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李葳
無月與夥伴的任務,是要將藏在這藥壺中的火藥,設法埋在仙丹庫房的門前。這樁任務說容易也不挺容易,第一點要注意的,就是庫房附近必定會有看守的人在,要怎麼引開那群人的注意力,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埋入火藥,問題並不簡單。
「到時候,我會負責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開。」無月同夥伴商量說。「妳就去埋火藥吧!」
「妳一個人能應付得來嗎?依我看,照我的法子較安全。」夥伴的意見,是兩人先一同打倒看守人,再一起去埋火藥。
「可是那會浪費許多時間,在我引開他們注意力的同時,妳去行動,風險也小。放心吧,我會努力地撐到最後一刻,一定會給妳足夠的時間埋火藥的。」無月左右看看說:「這邊沒人了,我們可以褪下這袍子了。」
涮地,兩人一揭開兜帽披風,底下是早穿在身上的夜行裝。和同伴打個眼色,她們雙雙攀上樹頭,躍上屋頂!在如同迷宮般廣闊的宮殿中,身輕如燕地飛奔著。踏過主殿、越過石榴廳,抵達位於最深處的庫房。
一、二……數了數,敵人大約有六、七人,並不是無法應付的數目,可也不是能輕易打倒的數目。
她們伏在最靠近庫房的屋簷上等待著。
按計劃,等況賢把其餘同夥都放進來後,他們會在王宮四周引起騷動,接著在東西南北四方放火,狼煙升起之際,便是她們行動之刻。
現在,她們只能等待暗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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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彷彿積壓在胸口上許久的東西,被一掃而空,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感。
瀚海知道自己忤逆緋姬,換不得什麼好下場,但人應有所為,要是做了不該做的事,那麼也失去做「人」的資格了。朝敵人的後背放箭、以及對無力反抗的人進行謀殺,都是他無法接受的行為。
哪怕賭上自己的前途,他都無法那麼做。
自己能為王上效忠的日子,也所剩無幾了吧?他不害怕緋姬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但唯一擔心的,大概就是王上身邊再無可信之人,他的命運只能交給老天爺來處置了。
希望緋姬能領悟王上給予她的愛,能曉得天底下再沒有比王上更愛她的人,能因此阻止她出手傷害王上……
只是在追尋著一份愛,為何會讓天下共沉淪呢?他真的不懂。
「失火了、失火了!」
前方的陣陣騷動,將瀚海由冥思中拉回,他立刻往人聲鼎沸的方向跑去。還沒趕到現場,便看到許多內侍官提著水桶往同樣的方位前進,他隨手捉住一人說:「怎麼會起火的?」
「不曉得,等我們發現時,那兒已經燒起來了,林子裡煙霧瀰漫,大家都亂成一團啊!」
直覺發出警告,他知道有什麼不對勁,可是……半夜中的花園……沒有理由啊,怎麼會無緣無故起火呢?現在離天干物燥的秋天還有一段日子,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就在瀚海快要捉到那抹模糊的預感之時,他聽到相反方向的林子裡也有人在喊著——「這邊也失火了,快來救火啊!」
果然!一定有人在計劃引起騷動!
王上與緋姬身邊都有重重的護衛,應該不需要他擔心,那麼唯一會引人覬覦的……難道是仙丹?
這時瀚海腦中只以為這是有人想奪走仙丹,過去也曾發生過這種事,特別是緋姬把手頭上的仙丹當成是控制人的工具,那些無法拿到手的人,會有搶奪的念頭並不奇怪。
還是去看看好了。瀚海選擇飛躍上屋簷,避開底下倉促奔跑救火的人群,疾速前進。
「喝啊!」
他才剛到庫房附近,便聽到吆喝、搏打與刀劍在空中交錯所發出的鏗鏘聲響。夜色中,幾名侍衛與一名黑衣人纏鬥著。他立刻拔出隨身的刀,往打鬥的中心一躍而下。
「大膽小賊,還不速速束手就縛!」劈頭便往黑衣人的天頂蓋上揮下。
喀!刀鋒與劍身在半空中交叉為十字,迸出火花。
瞬間,黑衣人發出一聲低呼,瀚海定睛一瞧,赫然認出那雙半露在黑頭罩外的雙眸……沒有人的眼像她那般清澈明亮,她是……無月?
