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季可薔
「少來。」她睨他一眼,「遊艇是你自己想玩的,我可沒要你去考駕照。」
「可我之所以捨命預支今年的年終獎金買下它,可是為了妳。」
她不語,斂下眸,品啜咖啡。
他深深望她,「這樣,我們可以開始討論妳的幸福了嗎?」
「……請說。」
「妳的幸福就是嫁給我,我就是妳的幸福。」他直截了當地說。
她莞爾,羽睫輕揚,「從沒想過有人這樣求婚的。」
「當然,我於成凱可不是一般男人。」他自信滿滿,跟著取出一枚鑽戒。
鑽石雖不大,鑲工卻很精緻,款式很熟悉,似乎是她前不久才在時尚雜誌上看
到的新款。「這是DAMIANI?」莫語涵揚了揚眉。
「是啊,這可是我特地到香港選的。」見她輕易便能辨別戒指來歷,於成凱眸中閃過一絲讚賞。
來自意大利的名牌珠寶DAMIANI,以打造明星夫妻布萊德彼特與珍妮佛安斯頓的結婚戒指UNITY而聞名遐邇,據聞台灣近來也有多家珠寶代理商意欲引進此品牌。
「我以為你的年終獎金都敗在遊艇上了。」
「一枚鑽戒還是買得起的。」他微笑,「要我替妳戴上嗎?」說著,已執起她漂亮的玉手。
她卻輕輕抽回。
於成凱俊容掠過一絲失望,「妳還要考慮嗎?」
「事關終生幸福,我哪能這麼輕率決定?」她淡道。
他歎口氣,「好吧,我給妳時間考慮。」為了顯示紳士風度,只能退讓。「只不過,能不能不要考慮太久?我怕等不及。」
「你們金融界的人不是最講究TIMING的嗎?」她半嘲弄地道,「好的時機不是那麼容易等到的。」
他苦笑。不愧是律師,言辭總是如此犀利。
他收回戒指。「我等妳,多久都行。」深情許諾。
她心一顫,不知怎地,胸臆忽地漫開淡淡酸澀。有些事,是等不了太久的。她很清楚。可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算是好的時機?也許,她永遠也不能決定。
「……要不要吃點什麼?」於成凱忽問。
她定了定神,「你會煮嗎?」
「當然……不會。」他笑,攤攤雙手,「冰箱裡有我事先叫好的外燴,只要在微波爐熱一不就行了。」
「肯定是來自五星級飯店的上等料理吧。」她淺淺勾唇,似笑非笑。
「那當然。尋常料理怎能滿足妳這個美食家?」
「那也不一定。前陣子才有個男人請我吃過家常大雜燴。」
「大雜燴?」於成凱不敢相信,「請妳吃這種東西?哪個男人這麼沒神經?」
她沒回答,飲了一口咖啡。
「好吃嗎?」於成凱追問,可不等她回答,便主動接口,「一定很難下嚥吧?可憐啊,語涵,一定是跟客戶應酬不得已吧。」他朗聲笑。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笑聲聽來剌耳。擱下咖啡杯,站起身,「我要走了。」
「這麼快?」他一愣。
「明天要跟客戶開會,我想回辦公室整理一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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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詞從約會早退後,莫語涵並沒進辦公室,反而來到佈置得溫馨靜謐的芳療中心。
「莫小姐!今天怎麼忽然想來?」見她芳駕光臨,嬌小的芳療師驚喜地迎上前,「剛出完庭嗎?」
通常,在跟客戶開完冗長的會議,或者剛結束一場訴訟時,莫語涵都會來此紆解一下沉重的身心壓力,可都會事前預約,很少突如其來。
「今天週末,法官大人不會這麼不解風情安排這時候出庭的。」
「那麼,是剛跟客戶開完會了?」
「不是,只是忽然想來而已。」她接過芳療師遞來的專屬浴袍,踏進專為VIP客人準備的浴室。
「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吧?」芳療師在室外揚聲問她,「看妳好像沒睡好。」
是嗎?莫語涵靠近鏡子,仔細審視自己——果然,一向清亮有神的眼眸是染上了微微倦意,似乎還浮漾著淡淡黑影。
是啊,她最近是沒睡好,可並不是因為工作壓力的緣故。
她自嘲一笑,褪下衣衫,挽起墨發,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然後裹上浴袍,躺上芳療室內舒適的床,享受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精油按摩。
室內,繚繞著她最愛的玫瑰清香,她閉上眸,聽著輕音樂,嗅著熏香,期盼自己放鬆神經,酣然入睡。
她真的希望能好好睡一覺,無夢,無憂。
她真的希望能忘了某些人、某些事。
她真的希望能驅逐近日來總在腦海裡糾纏不去的形影。
她真的希望……
「啊!」半夢半醒間,她忽地驚呼,身子一顫。
「怎麼了?」芳療師嚇了一跳。
