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湛亮
「深吸口氣,調整氣息,保存體力,孩子還沒那麼快出來!」知曉她又被新一波的陣痛給折磨,丁魁飛快交代。「我去燒水、備些淨布,很快就回來。撐著!」話落,人已朝房門外奔去,眨眼間就失去了身影。
側首望著他可靠身形消失在門外,縱然身子不斷被陣陣劇痛拉扯著,她心中卻萬分地安心……有丁大哥在,沒問題的……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沒察覺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為最倚靠、信賴之人,慕沁愔蒼白臉龐不斷沁出冷汗,咬牙忍著那一波接著一波相湧襲來的疼痛與痙攣,有時甚至忍不住地細細呻吟出聲,幾乎要以為這種撕裂身心的痛將會永無止境。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痛得神智開始迷濛之際,丁魁已經備好生產所該準備的東西,奔進來。
見她冷汗涔涔,唇瓣甚至咬出血痕,他迅速放下手中器物,再無男女之嫌地飛快來到她曲起雙膝的床尾,朝她瞧了一眼。
「丁……丁大哥……胎兒……」她斷斷續續地說不出完整的話兒來。
「再忍著些,還不到時候。」彷彿知曉她想問的,丁魁搖頭安慰。產道開得還不夠大,恐怕她還得多受苦些時候了。
也不知這胎兒故意折磨人,還是捨不得離開溫暖的母體,急著出世卻又磨磨蹭蹭的不肯乾脆讓人見他廬山真面目,從狂風暴雪的深夜一直鬧到次日清晨,丁魁來來回回地換過好幾盆熱水後,慕沁愔才在渾厚男嗓的鼓勵與蝕人骨髓的劇痛下,咬牙使盡全身氣力--
「好!看到頭了!深吸口氣再使些力……」看著已經擠出的小小頭顱,他焦急地說道,古銅臉龐已佈滿汗水。
「唔……」整夜的折磨,慕沁愔累得想一昏了事。然而一聽到他的鼓勵言語,又想到孩子不容她耽擱,她便凝聚著最後一股力氣,奮力一施--
「哇--」細細的嬰兒哭叫聲驀然響起。
「生了!」大掌捧住沾滿血跡的小娃兒,丁魁興奮大叫。
生了!幽幽然漾起一抹欣慰、喜悅的笑花,瘖啞地問:「孩……孩子一切可安好?」不急著問是男是女,她只關心孩子健不健康。
「很好!」動作俐落地剪斷臍帶,明瞭她的憂慮,丁魁大略檢查了下掌中那小不隆咚的初生嬰兒,隨即歡欣喜笑道:「雖然提早出世,但沒有啥大問題!以後身子骨可能會弱了些,不過只要日後細心調養,會漸漸改善的。」不足月的幼兒,身子總是會弱些,這也是沒法避免的。
「那我就放心了……」緊繃的心為之一鬆,再也禁不住疲累地緩緩合上眼皮。
「丁大哥,男娃還是女娃……」意識逐漸陷入黑暗深淵之際,總算問起自己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是惹人疼惜的女娃兒……」帶笑的話語悄悄止聲,丁魁發現她已累極地昏睡了過去。
折騰的一整晚,是該累了!
不自覺中,丁魁眼底漾著憐惜柔光,手中卻不得閒地飛快為小女嬰淨身,取來慕沁愔這些個月來親手縫製的小衣服為小女嬰穿上後,又以柔軟、保暖的毛毯一層一層細心包系,最後才用雪白狐狸毛皮將小女嬰給包了起來,僅露出紅通通、皺得像小猴兒的臉蛋,就怕讓她在這嚴寒的大雪天給受了寒。
將已經酣然入睡的女嬰輕放到她身邊,魁梧的身形又忙碌地收拾起一室的混亂。待一切整理好後,他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地潰然跌坐在椅子上,怔忡的眼神恍惚地靜瞅著床楊上安然入睡的母女……
老天!他真的做到了!那種親手迎接新生命的感覺真是……該怎麼形容呢?唉……他不會說,可是真讓人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低頭茫然瞪著自己此時有些微微發抖的雙手,丁魁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水霧迷濛……
該死!他竟然有種初為人父的欣慰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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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盛夏的山林一片翠綠,草木欣欣向榮,涼爽惠風輕撫過迴廊下的一對母女。
粉嫩可愛、小嘴兒紅灩灩的,像尊粉雕玉琢漂亮瓷娃娃的小女娃,在娘親逗弄下格格地發笑,兩隻小粉拳胡亂揮舞,藉以表達自己的興奮。
「呵……小雪兒好乖,娘最喜歡小雪兒了……」輕柔地在粉嫩小臉頰印上一吻,慕沁愔笑得好溫柔。
看著眼前活潑、好動的女兒,她怎麼也不敢想像這會是半年前因不足月就出世,身子骨較之一般嬰兒虛弱,導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吹風就受寒的親生孩子。
好在這半年來在丁大哥的細心調養下,這總教人擔心的心肝寶貝身子一日日穩定好轉,直至今日,若無太大差錯,幾乎與一般幼兒毫無兩樣了。
「啊答……答答……」發出一串無意義的單音節,小女娃扭頭瞧來瞧去,眼中充滿疑惑。
「小雪兒,妳在找什麼?丁叔叔嗎?他下山去村子裡幫小雪兒買好吃、好玩的回來,妳高不高興啊?」眼見懷中女兒不安分,黑溜溜大眼四處亂轉,好似在找尋啥心愛之物,慕沁愔不禁笑了。
她這才六個月大的女兒,如今最心愛之物就是丁大哥了。小傢伙黏他黏得很,只要讓丁大哥抱在懷中就咕咕咭咭笑得樂開懷,稍一會兒不見他,那黑溜溜的眼珠子就開始尋人了,感情之好常教她這個當娘的吃味呢!
