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歡迎,安琪。」傑可親自出來迎接,「歡迎到金橡園來!」
「謝謝你,梅先生。」安琪露出害羞的微笑,不過當她望見漢娜也跟出來時,她兩眼一亮。
「安琪小姐,我真高興你答應搬到這裡來了!」漢娜以她一向歡愉的性情招呼道,「我很遺憾你爸爸遭到不幸,不過,當我知道你願意來時,我真鬆了一口氣。」
「梅先生對我太好了!」
「安琪,以後你叫我傑可就可以了!畢竟,我們是老朋友了!」
「好的,先生……哦,傑可。」
「這樣好多了!」傑可溫暖地」笑,「漢娜會帶你到你的房間去,對了,漢娜,等一會不准你拉著安琪聊天,今天早上她太累了,讓她休息一下。」傑可又轉向安琪,「我兒子查理和他太太在睡午覺,吃晚飯時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走吧,小姐。」漢娜推開門,「我替你準備了一間臥房,正好可以看到墨比河,還可以吹到河風。」
安琪匆匆跟在漢娜身後,爬到二樓,沿途根本來不及欣賞四處優雅的擺設,只見二樓有一長廊,長廊頁端各有一扇寬廣的窗戶,沿長廊兩側各有四間臥室,漢娜左彎走到最後一扇門才停住。
安琪一面疾步跟著,一面隨意瞄著兩側壁上的畫像,當她望見一雙金色夾著棕色的眼眸緊盯著地時,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張畫得很好的畫像,非常能捕捉梅瑞德的神韻。
她細細欣賞著他驕傲而上翹的下巴,高聳的顴骨,挺直而削長的鼻子,堅毅而略帶笑容的嘴巴,寬闊的額頭,以及和他頭髮相得益彰、又濃又黑的眉毛,無一不和她記憶中相吻合。
「這是傑可主人的畫像,我常常覺得應該掛在書房裡。」漢娜也走到畫像前品評著。
「我還以為是瑞德呢!」
「不是的,這是傑可主人年輕時的畫像,瑞德少爺的畫像在走廊那一邊。其實,如果把兩張畫擺在一起的話,任何人都會以為畫的是同一個人。只是瑞德少爺不高興別人替他畫像,所畫出來的像好像兩眼在冒火似的。他不喜歡那張畫,所以叫人掛在那一邊,離他臥房遠遠的。」
「那他也住在這邊羅?」安琪的心一跳。
「是啊!」漢娜開心地笑了幾聲,「我替你選的房間就在他對面。不過,誰曉得他那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安琪感到有點驚愕,她沒有想到傑可不但讓她住在大廈裡,還正式分配給她一個房間。
她暗想:也許因為她是梅家唯一的白人僕役,所以傑可才特別照顧她吧!
當她尾隨漢娜進入她的房間時,她更震驚得睜大了眼睛。這是一間比她木屋還要大的臥房,不但有著紫羅蘭的明暗色彩,還微微飄散著紫羅蘭的香氣,她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房間,更別說住過了。^
這間房有著光可鑒人的地板,反射著其上名貴而豪華的各式傢俱。整間房中最吸引人的,是那張有著四隻床柱、輕紗蚊帳、與皺絲床罩的大床,以及紫藍色調的窗簾。至於其他桌椅、衣櫃、與穿衣鏡的搭配,也無一不匠心獨運,品味高雅。
「你真的確定我可以住這裡嗎?」安琪低聲問著,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不敢置信的神情。
漢娜哈哈笑之傑可主人要我從空房間裡替你挑一間,我就替你挑了這間比較陰涼的一間,其實其他房間也都差不多,我知道你還不習慣,小姐,不過,你既然來了,最好趕緊適應一下。你不必操心什麼,我也很高興不必替你擔心了。好了,你快休息吧,我走了!」她退出房間輕輕掩上了房門。
安琪不禁聳聳肩。大白天休息?怎麼可能!
她走到窗前,撥開窗簾。只見寬廣的墨比河正橫跨眼眼,和大廈距離很近,很輕鬆地便可以走到了。她的窗下一片精緻的花園,茉莉與玉蘭的花香不時飄進窗口。再過去則是一片青翠起伏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河邊;草坪上種植有高大的橡木,河畔則種植著一排蓊鬱的垂楊。在房屋右側的杉木林中,是僕役所居住的宿舍,再遠處則是成排的馬廄。安琪望著當前美景,真有著如夢似幻的感覺。
一陣叩門聲打斷了安琪的沉吟,只見一個和她年紀相同的黑人女僕捧著一盤食物走了進來,並且默默放置在桌上,當她離去時,安琪害羞地朝她笑了一下。安琪不知道她對其他女僕應該維持何種態度?!她只希望能和她們交朋友,不希望因為她住在大廈而引起不必要的憤恨與不滿。
***
整個下午安琪都在寬廣的大臥室裡走來走去,不知如何消磨時間。她也曾嘗試著躺下來休息,但是對她這種從未清閒過的農家女而言,睡午覺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由於無事可做,時間也似乎過得特別慢。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分派她做點事?她也好奇她今後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她只希望梅家有足夠的事讓她做,因為她不要讓傑可後悔把她帶回梅家!
