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溫柔壞男人

第5頁 文 / 季可薔

    他虛弱地點點頭。

    她將空藥瓶還給他,「你應該按時吃藥,這樣才能避免發作,還有,要注意隨時補充藥瓶,這樣很危險。」

    「是。」他不好意思地又點了點頭。

    「好啦,我先回座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再叫我。」她微笑站起身。

    「謝謝你,韓醫生。」空姐也向她道謝,「你要不要也在這裡休息?商務艙裡還有幾個空位。」

    「不用了,我……」

    「跟我。起坐吧。」一道溫煦聲嗓驀地在她身後揚起,蘊著濃濃笑意。

    她一顫,愕然回眸。「修篁?」

    「好巧啊。戀梅。」沈修篁望著她笑,在她急救的過程中他一直在一旁注視著她,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與她相認。「沒想到我們竟然搭同一班飛機。」

    「是啊,好巧。」韓戀梅瞪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怔怔地重覆他的話。

    「坐這邊吧。」他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

    「是啊,韓醫生請坐吧。」空姐也在一旁熱心地催促。

    她無從拒絕,只得乖乖在他身畔坐下。一瞥見兩人輕輕摩擦的肩頭,她呼吸奇異地加速,胸口也怦怦直跳。

    怎麼回事?不過就是跟他並肩而坐嘛,為什麼她會這麼緊張?

    她正襟危半,接過空姐送來的熱咖啡,藉著低頭啜飲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心慌。

    「你去澳洲出差嗎?還是觀光?」他溫聲問。

    「呃,我去觀光。」她低聲應。「我請了一侗禮拜的假。你呢?」

    「我去墨爾本看展覽,順便到雪梨玩了一天。」

    「我也是先到墨爾本,再到雪梨。」

    「這麼巧?」他笑,「那說不定這幾天我們還曾經在路上擦肩而過呢。」

    「……也許吧。」她輕輕放下咖啡杯。

    也許他們錯過了不止一次。她惘然想,誰知道呢?

    「怎麼會忽然想去澳洲玩?」

    為了忘掉你。她在心底默答,臉上卻勉強牽起微笑。「因為我想去看星星。」再望向他時,她眼底惆悵的迷霧已散去,甚至還點亮了笑芒。

    「看星星?」他興味地注視她。

    「南十字星。」她淺淺地笑,「你這幾天一定也看到過吧。」

    「沒錯。我從墨爾本坐火車到雪梨時,整個晚上都對著天空發呆。」他微笑,「南半球的星空實在太美了。」

    「昨天晚上也不錯,沒想到在雪梨灣出能看到星空。」她接口讚道?「看來雪梨的光害比台灣小多了。」

    「你昨天在雪梨灣?」他訝然揚眉。

    「嗯。」她點頭,「我去雪梨歌劇院聽了一出很俸的歌劇。」

    「不會是『托斯卡』吧?」

    「你怎麼知道?」她掩唇驚呼,「你也去聽了?」

    他點頭。

    好一會兒,兩人只是相視而笑,最後異口同聲道,「真是太巧了。」

    在這一刻,兩人都不禁有些奇怪,為什麼他們之間能有那麼多巧合?

    「這大概就叫緣分吧。」沈修篁笑道,他說話的神態自然,絲毫沒想到自己淡淡一句話卻在韓戀梅心湖投下圈圈不平靜的漣漪。

    她斂去了唇畔強牽的笑痕,自眼睫下偷窺他溫雅的側面。

    即便她與他真的有緣,這緣分似乎也來得不是時候。

    相遇太晚,太早,都是一種遺憾。有時候,她幾乎寧願自己從來不曾認識他,從不知曉世上有這麼一個能令自己悸動的男人。

    可偏偏,她與他偶然相識了,而愛捉弄人的上天,又安排了一次次的巧遇。

    她該怎麼辦好呢?

    「……你在想什麼?」他忽問。

    「啊,沒什麼。」她連忙定神,隨手指了指他捧在手上的禮物。「我只是好奇那是什麼。」

    「一個小禮物。」

    「買來送你女明友嗎?」

    「是啊。」提起女友,沈修篁原本就偏向溫文的臉部線條更柔和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口,有些莫名的疼。

    「對了,我也買了一個小紀念品給你。」他笑望她。

    她心跳一停,「我?」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張金屬書籤。」他說。「上面嵌著雪梨歌劇院的圖案。」

    她一震,如遭雷擊,麗眸愕然直瞪他。

    「怎麼啦?怎麼這種表情?」他莫名其妙+

    「我也買了一張相同的書籤。」她愣愣回應,「要送給你的。」

    「真的?」他撫額,為這奇異到極點的巧合暢懷朗笑,「老天!」他笑了半晌,好不容易停止笑聲,湛眸幽默地轉向她。「那我們該怎麼辦?交換禮物?送一張出去,再拿一張同樣的回來,好像很可笑。」

