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梵容
王汗向後躺在氈用上,無力地揮揮手。「我想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鬱於狂望著王汗閉上的雙眼,輕輕替他蓋好羊毛暖被,才牽起班襲的手悄悄退出王帳。
走出王帳後.班襲朝帳前侍女交代幾聲,並趁他不注意交給侍女幾包藥。
鬱於狂挑眉詢問。
「帳裡沒人,我讓她進去侍候。」
郁干狂點頭,「一路奔波你也累了,我帶你去歇息。」
王汗等他們走遠.才放心猛咳,嘔出一口鮮血!
侍女著急地上前.「王汗,」
「咳!沒關係、沒關係!」王汗拭去嘴角血跡,「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班姑娘說這藥粉能讓王汗順順喉間的癢,比較不會因為咳得厲害而嘔出血。」
王汗接過侍女手中的藥包服下,頓覺喉間清爽無比,不再有陣陣咳意。
這個班襲真是個聰慧的女子啊!
他的時日不多了,王汗的位置該傳給誰呢?
如果堅持傳給狂兒.忠於阿古納的部落會效忠狂兒嗎?好不容易整合的契丹一族是不是又走向分歧?
唉!王汗虛弱躺回氈榻,心裡仍為傳位予哪個兒子而憂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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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於狂帶著班襲回到他的營帳,昔日的手下幾皆在帳前。
「二王子!」
部於狂微笑致意,「各位久別了。」
「二王子是回來接任王丹的,對不對?」
「他也配!」阿古納及他的親信走過來,鄙夷地說:「這個營區是尊貴的耶律氏族的營區,你忘了自己已經改姓郁干了嗎?」
「是啊!姓郁干的不配待在這個營區!」阿古納的親信立即附和。
「你們!」郁干狂的部屬們皆拔刀相向,「不許對二王子無禮!」
「住手!」郁干狂右手一抬,訓練有素的部屬們皆束手退在一旁,不過仍狠狠瞪著阿古納一行人。
鬱於狂瞇起鷹目.「是該了結咱們之間的恩怨了。」
「我隨時候教!」阿古納也不退縮。
「到營區外,別驚擾了父汗!」郁干狂說。
「走!」
「二王子!」沒經他同意,忠心耿耿的部屬們都不敢妄動。
「你們留下。我們兄弟的恩怨,我們自己解決。」
班襲向前一步,「我也去。」
郁干狂深情款款地望著她點頭。
阿古納瞄了眼這美麗有餘、卻嫌瘦弱的漢族女子,不以為意的對著他的親眾說:「你們也留在這裡,我要單獨跟他鬥上一鬥。」
他們三人魚貫走出營區,只留下雙方的屬下互相監視對方。
來到營區外的草原,阿古納首先開戰,「你不該回來!」
郁干狂將班襲護在身後樹下的安全地帶,昂身走向他,「父汗病危,我為何不能返回?」
「你是為了看父汗最後一面,還是為了王汗的位置?」阿古納譏消問道。
「這與你無關。」鬱於狂對他的嘲諷根本不以為意。
阿古納氣憤地揮揮手,「如果你不回來,剛剛就會決定我為下任王汗,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強求也強求下來。」鬱於狂突然一改優閒態度,瞇起眼,「我們該算算你三番兩次的偷襲之仇了吧!」
被截破的阿古納有些狼狽,猶兀自狡辯:「你沒有證據證明,我曾經暗殺過你!」
「是沒有證據。」郁干狂輕鬆地說:「我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與你來場公平的決鬥。你敢嗎?」
阿古納冷哼:「有何不敢!」他經歷兩次受傷,即使復原再好,也無法迅速恢復以往雄風,他應付起來絕對綽綽有餘。「假使我勝了你——」
「我退出王漢之爭,並且會全力輔佐你。」
阿古納很滿意。「好!衝著你如此爽快,我也可以給予同樣的承諾。」就不相信已經休息養生一陣子的自己,會贏不了帶傷及兼程趕回的他。他拼了!
「我以海東青為誓。」郁干狂舉起右手,「今日一戰如果輸了,將退出王汗之爭。」
「我以豐貂馬為誓。」豐貂馬是耶律氏族的吉祥物。阿古納同樣伸出右手起誓:「今日我若敗了,與郁干狂恩怨就此一筆勾消,並將誓死效忠!」
郁干狂滿意地點頭,諒他再奸詐,也不會違背對豐貂馬的誓言。
漠上吹起一陣風,吹動對峙兩人的衣角。
馬兒彷彿嗅到肅殺之氣,張望後動動耳朵,紛紛退到草原角落。
班襲雙手環在胸前,似水美目眨也不眨地望著心愛的男人展開決鬥的架式。
她知道他會贏,而且會婉拒王汗的位置。他沒說出口,但她就是知道。
晚霞落在遠處山頭,將天際染出一片腥紅。
遠遠地,傳來一陣鷹吭。倏地,一隻猛鷹由天空俯衝而下,飛勢凌厲,就在班襲以為它將衝向自己的時候,它卻雄雄立定在她身後樹枝上。
是海東青!不,是紅羽的海東青,它是鷹中之王,紅海青!