她又窮極無聊地繞了半天,直到忍無可忍,才終於決心自己去找點事做。關在房間裡浪費時間實在太荒謬了!
她輕手輕腳地步出長廊,先衝著傑可的畫像笑了一下,才突然心血來潮地沿著長廊,去看瑞德的畫像。當她第一眼見到畫中的瑞德時,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這個瑞德和她記憶中的瑞德真是相去太遠了。這個瑞德有張黝黑的臉、不馴服的黑髮、以及憤怒的雙眼,使她聯想到無惡不做的海盜與趕盡殺絕的紅番。
安琪顫抖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瑞德這一面,也從不知道瑞德有這麼危險的一面,她心驚肉跳的轉身下樓。不論瑞德是否有這一面,她只祈禱她永遠不是瑞德發怒的對象。
她首先進人的房間是一間清爽怡人的餐室,餐室裡擺設有一張十人座的長型餐桌,以及十張同一色調的靠背沙發椅。餐室有兩個出口,一個是通往一間寬大的空房間,另一個則是通往一間新近加蓋的廚房。安琪探頭探腦地走進廚房,立即見到一個體型龐大的婦人正在做麵包,旁邊則有一個年輕女孩正在削桃子,還有一個小孩饞涎欲滴地等在一旁。
「啊!你一定就是漢娜在請的那個女孩子!」那個胖女人朝安琪咧嘴微笑,「有什麼事嗎,小姐?」
「這裡有沒有抹布?」安琪客氣地問道。
那女人好奇地望著她,然後才用沾滿麵粉的手指著一扇門,「櫃子裡面有,都是水晶小姐的舊衣服撕下來的。」
「謝謝。」安琪害羞地回答,並打開了櫃子。
當她發現那女人所指的一盒碎布時,她有些驚駭,因為這些碎布有絲、有紗、有絨布、有所有上好的衣料,根本還不夠資格棄置為抹布的。她不以為然地挑了一塊棉布,並就近到隔壁一間起居室開始擦拭工作。
這是一間藍白相間,幾乎纖塵不染的起居室。安琪找了半天,才在一個大型裝飾架上找到一些灰塵。這個裝飾架上陳放著成百的玻璃擺飾,非常精巧細緻。安琪一面謹慎地工作著,一面滿足地哼起歌來。
「你看吧,羅伯,我告訴你我聽到這裡有人。」
安琪迅速轉過身,正好瞧見了藍水晶輕視的眼光。至於她哥哥羅伯,則帶著驚奇與喜悅的神情,不住用暗棕色的雙眼審視安琪。安琪是從漢娜的嘴裡,聽她形容過水晶,不過她卻偶爾在城裡見過羅伯。羅伯是一個體型削瘦、身材中等、大約廿五歲的年輕男子,和他妹妹一樣有著淺棕色的頭髮,五官方面則十分突出,帶著一抹貴族的色彩。
「唔,至少她還有點用!」水晶繼續評論著,宛如安琪不在場似的。
「哦,我相信你公公帶這個小孤女回家,一定還有其他更有用的念頭!」羅伯半嘲諷地暗示。
「羅伯,你在胡說什麼?我公公不敢把她帶回來當情婦的。」水晶尖酸地回答。
「是嗎?」羅伯一挑眉毛,「看看她,你不能否認她長得很漂亮吧?而且你知、我知,這個家根本就不需要再多添一個傭人!也許那老傢伙越老越糊塗,還以為我們猜不到他的意圖呢!」
「哦!你別講了好不好?」水晶嚷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馬上就揪著她的耳朵,把她扔出去了!不過,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呢!我打算讓她有做不完的事,免得她舒服得忘掉自己的身份!其實,家裡有個白人傭人也不錯,我只希望她能乖一點,她以前野得要命,你知道嗎?」
「我看她滿馴服的嘛!」羅伯大膽地盯著安琪,嘴角也泛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安琪聽他們一來一往地評論自己,彷彿自己不在他們面前似地,直氣得兩頰發紅,如果不是為了傑可的話,她真有狠狠教訓他們一頓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