    「是挺好笑的。」她也跟著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雖然可笑,她還是好希望能拿到他親自買給她的書籤,雖然也許只是順手買的,對她而言,仍具有特別的意義。

    就算命運注定他們倆只能一次次巧遇,又一次次錯過,她也希望能任兩人交錯的人生軌道上留下某種印記。

    即使這印記,淡得隨手一擦,便足以抹滅--

    ☆☆☆☆☆☆☆☆☆☆☆☆☆☆☆☆☆☆☆☆☆☆

    在中正國際機場的出境大廳交換了紀念品後,沈修篁將書籤收入襯衫口袋,目送韓戀梅離去。

    她說有個朋友答應來接她。他直覺大概是個男人,怕打擾她,謊稱也有人來接他。

    「那我們就在這邊分手吧。」她笑著對他道別,可不知怎地,他卻彷彿聽見她精神奕奕的語氣下隱藏著某種說不出的傷感。

    是他多心了嗎?這趟旅行,她看來應該是玩得很開心啊。不該有什麼遺憾之處。

    或者,因為想到又要回到日常生活,才忍不住懊惱?比起她在澳洲又爬鐵橋,又潛水又沖浪的冒險經歷,醫院的工作對她而言大概是有些無聊。

    可當她幫忙機上心絞痛發作的病人時。那專業的架勢與溫柔的神態又無意中流露了她對醫護工作的熱愛,就像他一樣,雖然喜歡自己的工作與生活,卻也偶爾忍不住想拋開一切,遠走他鄉,

    他唇角緩緩一勾,微笑了。

    這矛盾的女人,還真有些意思呢。

    他想,拉起行李箱,一手捧著禮物,緩緩踏出機場大廳的玻璃門,招了輛計程車,一路直奔台北。

    他沒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反而要司機開往胡家。來應門的是胡蝶蘭的母親,一看見是他,老人的身子明顯一晃,連忙緊抓住門扉。

    「怎麼啦?胡媽媽。」他蹙眉打量她過於蒼白的臉色,「你精神看起來不大好。生病了嗎?」

    「我--」胡母說不出話來,忽地掩嘴哽咽,踉蹌轉身。

    沈修篁直覺有異,跟著她走進屋裡。客廳的沙發上,胡蝶蘭的父親頹然半躺,臉色同樣灰敗。

    「胡伯伯。」他喊了一聲,張望了一下室內,「小蘭呢?還在美國?」

    就在他出差前一個禮拜,胡蝶蘭也去了美國,說要在舅舅家住一陣子。

    「她--」胡父張嘴像要說些什麼,可唇瓣一顫,終究什麼也沒說。

    沈修篁愈發覺得不對勁,「她還好吧?沒事吧?是不是在美國玩太累了?該不會又生病住院了吧?」

    「她……沒住院,只是--」

    「只是什麼?」沈修篁瞪著胡父胡母,讓兩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弄得心煩意亂,忽地掏出手嘰,直撥胡蝶蘭的號碼。

    傳來的,卻是對方已關機的訊息。

    「她沒開機?怎麼回事?」他追問兩個老人家,「我前兩天還打電話給她,她說在舅舅家玩得很開心的啊。」

    「她--」兩個老人對望一眼,神態都是淒然,胡母甚至忍不住飲泣出聲,胡父則是在深呼吸幾口後,終於顫顫開口。

    「她出車禍了。」

    「什麼?」沈修篁身子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他才啞著嗓音問,「她……沒事吧?」一雙眼驚疑不定地輪流注視胡家父母,期待兩人給他一個安心的答案。

    可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沈寂。

    讓人捉狂的沈寂--

    「你們……你們說話啊!」他顫著聲嗓,「告訴拔小蘭現在怎樣了?告訴我啊,告訴我--」

    「修篁!」在他狂亂的逼問了,胡母再也壓抑不住心傷,她撲到他懷裡,哀哀哭嚎,「她死了。小蘭……死了--」

    沈修篁一震。一直捧在手中的禮盒落了地,隱隱傳出碎裂聲。

    那沈悶的聲響,像一把天外飛來的利刃,不經意扎入他胸口,教他痛得忘了怎麼呼吸--

    第三章

    時光,在茫然迷惘中悄然飛逝。轉瞬已是一年。

    這一年,沈修篁宛如一具行昆走肉,瘦削的臉上絲毫不見昔日的風采,深凹的眼裡,反照的也只是一片空白。

    他什麼也看不見。

    即使被兩個好友強拉來高爾夫球場,即使他也木然地跟著揮桿打球,即使他在打不好時也懂得自嘲幾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對這一切,全然無心。

    他的心,早在一年前隨著青梅竹馬的女友離去。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至今仍毫無蘇活的跡象。

    看著他宛如木頭人的背影,他的兩個好友--白禮熙與卓爾春只能相對苦笑。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