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彌果
楔子
昏暗的舞池中,相互依偎的男女,分不出彼此。
帶著濃濃酒意,杜明芙放縱自己,盡情享受這個陌生男子的擁抱,拂在頸畔耳際的熱烘氣息,帶著淡淡菸味的寬厚胸膛……
今天晚上,她想要有個體溫陪在身旁,只要一個晚上就好……
被交往多年的男友拋棄的這個晚上,她只想尋求一絲慰藉。一個可以短暫休憩的懷抱。
不管對方是誰都可以……
誰都可以。
第一章
光與暗接替的時刻,淡藍色的晨光,悄悄溜進緊閉的窗廉。
睡夢中的杜明芙忽然打了個寒顫,倏然睜眼。
好冷……
眨眨眼,她迷濛望著頭上灰白色的天花板,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為什麼房間這麼冷?是冷氣開太強了嗎?
房間--
嚇!
一道悶雷直劈腦門,杜明芙霎時坐起。
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她瞪大了眼睛,四下梭巡--
素面的米白壁紙、深色的木質傢俱、還有牆上毫無個性的虛浮畫作,以及床頭櫃上的各式遙控系統……
這裡是飯店的房間。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杜明芙驚恐萬分。
而且,依照膚上怪異的感覺看來,她在被單下的身軀八成是一絲不掛的。
依照電視連續劇的慣例,她這時候應該把被單掀開一角,偷覷一眼……可如今身歷其境,杜明芙才知道,不用看也曉得自己到底有沒有穿。
該死!她瞠著大眼,往身旁瞪去--
在大床上的另一角,睡著一名背向她的男子。不用說,自他在被褥間露出的寬厚的古銅色背脊看來,八成被單底下也是光溜溜的。
杜明芙臉色發白,胃部倏地抽緊。
媽呀……他們真的做了嗎?!
啊啊啊!
「你給我起來!」杜明芙惡狠狠地推了身旁男子一把。
過了片刻,男子帶著睡意濃重的鼻音緩緩開口。「……什麼?」
「為什麼我會跟你--哎呀!你給我起來!」把這一切給她解釋清楚!
男子翻了個身,更往枕褥間埋去,壓根兒不想理她。
杜明芙驚慌失措地跳下床,撿拾散了一地的衣物,用前所未有的飛快速度一一套上。
所幸現在是夏天,衣服也就這麼兩三件,穿得很快。
不過……杜明芙此時不禁黯然想到--
想必昨天晚上脫得也很快。
可惡!要不是從高中交往到現在的初戀男友,居然在七週年紀念日的時候,臨時宣佈他移情別戀,決定要跟心目中真正的真命天女攜手到老……她也不會借酒澆愁,一時失常……
不過,她的一時失常卻讓她就此失身了。
老天爺,她連床上這個男人叫什麼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能跟對方裸裎相見、翻雲覆雨?
「你快給我起來!」她一把火直衝腦門,猛推了推床上酣眠的男子。
「別碰我!」男子起床氣十足的暴喝一聲,嚇得杜明芙噤聲收手。
他臉上覆著略長的凌亂髮絲,頹靡野性。看不清眉目,但鼻樑很挺,嘴巴有點薄……似乎長得還不錯。在雪白被單的半遮半掩下,修長結實的黝黑身軀更顯得性感迷人。
雖然他長得賞心悅目,但……現在不是看帥哥的時候!杜明芙趕緊別過頭。「我問你!為什麼我們會睡在一起?你到底是誰?還有……還有……」
他們到底做了沒?!
「你看也知道吧。」男子口氣極冷。「少來這招『天亮失憶症』。」
「天亮失憶症?!」
「你是不是想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攤手朝凌亂的床榻一比。
「我的確是不知道!」
「是嗎?」男子冷笑著坐起身來,右臂擱在支起的一條長腿上。「我倒是記得很清楚,你昨晚在這張床上的樣子……」
「住口!」杜明芙氣得七竅生煙。「你竟敢趁人之危!我要告你!」
她非扒了這傢伙的皮不可!
「告什麼?我可有整個酒吧的人可以證明,昨晚是誰先纏上誰。」
言下之意,她才是那個霸王硬上弓的人?!「你胡說八道!我才不會這樣!」
「也許,往常的你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男子哼笑。「但有沒有可能……昨晚的豪放女郎才是你的真面目?」
杜明芙瞪大了眼睛,胸口急促起伏。「你胡說!」
「不管你現在怎麼說,昨晚的你可不像是心不甘、情不願。」
杜明芙懊恨羞惱。「我……我……」她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別再你啊我的了,」男子毫不在意的重新躺下。「要滾就快點滾。少在這兒擾人清夢!」
「你別以為這兩三句就能打發我!」她還有件最重要的事沒弄清楚!「我們、我們昨晚究竟是做了沒?!」
哼。「你說呢?」
「什麼意思?!」到底有沒有!