她茫然眨眼,「我睡著了嗎?」
「嗯,睡了好一會兒。」
「現在幾點了?」
「快六點了。」芳療師笑答,「剛剛妳的手機響過,我看妳睡得挺好的,所以沒有叫醒妳。」說著,取來手機遞給她。
莫語涵接過,瞥了一眼,「是辦公室打來的。」她起身,蹙眉。
「禮拜六還有工作要忙?」
「天曉得什麼事。」莫語涵苦笑,「律師這一行沒什麼休假日的。」
語畢,她立刻起身著衣,開車直奔事務所,半個小時後,便盈盈走進辦公室。
櫃檯邊,值班秘書正辛勤地對著計算機打一份文件。
「剛剛誰打電話找我?」她問。
「啊,莫律師,妳回來了。」秘書抬起頭,朝她微笑,「是我打的。」
「什麼事?」
「有人在等妳。」
「等我?」秀眉一揚,「誰?」
「我。」溫醇的嗓音在她身後揚起。
她一陣驚顫,猛然回眸,望向不該出現於此的男人。
「溫泉?」
他溫文一笑,「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再見面了吧?」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顫聲問,一面往後退。
怎麼回事?心跳得好快。她捧住胸口,臉頰不自禁地發燙。想起在醫院裡那個深夜,想起自己曾對他的百般侮辱,想起他總是溫柔地忍讓她的尖酸刻薄——他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想見到他啊!也不敢見他……
「怎麼了?」見她近乎慌亂的舉動,他訝然,意欲走上前。
她連忙以一個手勢止住他,「你別過來!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他默默望她,良久,才輕輕歎息。
「因為除了這裡,我個知道還能到哪裡找妳。我希望這位小姐告訴我妳的聯絡方式,她卻堅持妳的私人號碼不能給任何男人,因為總是有男人想騷擾妳。」說著,他無奈地瞥了櫃檯秘書一眼,後者對他甜甜一笑,他亦回以微笑,然後轉回眸光直視莫語涵,「所以我只好請她替我CALL妳,偏偏妳又沒回CALL,於是我只好繼續在這裡……」
他又要發揮碎碎念本領了嗎?「誰、誰問你這些啊?」她截斷他,「我是問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當然是因為有要緊事了。」他無辜地眨眨眼。
「什麼事?」她咬牙問,忽地發現櫃檯秘書正豎起耳朵在一旁聆聽,連忙以眼神示意他跟她走。
直到兩人被隔絕在會客室狹隘隱蔽的窄間裡,她才回頭望向他;而迎向她的,是永遠溫暖和煦的目光。
她一窒,心跳再度失了速。「到底是……什麼事?」斂下眸,「你不可能是為了那件開發案來找我的吧?我說過,我已經不管那件事。」
「我知道,現在負責案子的人是凌非塵。」
「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麼?」
「我找妳,是為了別的事。」他慢慢走近她。
「什麼事?」沒意會到他已然十分接近,她驀地揚起容顏。
四束眸光在空中緊緊交纏——她的,慌張心悸;他的,深沉複雜。
倏地,一道異采掠過他的眸,他身子後傾,像逃離什麼似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怎麼了?」她不解地瞪他。
「妳最好……不要靠我太近。」他低聲道,神色淡淡尷尬,「妳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她一怔,下意識提起手腕嗅了嗅。是精油的香味啊,他不喜歡嗎?
看出她的迷惑,他別過頭,無可奈何地說道,「太……香了,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什麼?她又是一怔,尋思數秒,驀地領悟他意思,玉頰迅速漫開好看的薔薇色澤。
室內,一片靜寂,流轉著某種異樣空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咳了咳,啞聲先打破僵凝,「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請妳幫個忙。」
「我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她低應,語氣不無諷刺。
「妳也許幫不了我,可是可以幫張伯。」
「張伯?」她愕然,「你是說張成?」
「是。」
「他怎麼了?」
「我想妳應該知道他們家目前的情況吧。」他深深望她。
「嗯。」她點頭。
「張伯因為曾經鉛中毒,到現在走路還不太方便,他最小的兒子也因為吃下過量油漆急性中毒,還有宣宣的確有發育遲緩的跡象,醫生檢查過後,也說應該是慢性鉛中毒的影響。」他意味深刻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