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夢娜聽夠了。她跳起來,面對那群心存好意的親戚。"你們或許有興趣知道,今晚我有約會。"
每個人都震驚地瞪著她。
茱妮首先恢復。"和誰?"
夢娜臉色一紅。"石達克。"
亨利的嘴張大。"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石達克?"
"嗯。"
"那個大老粗?"茱妮的眼睛驚恐地睜大。
夢娜立刻轉向她。"我說過在這裡不准再叫他大老粗的。"
"對不起。"茱妮咕噥。"我再確認一遍,我們談的可是那位超級客戶?"
"我們談的是石達克,如此而已。"
亨利呻吟一聲。"石達克,那個活人電腦。"
夢娜轉向他。"他不是電腦。"
亨利豎起一隻手。"對不起。"
"我確信他是個好人,親愛的,"貝絲安撫地說。"也是個有價值的客戶。但你是戴家人,姓戴的不和非劇院人士來往,那樣不自然。"
"我不敢相信,"茱妮說。"你究竟看上他哪一點?"
夢娜揚起下顎。"他正直、誠懇,值得信賴。"
"你怎麼知道?"貝絲反擊。
"戴氏直覺。"夢娜驕傲地說。
現場沒有人能反對這句話。
"正直、誠懇,值得信賴。"亨利扮個鬼臉。"聽起來好像一隻聖伯納犬。"
"感覺滿無聊的,"茱妮說。"但是我想你總得有個開頭。要小心,好嗎?另陷得太深,你和他不可能有未來可言。"
"沒錯,"貝絲迅速說道。"他不是你這一型的人,親愛的。"
寇丹指指裝滿樣品的紙箱。"把這些東西帶回家收著。誰知道呢?或許你和那個呆頭鵝實驗了一陣子後,你會想要一個真正的熱血男子漢。"
午夜前不久,夢娜坐在達克的車前座,注視她公寓的大門緩緩升起。期盼的心情與她觀賞新戲時等候布幕升起時一模一樣。
但是生平第一次,她覺得彷彿自己真的登了台,演出劇中的一角,而不只是個觀眾。她想,戴家人就應該有這種感覺。
一股興奮竄過她心田。舞台恐懼症?她不知道。
她希望,邀請達克進去喝杯咖啡不是一項錯誤。
"你可以停在那裡。"夢娜指出一塊標明訪客的停車位。
"好。"
達克將車停到位置上,車裡沉寂了下來。從晚宴回來的一路上,他們大部分保持沉默。夢娜想,他們就像兩個剛從第一次約會回家的啞巴青少年。
"你的車停在這裡很安全。"她向他保證。
達克再次點點頭,熄掉汽車引擎。他打開車門、下車,繞過車尾去替她開門。
夢娜下車,試探地笑笑。"今晚進行得很順利。"
"嗯。"他關上車門,挽起她的手臂,護送她走向電梯。
又一陣沉默。電梯來了,門開了。夢娜步進去,自動開始她的深呼吸練習。達克跟著她,在她按下五樓按鈕時,安靜地站著。
門關了,夢娜緊張地盯著樓層顯示燈。
達克眉頭一皺。"你還好吧?"
"嗯。我只是不能適應電梯。"夢娜說。
"密室恐懼症?"
"嗯。"
"生來就這樣?"
"從我五歲時。我勉強能應付電梯,因為我可以數樓層,而且我知道我只會被困在裡面幾分鐘。"
達克伸手擁住她的肩膀。夢娜先是一僵,繼而鬆弛下來。他溫暖的身軀與粗壯的手臂頗能安撫她。
他們倆一起看著樓層顯示燈。
電梯門在五樓開了。夢娜習慣性地鬆出一口氣,近乎用跳地離開電梯。
石達克跟著她。"往哪兒走?"
"左邊。五O六室。"
他伸出手向她拿鑰匙。夢娜稍事猶豫,但還是交給了他。她很訝異這個小動作所透露的親密。
他接下鑰匙,挽著她的手臂走向五O六室,進而開了門。
夢娜步進漆黑的寓所,伸手去按燈的開關。燈還沒點亮,黑暗中什麼東西向她移近。
她點亮燈,一個蒙面怪物自暗中浮現,嚇得她尖聲大叫。
"歡迎你回家,甜心。"怪物尖聲嘶語。
夢娜直覺地後退,直直撞進達克堅實的身軀。
蒙面人向她追來,雙臂向前伸展。它穿著鑲有鋼釘的紅黑皮質背心、黑牛仔褲和皮靴。兩個眼睛在皮面罩後面閃閃發亮,戴著皮手套的手中握著一條小皮鞭。
"搞什麼鬼?"夢娜撞到達克時,他甚至沒有晃一下。
他將她推至一旁,輕快敏捷得令原本就張口結舌的夢娜震驚。他俐落地將夢娜推進走道,自己則橫身擋住那蒙面怪人。
他的腳踢得既快又狠,直接命中怪人的肋骨。
"喔!"怪人倒了下來,皮鞭掉落在硬木地板上。
夢娜抓著門框。"達克,你沒事吧?"
