂本來是想藉此證明他有多麼信任她,但開始敘述往事時,積壓多年的憤怒意然開始消散。他感到驚訝。他的解釋不再猶疑。
「蕾蒂死於難產,孩子也沒有保住。但孩子的父親不是我,莉娜,而是詹姆。我記得我坐在蕾蒂身旁,努力想安慰痛苦不堪的她。我希望你永遠不必忍受那種痛苦。蕾蒂沒有察覺我在她身邊,她不停地叫喊她情人的名字。」
莉娜想哭。遭到親哥哥的背叛一定令他難以承受,她不明白做妻子的怎麼能這樣羞辱她的丈夫。
她擁抱李昂,但決定不給他多餘的同情。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在你哥哥對不起你之前,你們兄弟的感情好不好?」
「不好。」
莉娜挪身以便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眸光只反映出他對她問題的不解。蕾蒂的紅杏出牆不再影響他,她心想。
「蕾蒂始終沒有得到你的心。」莉娜說。「你無法原諒的是你哥哥,對不對,李昂?」
她的洞察力令他吃驚?
「你跟詹姆親不親?」她問。
「不親。我們小時候競爭得十分厲害。我因長大而摒棄那種無聊的心態,但我哥哥顯然一直沒有。」
「不知道詹姆是不是像『圓桌武士』中的蘭斯洛。」她喃喃地道。
「而蕾蒂是我的關妮芙?」他溫柔地微笑。
「也許。」莉娜回答。「如果你哥哥不是故意的,你會覺得好過些嗎?」
「詹姆畢竟不是蘭斯洛。我哥哥十分任性,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不管會帶來什麼後果。他一直沒有真正長大。」李昂說。
她假裝沒聽出他聲音中的嚴厲。「也許是你母親不讓他長大。」
「說到我母親。」李昂歎口氣。「你打算把她留在這裡嗎?」
「是的。」
「要命。多久?」
「別皺眉頭了。她會跟我們一起住到她想離開為止,當然啦,我們先得使她想要留下來。李昂,我有一個幫助她的計劃。我們一起把她拉回家族中。你的母親覺得她該為你哥哥的死負責。」
「你為什麼那樣說?」
「她把詹姆綁在她的裙角上。黛安說你們的母親保護你們兩個不受父親殘暴脾氣的傷害。」
「黛安怎麼會知道?父親去世時,她只是個奶娃娃。」
「海麗姑姑告訴她的。我問過你妹妹和你姑姑,李昂。我必須盡可能瞭解你母親,然後才能幫助她。」
「需要多久?我可沒有耐性整頓飯聽她談詹姆。」
「我們不會讓她談詹姆。」莉娜說。「你母親非常堅決,但我比她更堅決。」她親吻一下他的下巴。「你完全支持我嗎?」
「你會帶她到荒野,找個地方讓她等死嗎?」他問。想到莉娜把他母親拖出屋子的畫面,使他不禁呵呵低笑起來。「黛安擔心你真的會那樣做。」
莉娜惱怒地歎口氣。「你妹妹太天真了,我只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要不要我說明我對你母親的計劃?」
「不要。」
「為什麼?」
「我寧願感到意外。」李昂說。「我剛剛想到另一個問題要問你。」
「我一點也不意外,你總是充滿問題。」
他假裝沒看到她慍怒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有時會不自覺地說起法語來?尤其是在你不高興時。你的家人都說法語嗎?」
她的臉頰出現兩個酒窩,使她看起來像天使。但她的舉動一點也不像天使,因為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亢奮。
李昂呻吟一聲,拉開她的手。「先回答我。」他沙啞地命令。
她讓他看到她的失望。「父親把狄先生抓來教我說白人的語言。如果母親獲准跟狄凡說話,她就會告訴他我將來要回到英國。父親認為那不重要。他不知道白人的語言有許多種。後來狄凡跟我結為好友時告訴我,他很怕我父親。我記得我當時覺得很好笑。那種反應很不厚道,但我當時只有十或十一歲,所以我可以用年紀小不懂事來為我的態度找借口。狄凡那時也很年輕。他教我白人的語言……他的白人語言。」
