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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且慢。」班迪濃密的眉毛困擾地蹙攏。他先瞧夢娜,繼而轉向達克。「我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原來的說法是你們倆已經很認真了。」

    「呃,你們誤會了。」夢娜對達克粲然一笑。「我們是朋友,生意上的夥伴,偶爾約個會。是不是啊,達克?」

    達克正為透心的痛苦驚得說不出話。那天下午稍早,夢娜偎在他懷裡的低喃已悄悄地沉浸在他心底。而他一直當它是寒冬取暖的熱煤般珍惜著。

    我愛你。

    現在他明白,或許她畢竟是言不由衷。

    我愛你。

    那三個字只是一個熱情的女人在激情時刻所說的囈語。

    我愛你。

    他像是站在混亂的漩渦,暈然、困惑、抵擋不了撲面的寒風。

    「隨你怎麼說都對。」達克禮貌地說。

    ***

    「咻!剛才好險。」夢娜急急關上辦公室的門,轉身斜倚著玻璃板。「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家人製造的尷尬場面。」

    「甭提了。」

    「他們有時會興奮過度,這是家族特色。」

    「我說過,甭提了。」達克看著她繞到辦公桌後面。他又指望什麼?夢娜是戴家人,她或許會和他這種人約會,但僅此而已。

    「別再說甭提了。」她橫他一眼。「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害你尷尬。」

    「尷尬什麼?」

    她不解地瞧他一眼。「你知道的。那些有關我們是認真的胡說。」

    達克注視著電腦螢幕。「我以為我們是認真的。」

    「我們當然是認真的。」

    「哦?」這種對話一向會攪亂他,達克想,但是他仍為她的話產生一絲希望。

    夢娜靠著椅背,一手指著他。「達克,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嗎?」

    「不知道。」他說。他將視線轉回向她,緊張地等她回答。

    「你把任何事都照字面解釋。」夢娜咧嘴一笑。「例如說,你仔細看看自己。」

    「我不能,」他打量四周牆上的照片和紙條。「這裡沒鏡子。」

    「喏,你又來了。聽懂我的意思了嗎?你太刻板。現今的世界很少有人照字面說話。」

    達克眉頭一皺。「我注意到了。」

    「你必須找出字面底下的意思。就拿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是混亂理論的一個問題去想好了。」

    「是複雜,不是混亂。而溝通學不是我的專長。」

    她一掌拍在桌上。「你又來了。只因為我用了一個你認為不正確的說詞,你就打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探討。那就是思慮太過精確,它妨礙了人與人之間真正的溝通。」

    他訝異地看她。「我以為那樣會讓溝通容易一些。」

    「相信我,它不能。」夢娜的指頭敲著座椅扶手。「再回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混亂理論的問題之間的相似處——」

    「我不是笑你,夢娜,但是你對第二個主題完全不懂。」

    「那是你的想法。我想說的是,你應該在字面下尋求模式——它真正的意思。」

    「人應該直言他們的真意。」

    「或許應該,實則不然。」她不服氣地看他。「有時候是心想但做不到。」

    「絕對做得到。」達克告訴自己在這件事他可是立場堅定,他可以用完全理性的邏輯加以辯證。事實極為明顯。「溝通不良,明顯反映思慮不周延。」

    「人類大部分時候是如此。但是人有情緒化的時候,一旦脾氣拿起來了,思慮就會不周延起來。」

    無疑這就是兩小時前她告訴他她愛他的原因,達克陰鬱地想。激情一時間攪亂了她的思緒。

    「我告訴父母我們是生意夥伴並且偶爾約會,是因為我瞭解他們。如果我暗示說你我的交往比朋友更深,如果他們相信我們是認真的,他們會認為我們就要結婚了。」

    「結婚。」兩個字似乎梗在他喉頭。

    「正是。」夢娜旋轉座椅面對電腦。她突然忙著撥動鍵盤起來。「戴家人非常浪漫,對他們來說,認真意味著承諾,而那代表婚姻。」

    「哦。」達克注視螢幕活了過來。

    「別擔心,我想我已設法拉開了他們的念頭。」夢娜丟給他高深莫測的一眼。「戴家人對某些事有些守舊。家庭對他們很重要,多年來他們一直相信只有家人才能互相扶持。」

    「我懂。」

    「我知道你對婚姻的看法。別擔心,我會確定任何人不得再提出這個問題。」

    「你對婚姻又是什麼看法?」達克刻意用若無其事的聲調問。

    「呃,我是戴家人。」她道歉地笑笑。「總有一天……」她聳聳肩,沒有把話說完。

    「我懂了。」

    「不過,總有一天是很久以後,不是嗎?」夢娜調皮地笑笑。「而目前,我想我們之間擁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關係,嗯?」