"沒事。"達克沒看她,他走向他的被害人。"打電話叫警察。"
"老天!"蒙面人勉強發聲。"你瘋了嗎,夢娜?是我,快想想辦法,否則這個白癡就要打電話叫警察了。"
"怎麼一回事?"夢娜重回玄關,仔細打量地板上的身影。"東尼,是你嗎?"
"當然是我。你想還會有誰?"東尼自面罩的眼洞狠狠地瞪著達克。"把你的這位看門狗叫開好嗎?"
達克看著夢娜。"你認識這個人?"
"認識,他是我繼兄,希望你沒傷到他。"
"或許踢斷了一根肋骨。"東尼喘氣。
"糟糕。"夢娜就要走過去,聽到身後的走道傳來兩聲開門聲,她又停了下來。
她回望一眼,看到兩位鄰居。頭頂著粉紅色發卷,兩手揪緊睡袍的米雪碧自門縫向外張望。她瞪著東尼。"怎麼了?要我叫警察嗎?"
"不用了,沒事。"夢娜道歉地笑笑。"有人安排了一個小驚喜給我,而我反應過度了。"
"再也沒有人肯讓我驚喜一下了,"雪碧嘟嘴。"自從先夫克雷去世後,我就沒有享受過真正的驚喜,他也不介意偶爾來點皮件什麼的。"她將門砰地關上。
在"正點"附近經營藝廊的許得出現在五O八室的門口。他的睡袍點綴著時髦的黑絲,手指上的戒指在走道燈光下閃爍。"你還好吧,親愛的?"他用不自然的英國腔問。
"我很好,真的,"夢娜迅速說。"是我哥哥。我沒料到他會來,抱歉吵到你。"
夢娜關上門,轉身面對她的訪客。"東尼,你想你在做什麼?"
"我只是開個小玩笑。"東尼謹慎地坐起來,他一個瑟縮,戴著皮手套的手摸摸肋骨。
"你為什麼穿那些玩意兒?"她問。
"在你臥室裡找到的。"東尼倒抽一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我無意冒犯,但這不合你的風格。"
"說來話長。哦,東尼,看到你真好。"她跑向前,展臂將他擁住表示歡迎。"但是你應該先打電話的,我沒料到你會來。"
"哎唷!"東尼顫巍巍地摟她。"輕一點,我仍在考慮控告這只看門犬。"
"他叫石達克。"夢娜說,退後一步,微微一笑。"達克,這是我的繼兄戴東尼。"
達克沒說話,東尼不理會夢娜的介紹。兩個男人都沒有伸出手相握。
東尼摘掉面罩,露出他典型的戴氏五官。他刻意地用背對著達克,看著夢娜說:"我才從洛杉嘰回來。"
"我以為你正忙著演出那出肥皂劇。"她焦慮地盯著他的臉。"哦,東尼,出了問題嗎?"
"以後再告訴你。"東尼斜瞥達克,彷彿在目測他的份量,接著他轉向夢娜,露出熟悉的微笑。"介意我今晚在此打地鋪嗎?我去洛杉嘰時把公寓退掉了,記得嗎?"
夢娜明白達克正以哲學家的沉默看著她,等她決定哪個男人該走,而哪一個會留下。"這個嘛……"
"如果有問題,"東尼反諷地說。"我會另外找地方過夜。我可不想打斷你的好事。"
夢娜臉色緋紅。"對不起,東尼,你可不可能去爸媽的寓所?他們仍在亞歷桑納。"
他眉鋒一鎖,顯然被她的決定嚇了一跳。"你和這只看門犬有一腿,嗯?我很訝異,他看起來不像你那一型的。"
"達克是'正點'的客戶。"夢娜迅速表示。
"從什麼時候起你會帶客戶回家的?"東尼問。
達克雙手抱胸,斜著肩膀倚在牆上。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冷冷地看著東尼。"從她明白獨居的女人要格外小心住家安全起。"
"你認為保護她是你的工作?"東尼猛扯紅黑皮背心的鐵扣。"那你需要再想一想。老兄,她才五歲時救她的人是我。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照顧她,她不需要穿著閃亮盔甲的武士,她有我。"
"拜託,東尼,不要惹是生非。就這樣已經夠難堪的了。"
"嗯,我看得出來。"東尼拿著背心、面罩及皮鞭。"我猜今晚你哥哥會礙事,嗯?"
"東尼……"
"丫頭,過去幾個月你變了,"東尼嫌惡地將那些皮件扔至一旁。"告訴我,這些時髦的性玩具是不是這傢伙介紹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