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李零
「藍姑娘……」
因為酒醉而醒不過來的季於姬突然說起話來,「混……奇……不是親……所以……離蝶……遠……遠……」但他的夢話沒人聽得明白。
連憶蓮的呼喚消失在寂靜夜風中,不知奔向何處的藍蝶……
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心臟幾乎裂開,喘不過氣來,她才停止。
「原來……」豆大的淚珠自酸楚的杏眼中溢出。「是我自作多情……」話一說出口,藍蝶才明白自己用情之深,但明白的同時卻也是心碎的時刻。
她藏身樹叢後,讓夜和樹影將她隱沒,不願放聲大哭的她,以繡帕用力摀住嘴,卻堵不住不斷湧上來的痛楚,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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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香甜的上官綺,天才剛亮就被人叫醒。
「不要……再讓我睡一會兒嘛廠睡迷糊的她不願清醒。
「你不起來,那我就留下你一個人,先走了。」藍蝶的嗓子啞得恐怖。
過了半晌,話才傳進上官綺的腦子裡。「走?走去哪?」她只覺腦袋瓜子很沉重。
「回去。」
看見藍蝶當真想丟下她一個人先回去,上官綺總算是醒了,她忙起身,穿起男裝。
「發生什麼事了?」上官綺關心地問。
「沒。」藍蝶閃避她的視線,也不願好好地回答。
上官綺總覺有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攬起藍蝶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再看一眼留在桌面上的蝶兒拿簪、蝶兒玉簪、蝶兒玉珮、蝶紋鐲子……
「怎麼留這麼多……」不是只說要以蝶兒金簪抵住宿費的嗎?
藍蝶沒回答。
兩人在季府人尚未起床前,默默地不告而別。
「小蝶,咱們要去哪兒?」跟在藍蝶身後一直走一直走,走得腿酸的上官綺終於忍不住問道。
「海。」藍蝶只說了一個宇。
「海?你來此地住了也不少日子了,連海也沒見過?那你原本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先不就是為了避禍兼看海的嗎?
上官綺心中湧現愈來愈多的疑惑,但藍蝶還是靜靜地不肯說話。
攀上幾塊巨大的岩石,迎面拂來的是鹹鹹的海風,一爬到最高處,視野豁然開朗。
「哇啊!原來這就是海啊!」震懾於海的壯闊,上官綺驚歎。
當身邊的人心情低落、變得寡言時,為了激勵對方,也為了除去尷尬,上官綺努力聒噪,「總算不枉曹咱們跋山涉水、千里而采,海原來真是這麼大!究竟有沒有邊?有沒有盡頭?
瞧!
那捲起的浪花好像伸手招人似的,看久了眼都花了,似乎會真的忍不住被海招走耶……」
映著晨曦,上官綺總算看清藍蝶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如今腫得像核桃似的。
難道她哭了一整夜?
「海風吹得皮膚都黏黏的,感覺真不舒服,小蝶,咱們下去好嗎?」雖然爬下一顆又一顆巨大的岩石有點可怕,但總比一直待在這高處被又鹹又黏的海風肆虐好多了。
唉!她的頭髮都打結了!一襲男裝的上官綺撫著秀髮,還好旁邊沒人,否則還真引人側目。?
「小蝶……」上官綺又叫。
「再一會兒就好。」藍蝶終於出聲了,上官綺也只好陪她待在上面。
「總覺得海愈看愈恐怖耶!」上官綺有感而發。
「喂!你們在上面做什麼?」突然身後有打扮似漁人的壯漢對著兩人喊道。
「在看海!」
上官綺扯開嗓子喊回去。
「海有什麼好看的?」
漁夫不認同。
「什麼?」
上官綺聽不清楚。
「要小心,岩石很滑,下面又都是暗流,掉下去就很難找回來了!」
「知道啦!」烏鴉嘴!上官綺暗斥。
「走吧!」
似乎終於看夠了的藍蝶開了口,上官綺喜滋滋附和。
兩人小心翼翼爬下岩石,藍蝶忽然說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傻瓜!咱們是好姐妹,道什麼歉!」上官綺突然覺得不自在。
「我終於看清楚自己是喜歡他的……」藍蝶像是自言自語般。
「既然如此,你們不就是兩情相悅……」見藍蝶黯然的神情,上官綺噤了口。
「她在他的床上……」
「她?」其中一個他一定是指季於姬,但另一個呢?
「連憶蓮……」
「什麼?!你是說他們兩個……怎麼可能?」
上官綺驚呼。
「怎麼不可能?是我親眼所見,難道有假?」
上官綺從沒見過如此激動的藍蝶,她有點害怕。「小蝶…」她該說什麼才安慰得了藍蝶?