而丁大哥啊……他寵小傢伙簡直寵上天了,只要一得空便陪著她玩兒,臉上的疼愛之情簡直像小傢伙的親生爹親……
思及此,她臉蛋驀地浮現一層淡淡赧紅,心口莫名微微發燙,神色有些怔忡迷濛……
「答答……」驀地,小女娃無意義的單音節又響起,將她從恍惚中喚回神。
哎呀!她想到哪兒去了?忽感有些臉紅耳熱,慕沁愔不敢深思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反應,緊緊抱著女兒硬是轉移心思。
「小雪兒,妳等丁叔叔很久了吧?他馬上就回來陪妳玩喔……」呵……女兒名兒叫「雪絳」,只是她和丁大哥都習慣用小名「雪兒」來稱呼。
說來小傢伙的名字也是丁大哥取的呢!想當初她產後醒來,認為最有資格為女兒命名的,就是在懷孕期間細心照顧她、甚至平安將女兒接生下來的丁大哥了。
對了!記得當時要求丁大哥為小傢伙取個好名兒時,他那時的表情……
「要、要我取名?」丁魁一陣愣愕。通常幫初生娃兒命名不都是為人爹娘的權利嗎?若是更講究的大戶人家,可能就是找來算命師取個好名。
而他既不走算命師,也不是小娃兒的啥麼親人,她真的要將親生孩兒的名字由他來取?
「嗯。」微微一笑,慕沁愔柔聲道。「丁大哥,你快想個好名兒,我等著呢!」
「呃……」生平第一次幫人取名,丁魁遲疑了半天,目光在瞅見床榻上睡得酣熟的柔嫩雪白小臉蛋,驀地,一株風雪中開花的奇珍藥草竄進了腦海裡。
「叫雪絳吧!」咧嘴而笑,他輕聲低語。「昨日雪絳花開,彷彿在宣告、歡迎著她的到來;而她又在風雪天中降生,這名兒最適合不過了。」
「雪絳啊……真是個好名兒!以後小雪絳長大後,一定很高興你幫她取了這麼好聽的名兒……」
聽聞讚美,剛毅、木訥男人的臉龐,迅速泛起一層深紅,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呵……丁大哥那時的表情好有趣呢!一個大男人,卻會因旁人小小的讚美而臉紅,真是可愛極了,和魁梧龐大的身軀一點也不相稱。
陷入回憶中,慕沁愔漂亮唇瓣揚起了美麗弧度。
「噗……」不斷揮舞的雙手、粉嫩小嘴「噗噗」聲不絕地吹著口水泡泡,小雪兒抗議娘親不知神遊到哪兒,將她給遺忘了。
哎呀!她的心思怎又繞回丁大哥身上了?
再次又被女兒給驚醒,慕沁愔紅著臉、搖了搖頭,好似想甩掉那總是自動轉到丁魁身上的思緒。
「噗噗噗……」口水泡泡持續製造中。
「瞧妳,滿臉的口水。」好笑地拿手絹拭去一臉的濕黏,她又陪著女兒玩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悄悄湧上……
「咦?」輕逸出一道疑惑聲,目光不由自主地輕掃過週遭曠野,柳眉微蹙。
奇怪!總覺有股窺視的目光在偷瞧著自己,但是……不死心地再仔細環視四周……眼前一片空曠,並沒有人啊!再說這片荒野之地,除了丁大哥所建這棟木屋,附近並無人煙,也從未見過生人造訪,怎會有人在偷瞧呢?
可是這種令人厭惡的感覺確實存在,除非……擔憂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片林木。難道是山林中的大蟲躲在那兒嗎?她感受到的是大蟲覬覦的目光嗎?
想到這裡,她抱著女兒飛快起身進了屋子,厚實的木門緊緊關上、落下木閂這才安心,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