李昂的笑聲打斷她的話。她等他恢復自製後繼續說:「整整兩年,我天天受那種語言折磨。母親一直不能靠近狄凡。就白人而言,他長得很帥。事實上,每個人都離他遠遠的。他是來完成任務,而不是做朋友的。」
「那麼上課時只有你跟他兩個人?」
「當然不是,我也不可以單獨跟他在一起。自始至終,我的身邊至少都有兩個老婦人陪伴著。但後來我漸漸喜歡起狄凡來,我設法說服父親對他友善一點。」
「狄凡什麼時候發現他教錯了語言?他跟你父親怎麼溝通?」
「狄凡會說我們的語言。當我媽媽終於獲准去狄凡的帳篷時,她一聽我背課文就知道那不是她小時候學過的那種白人語言。」
「軒然大波因而掀起,對不對?」李昂問,努力忍住笑。
「對。母親逮到父親獨自一人,讓他見識了她的怒氣。要不是他固執地不准她接近傳教士,兩年的光陰也不會白白糟蹋。父親同樣生氣,他想殺了狄凡,但母親不准。」
李昂實在忍不住而大笑起來。「你母親為什麼不自己教你?」
「她的英語說得不是很好,她認為狄凡的英語比較好。」
「你為什麼比較喜歡說法語?」
「有時比較容易。」
「用你家人的語言告訴我,你愛我。」
「我愛你。」
「那是英語。」
她用達科他族的語言重複一遍我愛你。
李昂覺得那種聲音像詩歌。
「現在我要讓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莉娜低語。她的手滑下他的胸膛。她原本想撩起他的慾望,結果卻發現他早已亢奮無比。
「不,我先來。」李昂說。
他把妻子翻成仰臥的姿勢,開始用行動說明他的愛。
許久之後,他們睡在彼此懷中,兩人都精疲力竭卻心滿意足。
李昂在半夜醒來,他立刻伸手去摟莉娜。一發覺她不在床上,他立刻翻身往床下看。
莉娜也沒有在地板上,李昂立刻睡意全消。他正要下床去找尋她時,突然注意到床頭櫃上的燭光。他明明記得他把三枝蠟燭都吹熄了。
他想不透是怎麼回事,直到他看見燭光中那本黑皮書。
書的封皮因年代久遠而斑駁。李昂打開它時,霉味撲鼻而來。書頁一碰就破,他小心翼翼地慢慢翻開莉娜送他的禮物。
他不知道他坐在床緣埋首閱讀潔思的日記有多久。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等他看完字字血淚的日記時,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李昂站起來舒展僵硬的肌肉,然後走向壁爐。他感到寒冷,但不知道是因為室內的溫度,還是因為潔思的日記。
他往剛生起的爐火裡添加第二根木頭時,房門在他背後開啟。他轉過身去,單膝著地跪在地上,默默凝視妻子良久。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頭髮蓬亂,臉頰微紅,神色緊張。她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的玻璃杯不停地相碰著。
「我想你可能餓了,我去——」
「過來,莉娜。」他輕輕命令。
莉娜急忙照辦。她把托盤放在床上,然後跑過去站在丈夫面前。
「你看了嗎?」她問。
李昂站起來,把手放在她肩上。「你希望我看,是不是?」
「是的。」
「告訴我,你為什麼希望我看。」
「你告訴我蕾蒂和詹姆的事時,就等於對我敞開了心扉。我不能輸給你。」
「謝謝你,莉娜。」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莉娜杏眼圓睜。「為什麼謝我?」
「因為你信任我。」他親吻她微蹙的眉頭。「當你把你母親的日記給我看時,就等於給了我你的信任。」
「是嗎?」
李昂微笑。「是的。」他再度吻她,然後提議在壁爐前吃宵夜。
「我們可以談談嗎?」她問。「我有許多事要告訴你,我們有許多事要決定。」
「好的,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