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馥梅
「喂!你要把綠袖怎樣?」錢多多心懷疑問。
「她負責伺候妳,卻沒有盡到她該盡的責任,本就該罰。」
「誰說她沒有盡到她的責任?」
「妳。」柳兆宣淡漠地說。
「我?!你是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了?」這根本是栽贓!
「我不是用耳朵聽,我是用眼睛看,妳這模樣,就代表她沒有盡到她該盡的責任。」
「笑話,我這模樣全都拜你所賜,若真要罰,也要罰你自己才成啊。」錢多多毫不客氣的指著他,完全忽視一旁聽到她大不敬的言詞時,瞠目結舌變成兩尊石像的陳剛和張倫。
「妳毋需替她開脫,這是府裡的規矩,不可能打破的。」柳兆宣揚眉,倒沒想到她的心地挺善良的。
「笑話,我幹麼替她開脫,我只是實話實說。」那個綠袖根本瞧不起她,她又不是笨蛋,幹麼替她開脫啊。
「是嗎?我倒想聽聽看,妳用這模樣出房門,為什麼是拜我所賜。」
「第一,要不是你下令把我的衣裳燒了,我怎會沒有衣裳可以穿?別告訴我衣櫃裡那些新衣都是我的,我不穿那種衣裳。第二,要不是你限制我時間,我哪需要匆匆忙忙的趕過來,也因此才沒有時間梳妝打扮。」
「第一,我可以告訴妳,從今以後妳都要穿那種衣裳,而且,我會連妳這身單衣都燒掉,所以往後除非妳想光著身子,否則就給我穿上那些衣裳。」柳兆宣冷冷的瞪著她,也不客氣的響應,「第二,謝謝妳提醒我,妳遲了一刻,我要扣妳二十兩。」
「什麼?你不可以扣我的銀子,我有準時到歡喜園,是路總管將我攔下來,所以才會耽誤的。」
「我不管妳的理由是什麼,反正妳到我這裡的時候,遲了就是遲了。」他不理會她的抗議。
「我也不管你怎麼說,反正就是不准扣我的銀子!」錢多多朝他吼,口水全都噴到他臉上。
柳兆宣嫌惡地接過張倫遞上的手巾擦了擦,看來她的教育課程要趕緊開始才成。
「坐下。」他沉聲命令。
「我不要,除非你答應不扣我銀子,否則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妳這是在要脅我嗎?」他揚揚眉,這倒有趣了。
「不是要脅,只是通知你而已。」
「妳忘了妳簽下要乖乖聽話的契約了嗎?」
「我當然沒忘,不過你莫名其妙的就要扣我銀子,我當然不服。」錢多多雙手扠腰,怒瞪著他。
「妳遲到是事實。」
「哈!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的詭計?故意叫路總管擋在門口讓我遲到好扣我銀子?」她嗤之以鼻,一臉不屑地斜睨他。
「我不可能做那種事。」這是對他的侮辱。
「誰知道啊。」錢多多輕哼,一臉懷疑。
柳兆宣咬牙。「好,這一次我可以不扣妳銀子,不過妳最好記住,下不為例,不管再有什麼理由,規矩就是規矩,懂嗎?」
「對我來說,規矩的作用,就是用來挑戰的。」看見他變了臉,她才笑笑地道:「不過放心好了,既然是我簽下的契約,我就會遵守,當然,這得在合理的前提下才成。」可得為自己留點後路才成哪。
「好,現在妳可以坐下來了吧?」瞧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實在有礙觀瞻,坐下後至少有桌子擋去部分。
「最後一件事,綠袖。」就算綠袖該被懲罰,她也不希望是因為她的關係,這會讓她感覺好像自己欠了綠袖一樣,她不喜歡。
柳兆宣點點頭。「如果等一會兒她能將妳打理好,就能將功贖罪。」
意思就是他將她的軍了。
「好吧,看在銀子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柳兆宣挑眉,轉頭命張倫下去傳達他的命令,並吩咐備膳。
「坐下來準備用早膳了,等早膳用完之後,妳就到『集賢樓』上課。」
用早膳她是很高興啦,可是……
「上課?上什麼課?」錢多多訝異,直覺是自己聽錯了。
「我幫妳請了幾位夫子,專門教導妳合宜的行為舉止、琴棋書畫,以及任何我認為妳需要的課程,由今早開始。」
她既錯愕又震驚的瞠大眼睛,略帶慌亂的拍拍頭。
「我可能還沒睡醒,你剛剛是說……」
瞧她驚惶失措的模樣,他覺得心情好多了。果然,還是逗她好玩些。
「我是說,我幫妳請了幾位夫子,等妳用完早膳之後,回房梳洗打理,然後移駕集賢樓,夫子等會兒就會抵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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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搞懂,為什麼她會進入宰相府的原因了。
因為一個賭注,籌碼則是柳兆宣的面子。
真是太不划算了,他們這些大人物賭起來,起碼也要來個萬把兩銀子才夠瞧啊!面子算什麼?根本一文不值嘛,她為什麼就得為了他的面子而整死自己?