    「嗯,非常特別。」他希望他知道她真正是在說什麼。

    他依稀覺得自己錯過了這段話的某些意思,彷彿夢娜的話上加了暗碼。他看得出這其中有種模式,但他卻找不到解碼器。

    「這就是了。」夢娜打量眼前的螢幕。「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自失掉檔案復原出來的東西,全都是亂七八糟的符號字母。東尼說得對,可能是小孩的塗鴉。你看如何?」

    「我們先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存檔的。」達克暗自慶幸抓到這個改變話題的借口。他俯向鍵盤,一手敲出指令。

    塗鴉存入電腦的時間出現在螢幕。八時十五分。

    夢娜瞪著螢幕。「大約威龍被殺的時間。」

    達克估量那段塗鴉。「問題是,是誰打的?威龍或是兇手?」

    「而他們為什麼要打在我的電腦裡?」

    「好問題。」達克打量那串字母一會兒。其中一定有種模式,他可以感覺得出來。「我想它們不僅是塗鴉。」

    「這話什麼意思?」

    「它可能是經過保密處理的字句。」

    夢娜的眼睛睜大。「你是指密碼?」

    「嗯。」

    「但是要加密碼必須有特殊程序才行,我的電腦沒有呀!」

    「那很簡單。任何人都能用磁盤將密碼程序轉錄到你的電腦,待檔案完成後再抽掉密碼程序。」

    「但那意味有人刻意留下這段文字給我看。」夢娜搖搖頭。「我不懂。他怎麼能確定我看得到。」

    「任何人都不難猜到你會在打開電腦後檢查是什麼檔案不見了。」

    「大概吧!但是他怎麼會認為我看得懂一段密碼電文?」

    達克考慮半晌。「或許這段文字不是留給你的?」

    「這台電腦只有我用。」

    「是嗎?」

    「當然。」夢娜指望地看著他。「你能解碼嗎?」

    他希望他能輕易地解讀她。「或許能。但是首先我需要拿出我的獨門解碼器。」

    ***

    半小時後,夢娜捧著兩大杯咖啡轉進「狂野情趣」。

    她站在一旁,等待一個身穿套裝的女人拿著她所買的羽毛內衣、激情小說、新奇保險套在櫃檯結賬。女人出去時,對她微微一笑。夢娜點頭回禮。

    「我得多叫一些有羽毛的東西,」蔻丹在店門關上後說。「任何帶羽毛的東西都大賣特賣。」

    「我懂你的意思。我們那一行就少不了天鵝。喏,喝杯咖啡吧!」

    「提神醒腦的咖啡因,正是我需要的。我忙了一個下午,這是第一個空檔,而我又不能走,店裡只有我一個人。」

    「亨利呢?」夢娜將蔻丹的咖啡放在櫃檯上。「他不是要幫你看店嗎?」

    「依安打電話要他去『聚光燈』和某些有錢大老闆會面。」

    「嗯。不知道這是否代表了依安終於放棄說服達克做他的贊助人?」

    「依安從不放棄,這個你很清楚的。他永遠不會厭倦追求「聚光燈」的財務穩定。」蔻丹拿掉杯蓋喝了一口。「你那裡如何?」

    「爸媽回西雅圖來了,『仙人掌劇院』於這個星期初關閉。財務問題。」

    蔻丹扮個鬼臉。「還有什麼新鮮事?他們見過達克了嗎?」

    「不久以前。好糗!老爸立刻扮演起關懷的父親的角色。我敢發誓,若非我阻止他,他真的會質問達克他的動機純不純正。」

    蔻丹的眉毛揚起。「你是怎麼阻止他的?」

    「我表明達克和我只是偶爾約個會。」

    「偶爾?」蔻丹被咖啡嗆到。「我可不那麼想。你都和他上床了,你想你能瞞住班迪多久?家裡每個人都知道。」

    「是嗎?」夢娜惱怒起來。「我想知道每個人是怎麼知道我的私事的。達克從來不曾在我家過夜,而我也不曾在他家過夜。是什麼讓每個人認為我們睡在一起?」

    蔻丹咧齒一笑。「天啊!我也不知道。就算戴家直覺吧!」

    夢娜呻吟。「蔻丹,我該怎麼辦?一旦爸爸知道我愛達克,他會像老式家族傳統一樣聒噪不休。我知道他一定會。」

    「那就讓他聒噪好了。他擅長演那個角色。」

    「他會指望達克娶我,否則就脫離我的生命,永遠不准再進我家一步。他會要達克立刻做出決定。」

    「那就讓達克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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