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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湛亮

    「『大黑』,快到家了。」輕拍著胯下黑馬,男子望著豎立在前方不遠處、透著溫暖暈黃燈光的堅固木屋,剛毅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淺笑,催促著愛馬加快腳步。

    感受到主子的急切,黑馬長聲嘶鳴,果然加快速度,載負著主子往那木屋奔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屋前。

    迅速翻身下馬,才將米糧卸下在迴廊上,抵擋風雪的厚重木門已然被悄悄開啟,一道溫暖光線流洩而出,輝映著正披著雪白大氅的纖細身影。

    「丁大哥,你可回來了!」露出笑,慕沁愔聽見外頭有聲響,心下猜測是他回來了,果然一開門就瞧見。

    「快進屋去!外頭風雪大,受了風寒可不好。」見她輕忽外頭的寒冷天候,丁魁輕皺著眉頭,忙著趕她進屋裡去。

    「沒事兒的。」輕笑著,逕自將一些重量較輕的日常物資給搬進屋裡。

    丁魁見狀無奈,只好趕忙卸下馬背上的物品,一鼓作氣地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給扛進屋裡頭去,再飛快地閃身而出,仔細將木門給關緊,不讓寒風飛雪捲進屋內奪走一室的溫暖,這才鬆口氣的牽著黑馬往木屋後,簡陋馬捨而去。

    待他照料好愛馬回到木屋時,慕沁愔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迎了上來。

    「丁大哥,喝杯熱茶祛祛寒吧!」奉上熱騰騰的茶水後,手上不得閒地忙著幫他褪下一身遮擋風雪的毛皮大氅。

    她知道他身子健壯,除了風雪天外出之外,在屋裡頭向來僅是一身的厚長衫而已。不像她天生畏寒,就連在這四處角落都生起爐火的屋子裡,還是得時時披著保暖的毛皮大氅才行。

    對這種服侍之舉少了初時的有禮避諱,長久相處下來,丁魁不知不覺間已將她視為親人般,自然地讓她脫下大氅,啜了口熱茶後,一邊忙著整理自山下村落購買回來的物品,一邊隨口問道:「今兒個沒啥事吧?」

    「哪會有啥事。」輕笑著應答,她抖手將御寒大氅上的雪花抖落在地後,這才整齊折疊起來放好,轉身又忙著端出熱騰騰飯菜擺放上桌。

    只見兩人在同一空間下,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兒,然而卻又透著一股熟稔默契,恍若老夫老妻般溫馨自然。

    「餓了吧?快趁熱吃。」輕喚招呼,要他別忘了進餐。

    「妳用過了嗎?」連頭也沒回,還埋首在角落處整理著。

    「等你呢!」不疾不徐地微笑著,知道他一定會皺眉。

    果然,就見丁魁原本還在忙碌的雙手停了下來,回頭擰起一雙濃眉。「不是要妳別等我的嗎?」他回來的時間不定,若再晚一些回來,難道她要餓著肚子等?

    僅是微微一笑,慕沁愔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個人用飯太過孤單。

    瞧那抹柔笑綻放在唇畔,丁魁就知說再多也無用了。事實上,他早已清楚她外柔內剛的性情,一旦心底有決定,便再也不容更改!

    從她雖然傷透了心、卻依然毅然決然狠絕親手拔除心中的那段情,便可見一斑。更甚者,在她親口說出不再為那段情流淚後,幽靜的深夜裡,果然不曾再聽聞她的神傷暗泣聲。有時他都不免猜想--她心中的那株情苗可枯萎了?

    搖了搖頭,為自己的多事揣測而失笑,他連忙來到餐桌前坐定,接過她遞來的飯碗,大口大口地享用晚餐,就伯讓她等得餓壞了。

    「對了,藥園子裡的那株雪絳草在午時開花了。」用著晚餐,她笑著告知今日的新發現。

    在他的教導下,她認識了不少奇異藥草,明白那些奇花異卉有何功用,甚至最近開始向他學習起醫理了。不過令人驚異的是,越是在他身上吸取知識,越是發現在那魁梧粗獷的外表下,蘊藏著驚人的豐富學識,宛若挖掘不盡的寶山,若非親身體驗,實在讓人瞧不出來。

    呵……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

    「是嗎?」黑眸熾亮,剛毅臉龐露出欣喜微笑。「等會兒用完飯,我再出去採。」雪絳草只在隆冬風雪中開花,其花對心脈有絕佳的功效。

    「嗯。」笑應了聲,正待再說些什麼時,猛地,腹中胎兒頑皮地踢了娘親一記,讓她在猝不及防下輕呼出聲。

    「怎麼了?」見她忽地低頭撫肚,丁魁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寶寶頑皮踢我。」露出一臉慈祥柔笑,絕俗臉龐淨是母性光輝。

    「踢妳?」神色微愣。

    「是啊!這兩、三天不知怎地特別頑皮。」抬眸輕笑,卻發現他發愣地直盯著她肚子瞧,不禁好笑問道:「要摸摸看嗎?」呵……這孩子踢得可用力呢!