「哈哈……都怪我自己傻,沒事幹嘛動了情,明知道煙花女子這一生唯一求不來的就是幸福……」
「小蝶……」
「哈哈哈……」藍蝶激烈地狂笑,彷彿掏心掏肺似地大笑著。
「小蝶,別笑了,咱們先下去好嗎?先下去……」上官綺好害怕。
太過激動的藍蝶,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就在上官綺還來不及將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間消失在無垠的大海中,再也瞧不見。
「啊!小蝶!小蝶──」不論上官綺如何哭喊,也喚不回藍蝶嬌媚的身影。敢躍人激流中救人。
「哇啊……小蝶……」
強烈的海風將上官綺的慟哭聲吹得支離破碎,一如她碎成片片的心……
第八章
一年後
夜裡,置身於已經歇息的藍蝶樓裡,鼻息間卻仍充斥著又香又甜的味道,玉子衿忍不住食指大動,管不住的口水氾濫。
「這一回要我替你試吃什麼?」玉子衿眼巴巴道。
在眾人的反對下,心意堅決的季於姬辭了官,到紅玉樓的隔街開起藍蝶樓,專賣甜晶。
沒多久,物美價廉的甜晶做出口碑,曾吃過的客戶無不滿意,一傳十、十傳百之下,很快地生意愈做愈大,而季於姬也日益忙碌。
「核桃酪。」季於姬端著一個碗走了過來。
「是我幫你批來的那一批核桃嗎?」
「嗯!」
「哇啊!有桂圓也有紅棗耶!」垂涎已久的玉子衿,也不管燙不燙口,三兩下就吃光光。?
「再來一碗!」玉子衿毫不客氣。
早料到的季於姬連鍋子也扛了出來,任玉子衿吃個夠。
刻意晚上沒吃飯就等著吃這一頓的玉子衿,一碗接一碗,直到鍋底朝天,他才打了個飽嗝。
「好吃!」玉子衿撫著肚皮,一臉饜足貌。
季於姬默默地將鍋碗收回廚房,然後開始清洗。
撐得有些兒難受的玉子衿跟著走了去,站在廚房人口處,看著季於姬洗碗。
「你還是不肯原諒桂逸民嗎?」玉子衿忽然道。
季於姬刷鍋子的聲音變得更大。
「你也該知道那小於沒啥惡意,只是用他貧乏又空無一物的腦袋想替你做點事罷了。」玉子衿接著道。
季於姬刷完一個鍋子,繼續刷另一個,非常用力地刷洗o
「他那個笨蛋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活潑好動甚至有點潑辣的他都不愛,只愛溫柔婉約沒事掉幾滴眼淚楚楚可伶的美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就以為你喜歡的是那個連什麼的,而非擁有這座樓名的佳人。」桂逸民那個笨蛋,竟擅自為酒醉不省人事的季於姬找來他不愛的憶蓮姑娘,造成了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玉子衿不知替季於姬罵過桂逸民幾回了。
「我知道。」季於姬歎道。
「那你還……」事發至今,他非但沒和桂逸民說過話,連封信也不願寫,玉子衿實在不希望三人的友誼自此起了變卦。
「但一想到那天晚上親眼看到我和連姑娘衣衫不整躺在同一張床上時,藍蝶那雙怨懟的眸子,我就……」』
「唉……」玉於衿輕歎,「不說這個了,瞧!今兒個我替你帶來了什麼?」
總算將鍋碗瓢盆洗完的季於姬擦乾手,平淡的臉龐閃爍著一絲明亮。
「蝶戀花瓶,漂亮吧?」拆開層層包裹,玉子衿獻寶似地說道。
「嗯!」季於姬專心一意,細細撫摸著花瓶上栩栩如生的蝴蝶,沿著它的線條緩緩勾勒。
一旁的玉子衿看得眼眶泛起一陣酸,他別開眼,不忍卒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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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季於姬繼續向北行的玉子衿,一面批貨,一面又開始替季於姬留心任何與蝴蝶扯得上關係的物品。
辦完公事的他,打算在回家之前再去叨擾季於姬一回,想再去狠狠地吃一頓的他,送上禮物自然是免不了的。
「蝶兒姑娘。」他鑽進巷子裡的一間小鋪子。
正在整理物品的蝶兒轉身招呼,「玉公子,真高興又見到你,咱們這間小鋪子若是沒有你,哪撐得起采?恐怕早就關門大吉了。」
「如果你只是很單純地見到我就開心,那我會更高興的。」玉子衿調侃她。
「是,見到你我開心,見到你繫在腰間滿滿的荷包,我更是單純的開心得不得了!」蝶兒笑道。
「哼!真是奇怪,如本公子般玉樹臨風、才貌出眾、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俊公子哥,你怎麼一點也不心動?怪哉!」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的玉子衿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