什麼叫端莊、賢淑,什麼叫大家閨秀的風範她不知道,三從四德對她來說只當成是說書的玩意兒,聽過就算,她不識字,甚至連箏都沒碰過,更甭提下棋、吟詩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如今,他竟然告訴她,真正的美人不只美在外表,也美在內涵,因此,除了盡力改造她的外表之外,他更要加強她的內涵修養。
反正意思就是她的外表再怎麼改造,最多也只能差強人意,所以要以氣質取勝就對了。
可惡啊--竟然這麼瞧不起她!
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她好勝的性子一來,暗暗立誓要讓他刮目相看。
可是……事情不如意十之八九,雖然她下定決心,可總會有意外,譬如說遇到那些就算她勉強自己也聽不進去的「真理」。
幾天下來,她終於受不了了。
頂著一頭原本綠袖幫她梳理整齊,卻在上了一天的課之後,被她抓得亂七八糟的發,和沾了幾筆墨汁的臉,以及因為不習慣,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裳,她來到雲涯齋的書房。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劈頭就問。
柳兆宣在張倫倒抽了口氣的同時抬起頭來,雙眉倏地緊蹙。
「為什麼妳總是有辦法,將自己搞得像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士兵一般狼狽?」她這模樣能看嗎?「或者是綠袖又沒有幫妳打理好?」
「不要又把綠袖抬出來威脅我,她現在很好。對我來說上那些課比上戰場好不到哪裡去。」錢多多咕噥著。
「妳有什麼問題?」除了她的外表之外,他對這幾天下來,她高度的配合覺得很滿意,也發現她很能舉一反三,是個聰明人,讓他對這個任務更有把握了。
「女人一定要遵守三從四德嗎?」
「那是當然。」柳兆宣理所當然的說。
「這樣啊!」錢多多一副受教地點點頭,眼底卻閃過一絲狡猞。「這麼說來,我應該開始魚肉鄉里了。」
「妳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也知道我老爹是個地痞流氓,專門收保護費的,本來我是很反對啦!可早既然你說女人要遵守三從四德,那我也只好在家從父,跟著他魚肉鄉里,然後再聽他的話嫁給他最得意的手下。
之後呢,出嫁從夫嘛!我也要跟著丈夫繼續魚肉鄉里,生了兒子之後,兒子可能也是繼承父志,繼續魚肉鄉里,那如果哪天我丈夫被人砍死,我還是要聽兒子的話,繼續幫他魚肉鄉里……」
「夠了、夠了!」柳兆宣揚手,阻止她繼續「魚肉鄉里」。
「我說錯了嗎?」
「當然錯了,有所為有所不為,人要懂得如何明辨是非……」
「可是這書上明明都說女人不可以有意見,一定要遵從三從四德,若不從,就是不守婦道,不是嗎?」錢多多打斷他。「雖然我是覺得有點奇怪啦,如果說從父、從夫的話,還有點道理,可是為什麼我生的兒子不聽我的,還要我聽他的?再怎麼說我也是長輩啊!
「而既然這些書是相爺您拿給我的,您也說它上頭記載的是真理,連著好幾天,夫子也總是如此諄諄教誨,那肯定不會有錯了,雖然說想到我以後的一生就要這麼魚肉鄉里的過下去,有點沒意思,可是既然是相爺說的真理,我也只好……」
「好了、夠了,我知道妳的意思了。」柳兆宣撫撫額,搶過她手上的書,「這本不用念了。」
「真的嗎?」錢多多小心翼翼的不洩漏出一點得意的表情,裝出一副狐疑的樣子。
「對。」他咬牙。
「那我明天要上什麼課呢?」
「妳會丹青嗎?」
「哦,一點點。」錢多多臉色有絲古怪,她是會畫畫,而且還畫得不錯,可是畫的全都是……
「那好,明天我會請人教妳丹青。」
錢多多不置可否的喔了聲,她希望他不會後侮。
「還有事嗎?」柳兆宣問。
她搖頭。「沒了。」
「那妳回房吧。」
她樂意之至,少了那荼毒女人的書,她的腳步輕鬆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