彼方沉默了老半天,男子顯然不想再說。
但這可怎麼行?杜明芙火氣沖天,立刻跑了上前!
「你快給我說!」她抓了雪白絲被又是一陣亂搖!沒把事情問個清楚絕不善罷甘休。「你到底把我怎麼了?!」
男子不勝其擾,用力揮開了糾纏不清的杜明芙。「我吃了你!行吧!」哪來的潑婦!
果然--一股熱氣瞬間衝上眼眶!她既是惱恨也是恐慌。「你有戴保險套嗎?!你是不是有性病?!」
「你胡說八道什麼?」第一次碰到這種女人,一夜結束後,不是含羞帶怯地追問他的電話,也不熱情如火地想再續前緣,而是揪著他質問身上有沒有病……
「你快說呀!你有什麼病?淋病、梅毒、菜花、還是愛滋?」天啊,她的一生是不是就此完了?「你快給我老實招來!」
「你煩不煩!」他的耐性已經全部用盡。
杜明芙與男子怒目相向,恨不能砍他十八刀!「像你這種成天跟別人瞎搞一夜情的骯髒男人!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大敵!萬惡的淵藪,色情豬玀!」
「你有完沒完!分明是自己發浪卻又不敢承認,要是你真是個貞潔聖女,現在根本不會在這裡!」
被男子痛斥一陣後,杜明芙臉色倏地慘白。
這樣嗎?她真的……
天殺的!
這是她的第一次啊!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跟這個人搞在一起的,她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了。而他們又是用什麼方法移動到這裡來的,那更是一個謎。
她只知道自己連喝了三杯沒加冰塊的伏特加後,便如羽化成仙般,渾身輕飄飄。還不算爛醉如泥,但也絕對談不上神志清醒。
如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位仁兄長得還不差。要是對方是個豬頭三,她可能會立刻開窗往下跳。
不過就算他是個帥哥,也沒有任何意義。她絕對不會再跟這個男人扯上關係!
「我警告你!有種別讓我在街上碰到你!要是再讓老娘遇上,小心你的命根子!」趕快回家從裡到外狠狠洗個乾淨要緊!
杜明芙邊罵邊衝出房門,最後再送上一記震耳欲聾的摔門聲。
她永遠不要再見到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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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亂心慌地衝出飯店後,杜明芙連忙逃往她從小到大的避風港--表哥家。
「你一大早跑來幹嘛?」衛紳冬睡眼惺忪。
「大事不好了!」杜明芙神色倉皇。
結束一個通天大呵欠後,他聲音沙啞地懶懶說道:「怎麼?你又幹了什麼好事惹阿姨發飆了?」
杜明芙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忌憚的,就是杜家的女皇陛下--杜媽媽。
有其女必有其母,杜明芙生性火爆,杜媽媽更是出了名的剽悍,發起飆來是雷霆萬鈞,無人能敵。從小到大,杜明芙已經吃過太多教訓,每一回都讓她「痛」得刻骨銘心。
不過,儘管如此,母親每回發火的時候,只要有她最寵愛的外甥衛紳冬出面緩頰,事情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深知這一點的杜明芙,每次只要闖了禍,都會跑到表哥這裡求救。久而久之,也就養成她碰到問題一定第一個找衛紳冬的習慣。
「阿紳,我告訴你……我……」杜明芙面紅耳赤地支支吾吾。「我昨天晚上沒回家……」
「怎麼?昨晚終於甩脫了你保存了二十幾年的處女之身嗎?」衛紳冬拂過一頭烏黑長髮,外型陰柔冷艷的他,似男似女的氣質向來顛倒眾生。
「你怎麼知道?!」
哼,他冷笑。「你上衣穿反了。」
如果不曾脫下,怎麼又會穿反?
杜明芙猛地低頭一看。「啊!」
很明顯地,她是把身上這件黑色圓領針織衫的背面穿成了正面。標籤還卡在脖子下,扎得人直發癢……
她居然用這副德行越過了半個台北市?!
「你跟你那個書獃男友上床也算不了什麼大事,用不著慌張吧。」真是困死了……衛紳冬慵懶地攤在沙發上,眼廉半垂。
杜明芙臉色發白,緩緩搖頭。「問題就出在於……」
「到底是什麼?」他又打了一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