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凌築
她低頭,只見一個黑影躺在角落,被垃圾擋住。
「你誰呀?」
「我是……現在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你沒看到嗎?」他吃力的爬出角落,一手捂著腰側,臉色慘白,活像電影裡剛吸完血的吸血鬼,他唇邊還殘留鮮紅的血漬。
「看到什麼?」她收回視線。這污漬恐怕得送洗才清得乾淨。
「女人你眼睛瞎了呀,你沒看到我受很重的傷嗎?」
「原來這地上的血是你流的。」她這才注意到垃圾堆邊的一攤血,本以為是垃圾袋裡的腐肉殘渣滲出來的。
他點了下頭。
「就是你的血弄髒我的小禮服。」林明萱取出小皮包內的紙筆,俐落的寫完撕下塞在他上衣口袋,「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郵局帳號,洗衣費就匯到這帳號。」時間快來不及了。
「等等,小姐……」只要是人看到他傷重快死掉,也該拉他一把,而這個女人居然對他視若無睹。看她要走,他連忙大叫。
「還有事?」不管了,到時再想辦法清理。她再不趕快一點,準會被一早打電話來催她的新娘罵到臭頭。
「我受傷那麼重你沒看到嗎?」他咬緊牙根,勉強扶著牆站起。
「看來傷得很重。」但那又與她何干?這年頭做好人不長命。
他用力點點頭,總算引起美女的同情心,他可是素有美女殺手的稱號的……一陣昏眩襲來。
「要不要我替你叫警察跟救護車?」舉手之勞。她低頭自皮包內正要取出手機——
「不……不可以。」他趕緊伸長手抓住她。
「啊,我的衣服,你這該死的傢伙放手。」林明萱驚駭的猛抽口氣,慍火的瞅著他染血的手抓在泡泡束袖的手肘上,她臉色不變也難。
這下死定了,沾了血的晦氣,她還能去喜宴嗎?
「不能叫警……察……要是叫來警察,那……就……糟……了。」驀然眼前一黑,他整個身子往前傾,最後飄入耳中的是她拔尖的叫聲。
「啊!」她臉都綠了,他突然倒向她令她措手不及,「我的衣服,你這天殺的混蛋,怎麼要死不死乾脆一點!」
他滿身是血的撲在她身上,同時也毀了她身上的伴娘禮服,而他沾滿血的手就貼在她純白的胸口。
胸口?!
瞪著胸前那慢慢滑下的血手,向來自訝冷靜過人的她心裡燃起一把火。她很想給他踹下去、打個幾拳,可是要是真這麼做了,他一命嗚呼,他身上沾了她的指紋鞋印,她豈不倒楣變成了殺人犯?
正想推開他之時,雜沓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
「剛剛看到他往這!」
「兄弟們,繼續搜,別讓那傢伙逃了。」
聞聲,林明萱心神一凜。這傢伙死抓著她,理智是很想扔下他不管啦,可是萬一他被逮住了,那麼她身上這套租來的小禮服的清洗費找誰賠?
躊躇了片刻,她咬了咬牙,算她倒楣!
「你最好給我撐下去。」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拖行到更裡面的暗巷後藏起,歹徒果然沒發現。
等待那些威脅的腳步聲遠去,她心口大石頭落下,轉身瞪著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的他,他的手還死命的揪著她裙擺。
她這樣怎麼去參加喜宴?
這時皮包內電話驟響,她忙不迭的拿出手機。
「喂,唐唐,是我……」
「萱萱,你人在哪?全部的人都到齊,就差你一個人。」
「我……」話還沒開口就被打斷。唐思雪,她大學的好朋友,個性樂觀開朗,唯一的缺點是……
「我們等會要去婚紗店化妝,車子已經來接我們,對……那個是喜幛,先拿上車,還有捧花也順便一下。」
「唐唐,有……」
沒錯,說話跟機關鎗一樣。
「啊,我老公在催我,我得去準備,你快一點。」
「等下。」深吸口氣,林明萱大吼一聲。「讓我把話說完。」
「噢,抱歉,我又忘了。」
「沒關係,我要說的是,我不去了。」
「啊,萱萱,你生氣了,對不起,我話太多,你也知道平常家裡都只有我一個人,泰傭又不會說中文,都沒有人陪我講話,我常常自顧自的說個沒完沒了,只有你會認真聽我說話,你不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沒有你我會怕,是不是你忘了我家路怎麼走,要不然我派司機去接你,你現在人在哪裡……」
沒機會插話的林明萱額頭掛著四條黑線,歎了口氣,「不是交通的問題,就算迷路我也會搭計程車過去,不過我得先回家換一套衣服。」遇上唐唐這樣的女子,她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拒絕。
「衣服?!是衣服的問題嗎?你昨天試穿的時候不是好好的?是太小還是裙擺太長了?這沒關係,有問題等你到了,我們再請禮服公司的人修改,你快點過來就好了。」
「跟衣服沒關係……」
「萱萱,那有什麼問題?」
「我……算了,別等我,你們先去婚紗公司化妝,我盡快趕到。」婚禮在飯店舉行,他們還包下飯店的套房,方便新娘更衣和補妝。
「好吧,那你要快一點喔,我會等你。」
收起電話,林明萱看著橫躺地上、奄奄一息的陌生人。如果有一把刀,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切斷衣角,但衣服不是她的。
「算你狠。」
她毫不客氣的在他身上摸索了下,本想如果有證件或名片之類的可以通知他家屬親友。
可惡,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皮夾、沒有任何證件,只有染血的衣著看得出是名牌,也不知道是不是仿冒的。
既然沒有身份證明,當然無法打電話通知警察或救護車,他被抓的話她找誰討洗衣費?