「幹得好,岑大人!」
趁著瀚海制住她的時候,其餘護衛此時迅速由兩旁夾擊,將劍架在無月的頸項上說:「你現在無路可逃了吧!竟敢闖入宮中,說,你們的企圖是什麼?」
她抬高了臉,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為了仙丹而來的賊子。一刀殺了,省得囉唆!」另一名護衛揚起手中的刀,說時遲那時快地斜劈向無月。
瀚海低咆一聲。「住手!」手中的刀一反轉,竟朝自己人劃去,冷不防受到這攻擊的護衛與一旁支持的人,紛紛發出不解之鳴。
「你、你謀反不成,岑大人?」
「難道岑大人也是這群賊子的同夥?」
他該怎麼解釋?
說他只是想解救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愛上的是一名專門與王上與緋姬作對的斬妖客?
罷了!這根本是有口說不清!
「你們誰也不許靠過來,否則休怪我刀眼無情,滾!」終究,在這一刻,自己是捨棄不下她,無法眼睜睜地看她被眾人包圍、被人追殺!他豁出去了!
「哇啊」的幾聲,原本圍在四周的士兵們,都見識過瀚海的身手,也都知道他一人對付他們所有人還綽綽有餘,誰也不想成為頭號刀下冤魂,因此爭先恐後地棄刀劍、兵器而逃。
一場危機,於是化解。瀚海慶幸地放下刀。
「為什麼?為什麼你又救了我?」
站在他身旁的無月,氣憤地扯下頭巾,露出她姣好但怒火中燒的臉龐,」雙黑眼控訴地說:「告訴我,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岑瀚海!我已經完完全全被你搞糊塗、搞得暈頭轉向、搞得不知所措了!」
瀚海瞅著她細看,柔聲說:「妳真的不明白何以我三番兩次地救妳嗎?無月。」
「我是不明白!」
悠長地,他吐出一口長氣說:「天底下有哪個人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就要慘死在別人的刀下,而不想辦法去救她的?妳告訴我。」
愛?!
無月臉色一白,她真的聽到他說出這字眼嗎?
「我不知道多數人需要花多長的時間,才會曉得原來自己的心被一個人給綁住了。我是三天。三天我就被一名異常頑固、異常美麗、又異常熱血的姑娘給綁住。她不常笑,可是偶爾的一笑卻璀璨到日光都會相形失色。她不常掉淚,可是她的淚水美麗得像珍珠一樣。」
無月揪住了心窩。她不要聽這些、她不能聽!他是敵人啊!
「我原以為自己是沒這權利去愛人的,相心必老天爺喜歡開人的玩笑,祂讓妳與我邂逅了。」
他是敵人,可是他也救了她,一次又次地。
「哪怕我曉得妳和我身處敵對陣營,哪怕我曉得妳是別人的妾,哪怕我知道妳現在對我只有恨,我還是沒辦法不救妳。妳就當這是我隱瞞妳身份所付出的代價吧,不用放在心上。」
此刻他淡淡地自嘲一笑說:「謝謝妳聽完我的自言自語。去吧!快點離開這裡,否則妳將會被更多的禁衛軍所包圍的。」
「你……呢?」
轉過身,一聳肩,瀚海把刀架在肩膀上說:「已經不能回頭了,如今的我,只有一個選擇……妳快走吧!」
他想……殺出一條血路?為她?
無月眼前一片模糊。她怎能走?!她還走得了嗎?早在他們相逢的瞬間,她掙扎在過去的回憶、現在的任務與眼前的他之間時,她的心似乎早有了定論。
一步、再一步。
無月伸長雙手抱住那寬闊的肩,低聲飲泣地說:「你錯了,還有一個選擇,我會陪你戰到最後一刻。」
第九章
您如果喜這麼堅持要取金彌天的命,何不自己去取呢?
可恨的岑瀚海,竟敢在這節骨眼上頂撞她!咬著指甲,緋姬輕哼一聲:罷了,他不幹,難道自己便找不到其餘的手下了嗎?
「小銀子,你過來。」
「娘娘,您有何吩咐?」內侍官恭恭敬敬地現身。
緋姬自袖中抽出一柄薄翼鋒利的匕首,扔到他面前說:「我要你去宰了金彌天。」
「啊……」
「小銀子,我可是打自進宮來便相當地照顧你,你難道不該報答本宮的恩情嗎?只要你替我辦好這件事,我會賞你許多金銀珠寶,讓你下半輩子都再也不必當人奴才,替人賣命了。」她挑起一眉,以利相誘。
嚥下一口氣,內侍官搖著頭往後退縮。「娘、娘娘,那是不可能的!小的目標明顯,誰都認得我是您的貼身內侍。一旦我去探視金大人,卻把他給殺了,王上一定會追究這件事,到時牽連到娘娘,小人可就成了千古罪人、萬惡不赦的奴才了。娘娘,請您放過小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