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亮
步伐不自覺停下,若有所思的目光瞅凝著那扇緊閉門扉良久,抑住想敲門而入的衝動,他強逼自己朝前多走幾步路,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
「咿啊……答答……」推開房門,驀地一張可愛笑顏赫然映入眼簾衝著他直笑,咿咿唔唔的童音伴著手舞足蹈的小小身軀往他方向傾倒過去,擺出非常明顯的意圖--丁叔叔,抱我!抱我!
「慕姑娘,妳怎在我房裡?」訝異輕叫,忙不迭地將即將溜出娘親懷抱的不安分小人,給接抱到自己懷中。
「丁大哥,我等你許久了。」扯出一抹愁笑,她雙目紅潤,盈淚欲滴。
「等我?有啥事嗎?」任由小雪兒趴臥在肩頭囓啃,讓那涎流口水濡濕一片衣衫,丁魁沉沉瞅凝著她,目光已有幾絲瞭然。
惶然迴避如炬視線,慕沁愔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鼓足勇氣道:「丁大哥,我們回東北吧!」
「妳想何時走?」瞧她表情,簡直恨不得連夜離開。
「現在?」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可是……可是這京城,她是再也待不下了。
「妳想逃避到何時?」喟然一歎,丁魁拉著她至花桌前坐下,打算硬逼著她面對問題。
「丁大哥……」
「妳躲在我那兒一年了,也該整理好心情面對妳和他之間的關係,這麼逃下去不是辦法!」難得逾禮地伸手拭去她悄然滑落的淚珠兒,低沉嗓音溫厚勸慰。「愛憎情仇、恩恩怨怨,也該當面說個清楚,否則他將一直記掛、追尋著妳,妳則心傷永難撫平,這樣就算妳逃離一輩子,又有何意義?而那位古家千金則夾在你們之間被冷漠相待,這是妳期待的結果嗎?當初妳不就是因為不願傷害無辜的新嫁娘,才毅然離開的嗎?」
唉……她善良的將心比心,選擇出走不留下來傷害、為難另一名女子。但糾葛的感情不是單一方想怎樣就能怎樣,也得另一方有相同的想法,心思才行啊!否則就不會有東方清的夫人被冷漠對待、不受疼寵的流言傳出了。
「丁大哥……」聞言,清麗臉龐已然爬滿淚水,她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的是啥,好嗎?」
「嗯。」點頭落淚,嘴角卻揚起幽笑。「丁大哥,我一直清楚我要的是啥,否則當初就不會離開了。你放心,我會和清哥說明白的。」
她這話是啥意思?代表離開東方清的心意從來未變嗎?丁魁微愣,心卻悄悄飛揚起來……
「哎呀!原來你倆在這兒啊!」驀地,一張嬌俏麗顏自門外探頭進來,笑嘻嘻地招呼道。「快快快,接風洗塵宴早已備好了,就缺你們兩個正主兒,可別讓我們乾等啊!」呵呵……師兄抱著小娃兒的模樣,還真有當爹親的架武呢!那手勢、動作可真熟絡,定遠都沒他有模有樣。
瞧了瞧外頭天色,果真是晚了,丁魁露出溫厚淺笑。「慕姑娘,用膳去吧!」
話落,他抱著呵呵嬉笑的小雪兒率先走出房;慕沁愔則忙著抹乾淚,緊跟在他身旁,邊走邊細心地以手絹拭乾小雪兒不斷流出的口水,甚至還不放棄地擦著丁魁肩頭那片的濡濕。而丁魁則習慣地任由她拭弄,絲毫沒有迴避的動作。
哎呀呀!這三人走在一起的氣氛多像一家人啊!若不說破,人家還真會以為小雪兒是他們兩人的女兒呢!
跟在後頭的邾喜兒不住地頷首讚歎,心下認為師兄的機會遠遠比東方清要大得多。不過……
驀地,她愁眉苦臉地歎著氣。「師兄是怎回事啊?相處一年來,還稱呼人家慕姑娘,聽起來多生疏!光那句慕姑娘一出口,關係都扯遠了,哪有辦法談情說愛?嗯……找個機會該好好提醒他才是……」
咕咕噥噥的,邾喜兒腦袋不停飛轉……聽說定遠認識她之前挺風流花心的,對姑娘家的一些哄寵暱稱肯定不少。決定了!今晚就逼他寫出來,提供給師兄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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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花園涼亭內
「拿去!」將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張丟到丁魁面前,單定遠悲憤異常。
「什麼?」狐疑地拿起細瞧,待看清上頭的文字後,魁梧身軀瞬間僵直,露出衣衫外的皮膚甚至還可以看到明顯的雞皮疙瘩。
單定遠怎會寫出這麼滿滿一篇「可怕」的暱稱給男人?他的性向沒問題吧?喜兒嫁給他真的好嗎?丁魁憂慮暗忖,眼神遲疑地對上他……
「請將你腦中所有不正當的想法全給抹掉!」光看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麼,單定遠既悲涼又氣結,惱怒喝道:「那些暱稱全是昨夜喜兒逼我寫的,說是要給你做參考。」不寫還不成,否則就不能上床抱她睡!最令人氣結的是--寫不滿百種也不行,害他熬夜絞盡腦汁苦思,最後實在想不出來了,不得已只好連以前在妓院風流的下流詞彙也出籠了。
喜兒又想搞啥把戲?看著他在對面重重落坐,丁魁不禁納悶,忍不住又瞧了那些暱稱一眼,發現從最常見的到最下流的,簡直應有盡有!