    摸她?驀地,他黝黑臉龐瞬間爆紅,尷尬地直搖頭。

    「沒關係的!」知他保守、內斂的性子,又見他赧紅臉色,慕沁愔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一把抓住他大掌往自己渾圓肚子一放,溫柔輕語。「只是要你分享生命躍動的喜悅,無關禮教。」

    措手不及被抓住,又不敢運勁震開,大掌硬是貼上了她肚子。正當他尷尬地連耳根,脖子都染上一層深紅,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驀地,掌心傳來一記強而有力的劇烈震動。

    「啊!」他詫異低呼,沉沉黑眼對上溫柔笑眸。

    「瞧!寶寶在向你打招呼呢!」慕沁愔柔笑,輕輕地放開他的手。

    「好……好神奇。」緩緩收手,丁魁眸底有著感動。他是知道會有所謂的「胎動」,但一旦親身體驗卻覺得生命是如此的奇妙……那嬌弱的身軀裡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哪!

    「是啊!好神奇。」溫柔地輕撫著肚子,她笑得幸福。

    怔忡瞅凝她柔笑神色,霎時間,丁魁覺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美得讓他不禁心動……

    心動?他心動了嗎?被那突如其來竄出的意念給駭住,他萬分惶然。

    「丁大哥,你想些什麼?」怎地突然出神了?

    「沒、沒什麼!」慌張響應,結結巴巴找借口。「我……我是在想該到村子去找個產婆,將她接來這兒暫住,好幫妳接生。」

    「不急,還有兩個月呢!」現在才八個月大,沒那麼快的。

    「這事兒沒個准,有個產婆在屋子裡照應總安心些……」臉色赧紅地訥訥說道,心底還在苦惱思索著自己那突如其來的心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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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狂風暴雪未曾稍歇,呼嘯的風聲不斷竄入床榻上神智依然清醒的人兒,只見那蒼白臉龐沁出冷汗,彷彿正在隱忍著什麼疼痛……

    不大對勁!

    撐著腰,慕沁愔微微蹙眉,心下一陣不安……從方纔那腰腹間的酸疼就一波接著一波不斷襲來,而且越來越是劇烈,簡直就像是……

    惶惶不安,她不敢再欺騙自己沒事地強忍下去,困難地起身想去找丁魁、問問自己的身子狀況是否算正常。然而才開啟房門,一股宛若貫穿全身的激烈劇痛湧上,讓她顫巍巍地幾乎站不穩身子,隨即感到足下一陣濡濕……

    老天!她羊水破了。為何會這樣?胎兒還不足月,早產是極容易夭折的……想到這裡,她慌了,萬分害怕會失去腹中胎兒。

    「丁……丁大哥……」冒著冷汗,虛弱卻急切地向對門的丁魁求救,眼角的淚水滾滾直落。「丁大哥……開門……」

    「有什麼--老天!妳怎麼了?」就算她的求救再微弱,丁魁還是敏銳地警覺到了。然而才開了房門,她那彷彿隨時會倒下的虛弱模樣,立刻映入眼簾,驚得他顧不得男女有別的禮數,快若閃電將人給一把抱進房裡躺好,忙著抹掉雪額上的冷汗之際,粗大長指已經搭上細腕。「妳哪兒不適?我幫妳診脈瞧瞧……」

    「不……不用!」反手緊緊抓住渾厚大掌,強擠出一抹笑。「丁、丁大哥,我……我要生了……」

    「要生了?」茫然重複,丁魁像被雷電給擊中般地驚跳了起來。

    怎會這麼快?不是還有兩個月?現下這屋子僅他一個男人,就算精通醫理,也從醫書中清楚知道婦人產子的每個步驟。但……但畢竟沒親身接生印證過啊!可就算如今快馬加鞭趕下山去找產婆,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萬般思緒瞬間閃過腦海,丁魁心知當今狀況,自己就算沒經驗也得硬著頭皮上陣,剛毅臉龐沒敢洩漏出半絲慌張,佯裝出一臉沉穩的撫慰笑容,好似自己對這種事熟稔得很,就怕讓她瞧出端倪而更加不安。

    「放心!一切交給我,我有經驗!」善意謊言配上沉穩令人信服的眼眸,教人完全瞧不出他心底的焦亂。

    慕沁愔是信賴他的,顫巍巍地扯出一抹虛弱微笑,然而另一波從腰腹間強烈襲來的劇疼,卻讓她為之痙攣,忍不住悶哼一聲。

    「唔……」這種痛宛如要將全身給撕裂了,她幾乎可以嘗到嘴裡那淡淡的血腥味--因咬牙忍痛所流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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