班襲望著那只氣宇軒昂的投鷹,它的鷹目炯炯、它的體態狂傲,它——像極了他!
她心愛的男人啊!
踏上契丹地界,對他在中原受的委屈更加心疼,直到此刻,她確定,再確定不過了,她願意隨他到海角天涯,如果大漠是他的家,她甚至願意為他拋去女人國。
只願有他相依!
我的愛是如此的堅定而濃烈,你感受到了嗎?
鬱於狂感受到身後她的注視,回身望了她一眼,給她一記瞭然的微笑。
那抹笑撫平了她所有的不安。班襲微微頷首,眼波交流裡,傳遞只有彼此才懂的情意。
阿古納趁機會發動攻勢,「呀!」他大叱一聲,抄出腰側彎刀朝郁干狂砍去!
鬱於狂先是閃躲,幾個回合下來,阿古納攻擊得氣喘吁吁,他才開始發動攻擊。左手先挑右手再劈,原本握在阿古納手中的彎刀,竟落在鬱於狂手裡。
阿古納手中沒了武器,鬱於狂又向前,他情急之下伸出手說:
「慢著!」郁干狂停下腳步。他一手悄悄伸人腰袋,若無其事地接著說:「這柄彎刀原是父汗賞賜給你之物,還你便是了。」
郁干狂似乎沒有看見他鬼祟的動作,逞自望著手中彎刀說:
「這是在與高句麗一役大獲全勝後,父汗賜與我、象徵契丹最高武士的彎刀。」他撫著肩上舊傷,「沒想到你借口不該將它攜人中原,要我將它留下,用這刀來暗殺我?」
阿古納面對他的怒視不退反進,他一步步地走近,堆著笑臉說:
「過去都是我對你不起!」他一手還在腰袋裡摸索,一手拿著自己的嘴,「都是我鳥腸蟲肚,居然因為容不下你,而想出這麼多奸詐的詭計!好王弟,你就看在父汗的面子上,原諒我吧——「
「吧」字方完,班襲眼尖看到他從懷裡掏出一包藥場,大喊:「小心!」
同一時間郁干狂也抓住他手,硬生生轉向,所有的藥份都落在阿古納自己身上……
「啊!好痛!」全身肌膚被依去的痛苦,讓阿古納痛得在地上打滾,「這是絕命散!快救救我!」
終究是同父兄長,鬱於狂拎起他的後領,提氣一拋,將他拋人後方小湖。
清涼的湖水減輕了灼熱的腐蝕感,卻不能解毒。阿古納攀在湖邊,哭嚎著:「這絕命散是沒有解藥的,我就要死了。」
鬱於狂蹲在湖邊洗手,好整以暇的說:「解藥是有的。」
啊?阿古納趕緊追問:「那解藥在哪?」說著便手忙腳亂的想要從湖裡爬起來。
「襲兒已經事先在這湖裡灑下解毒粉,如果你想解毒,就得乖乖的泡在湖裡。」虧得她早料到阿古納手中必然還有絕命散,也已做了準備。
阿古納原本半信半疑,後來見鬱於狂也是用這湖水,洗去沾到手上的絕命散,加上灼熱感漸漸消失,心裡已然相信,趕忙將整個人泡人沁涼的湖裡。
「這得泡多久?」
「你說呢?」郁干狂涼涼的回。
「我怎麼知道?」阿古納可憐兮兮的轉向班襲問道:「姑娘,你說這湖水得浸多久才能去毒?」
班襲正色望著他,「大王子是知道的,這絕命散乃是吐番王珍藏的至毒,毒性之強天下無雙……」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狀似思考,這一思考也將阿古納的心吊得老高……
她終於有了答案,甜甜笑說:「我想,大王子得自己斟酌,如果無礙了再起來比較妥當。」
嘎!?阿古納的納地說:「我……我自己斟酌?」
鬱於在起身,攬著班襲的腰,愜意地揮手。
「天色就要暗了,王兄自己泡在這裡,我們要回營區了。」
他們走沒幾步,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謝謝!」阿古納很是慚愧!發生了這麼多事,郁干狂還是肯救他、肯認他這個「王兄」。
郁干狂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地說:「我們總是一父所生的兄弟。」說完便和班襲雙雙離去。
草原上迴盪著阿古納羞愧的低泣聲。他將身子完全沒人湖裡,只洩出嗚咽及濃濃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