更何況要是他不小心死在這……拜DNA科技發達,刑事犯罪鑒定的先進,她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嫌疑犯。
真要見死不救嗎?她的良心也說不過去哪!
迫於無奈,林明萱使勁撐扶起他,就當是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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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這條巷子的轉角盡頭有棟荒廢已久的獨棟別墅,走路約莫五分鐘。
那棟別墅庭園雜草叢生,據說屋主一家三口瓦斯中毒身亡,還聽說有情侶在屋內殉情……繪聲繪影的謠傳那是棟鬼屋。
總之,大門頹廢的敞開,也沒有人有膽進去,經過也是快速通過,那個地方藏人應該很方便。
她可不想將他帶回家,她住公寓,還得爬上四層樓,她又不是瘋了,光拖著他前行一分鐘,她就汗流浹背。
還好冬天週末清晨一大早,天空陰沉沉的,沒什麼人,她吃力的背拖著只剩半口氣的他閃閃躲躲,聽有人聲和車逼近,她立刻躲進暗處。
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終於讓她到達鬼屋大門。
這時候的天色仍是晦澀昏沉不明,深藍的幔布覆蓋住整個天空,刺骨寒風襲來,幾乎凍結她的手腳。
林明萱小心翼翼的推開頹廢虛掩的木門。
「咿呀——」脆弱的門扉不堪一推的往她身上倒下,她花容失色的來不及閃,只見門板倒下——
咚!
「哎唷,搞什麼?」剛好她肩上的他高個子頂著,門板擊中他腦門。
他,醒了。
「你醒了,太好了。」她吁了口氣,正想扔下他時,豈料他張開眼睛,眼珠子轉了一圈後往上翻起白眼,他沉重的身子軟趴趴的壓回她身上。
不省人事。
林明萱臉色丕變。他該不會被砸破了腦袋,提早見閻王去了吧?
她忐忑不安的拍了拍他蒼白的臉,「ㄟ,你要不要緊?」沒反應。
她趕緊把他拖進鬼屋裡,隨地放下,然後趴下身子,將耳附在他胸口。
呼……還好還沒死。耳朵聽到的微弱心跳讓她如釋重負。
不過,他身體傳來的高熱令她眉頭打結,再不趕快給他急救,說不定他真的要跟閻王拜年去了。
刻不容緩的,她拎起裙擺奔出鬼屋,往她家的方向去。
一名醉漢經過,乍見白影從鬼屋閃出,他揉了揉雙眼,那白影不見了,當場酒醒了一半,臉色別白。
「鬼呀!」驚嚇的醉漢轉身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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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冬陽瀉入斷垣殘壁的別墅內。
落地門已經不見了,地板龜裂,雜草叢生,頹圮的樑柱傾斜,而不見窗子的牆上空著個洞,牆上也有好幾條大裂縫,還露出紅色磚塊,裂痕處甚至冒出生命力強的綠色籐蔓垂落地面。
天花板的狀況更慘,半邊的天花板掉落滿地磚瓦泥碎,剛好變成樓中樓,可以清楚看到二樓的慘狀,冷凜刺骨的寒風從四面八方灌入屋內。
天花板淌下冰冷的水滴在他臉上,滑過頸部滲透衣服底,冷得他身軀不自覺的瑟縮了下,他凍醒了。
微弱的呻吟引起林明萱的注意,她斜睇了他一眼,「你醒了,我就省事多了。」不枉費她拚命用酒精替他擦身體降溫,不諱言的,他古銅色的結實體魄不遜於電影裡的閃靈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