露出也不知該說尷尬、還是興味的奇怪笑容,丁魁乾咳了好幾聲,才有辦法開口。「給我做參考?我要這些作什麼?」這對寶貝夫妻該不會平日在閨房內,就這麼暱稱對方吧?想來就不禁渾身發顫。
「她說要你從中挑個喜歡的來喊慕沁愔,別光是慕姑娘、慕姑娘地叫,實在太過生疏,對談情說愛一點幫助也沒有。」一臉的沒好氣。
「什麼談情說愛?叫她別胡鬧!」驀地,古銅臉龐有絲不自在,隱隱浮現一抹深紅。
瞧他赧紅神色,單定遠突然勾起詭奇笑痕,意有所指地道:「喜兒是不是胡鬧,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你們真的誤會……」直覺地想否認,卻又驀然窒言。誤會嗎?他們真的誤會了嗎?難道他真的對慕沁愔沒任何屬於男女間的感情?不……他自己明白並不是的,只是一直不願對自己承認罷了。
見他恍惚、怔忡的神色,單定遠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經認真審視自己的心意了。
苦笑搖頭,丁魁無語歎息……自己落入怎生的一個境地啊?慕沁愔和東方清的情感糾葛都尚未搞定呢,他怎還能展現自己的情意,徒增她的困擾呢?
「順其自然吧!」輕喃一歎,算是間接承認了。
單定遠有些同情,正待要說些什麼時,驀地傳來柔嫩嗓音--
「順其自然什麼?」抱著女兒緩緩走近,慕沁愔好似聽見他在歎氣,不由得好奇問道。
「沒、沒什麼!」才在心底承認對她確實有著特殊情感,沒想到她就馬上出現,丁魁不由得臉上一熱,連說話也結巴起來。
「是嗎?」總覺他神色不大對勁,慕沁愔仔細瞧了一下,隨即駭然地將手心貼上他額頭。「丁大哥,你發燒了嗎?」他臉上好燙人哪,該不會受風寒了?
「噗」地一聲,單定遠連忙甩開扇子,遮掩鼻子以下的部位,很盡心盡力地強忍住笑。
沒心思去理會旁人詭異模樣,她眼底淨是焦急。「丁大哥,我讓人去請大夫來幫你瞧瞧好嗎?」擔憂得忘了他本身就是個醫者了。
「我、我沒事的!剛剛曬了太久的陽光,所以身子才會這麼熱。」暗暗橫睨那個嘴笑咧得扇子都快遮不住的男人一記,丁魁忙抓下她的小手,不著痕跡地接過她懷裡的小人兒--為了不讓她承受一丁點兒的重量,也為了掩飾自己的臉紅耳熱與窘況。
「真的沒事嗎?」她還是有些擔心。雖然丁大哥身子骨向來健壯,一年來也沒見他有啥病痛,不過這些日子他天南地北地奔波、營救她們母女,說不定累積太多勞累而發病也說不定。
「沒事的,我自己就是個大夫,當然清楚自己的身體。」將微熱發紅的臉龐貼上格格發笑的小雪兒的粉嫩臉頰,他含糊不清地咕噥……
是啊!瞧她急得忘了丁大哥自己學醫,當然清楚自己的狀況,竟然剛剛還說要幫他請大夫,真是鬧笑話了!
「真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輕吁口氣,她不禁有些臉紅--為自己的大驚小怪。
「沒事、沒事!瞧師兄這身子就知壯得像條牛,哪會生啥病!」笑臉自扇後探出,單定遠跳出來攪局。「不過慕姑娘妳如此關心師兄,相信師兄心底一定很高興才是!」
他究竟想說什麼?懷疑地瞧單定遠一眼,丁魁覺得他笑得很是不懷好意。
「丁大哥如此照顧我們母女倆,我關心丁大哥也是應該的。」她笑得溫柔,絕俗臉蛋煞是美麗動人。
「呵呵……這麼說是沒錯,不過慕姑娘也不可能永遠陪在師兄身旁……」話聲一頓,引來她全心注意後,單定遠才不疾不徐地微笑道:「師兄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身邊少了個能照顧他生活的伴侶。喜兒常在我耳邊叨念,怕師兄一人獨住荒山野嶺間,若病了、傷了,身邊沒人照料該如何是好?是以趁師兄來到京城,喜兒想幫他娶個娘子,日後回東北山上也好有個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