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黎小梨
在她的殷殷勸說下,眾人無奈地重新坐回桌前,解決未吃完的餐點;研究外星人的目光仍然在她身上繞來轉去。
這女人是腦筋有問題嗎?
大多數的人遇到他們不是惡言相向,否則就是大玩你追我跑的擺脫戰,誰像她一樣不但不找機會甩脫他們,還特地坐下來等他們吃飽的?
為了打發等人的無聊,薛如意順手抓過坐在她隔壁桌那位記者露出包包外頭的雜誌,禮貌地問了一聲:「借我看一下,好不好?」
「呃,」突然被這麼問的記者嚇了一跳,然後不好意思地點頭答應:「妳拿去看沒關係。」
同桌吃飯的夥伴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責怪著:「你是白癡嗎?」
雜誌的主人猛然驚覺剛剛那本雜誌根本就不適合借給薛如意看,因為封面上頭的照片正是愛麗絲在斯湯達爾晚宴上掌摑她的經典畫面。
他連忙轉身要回雜誌,可惜為時已晚,借走雜誌的薛如意已經聚精會神地研究起雜誌封面。
見到自己再度勇奪封面人物,薛如意其實並不吃驚。反正只要她還跟藍彥行在一起一天,這種緋聞上身的效應就不會減退。
封面上照片的時機抓得很準,剛好捕捉到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
她不知道神通廣大的記者到底是如何混進晚宴會場,並且順利取得這精采的一幕。但是望著照片的自己,心中懸宕多時的問題悄悄地浮現答案。
自從參加晚宴回來後,她就一直為愛麗絲所提的問題所困擾著,沒辦法確切地回答自己到底愛不愛藍彥行。
然而,照片上,她準備挨巴掌那一刻的堅定表情說明了一切。
她愛他。
雖然說不清楚她是從哪一分哪一秒、從什麼事情或什麼地方開始愛上他的,但是心中的那份愛戀已經是下證自明的事實。
既然是事實,那就應該順其自然地接受它,對吧?
心中糾結許久的死結突然被打開,令人感到十分的輕鬆。
她輕輕地哼起不成調的樂曲,然後繼續翻閱雜誌內文。文字中誇張聳動的語調把當天她與愛麗絲的對決形容成飛沙走石、日月無光,敘事技巧高超到讓她這個當事人不禁納悶書中描寫的情境跟她所經歷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翻頁再翻頁,一個陌生美女靠在藍彥行肩頭笑靨如花的畫面突然蹦了出來。
報導上繪聲繪影地描寫著他在吐魯斯發展的新戀曲,陌生的美女據說曾經是他熱烈追求過的目標。
原本在她嘴邊輕快哼唱的樂曲像失去電力,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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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老爸要去喝一杯,你要不要來?」剛洗完澡的藍山在兒子的房門外招呼著。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他拉開房門走出來。
晚宴結束的隔天,他就出發來到吐魯斯,參加一場在當地舉辦的時裝發表會。
在會場上他巧遇了靠著時尚新聞混飯吃的父親,於是就相約等藍山進行完一些事先約好的報導後,父子倆再一起回巴黎。
飯店頂樓有附屬的酒吧,所以不用跑太遠去找酒喝。為老不尊的父親伸手搭在兒子肩上。「為了給你機會表現孝心,酒錢你出。」
「好啊,不過我沒帶太多錢出來,所以待會如果不夠的話,你先墊一下,我待會回來再還錢給你。」做兒子的才不肯乖乖被敲竹槓。
「真是不孝兒孫,連請老爸喝酒都不肯。」藍山怨懟地瞄了兒子一眼。
他這個兒子雖然不是從他肚子裡生出來的,好歹也是他親手養大的。所以他十分明白兒子的錢包絕對飽滿,只是小氣不肯請他喝酒。
「老頭,醫生交代過你不能喝太多。」
「我跟那個晚娘臉醫生到底哪個才是你真正的老頭?」提起那個對他不禁酒令的醫生他就有氣。「你當我兒子都三十年了,對我也沒像對他那麼聽話過。」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掏出口袋裡響個不行的行動電話接聽。講沒幾句,他就把電話交給在一旁聊天的兒子。
「找你的。」
「誰?」
「瑞貝卡。」
「你跟她說我晚點再回電話給她。」
「恐怕不行,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藍山搖搖頭,「她說如果你不接電話的話,她就要把我的行李收一收丟到巴黎大街上,要我搬出她那裡。」
辣椒是愈小愈辣,個頭嬌小的瑞貝卡發起脾氣來,他們兩個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為了父親的終生幸福,藍彥行只得無奈地接過電話,「喂……」
「藍彥行,你這個沒良心的臭男人!這幾天來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行動電話又不開,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瘋掉?!」可以想見電話那頭的瑞貝卡一定面目猙獰、鼻孔噴火。
「我在吐魯斯。」
「那場服裝發表會不是早就結束了嗎?你為什麼還在那裡?」
「我就不能渡假嗎?」
「身為一家公司的老闆,你難道需要我提醒你『請假』這兩個字的正確用法嗎?」
「好啦,我知道錯了。」他很沒誠意地道歉,然後把對話拉回正題:「怎麼樣,有事嗎?」
「當然有事!」沒事她幹嘛跳腳。「斯湯達爾先生說要跟你約時間商談細節。」重要公事先交代,免得等一下罵人罵得太順就忘了說。
「我會找時間回電話。」
「那就好。」公事交代完畢了,她可以開罵了:「另外,我拜託你一件事情,下次你要找什麼樣的女人交往都可以,就是不要再找個會替你挨巴掌的呆頭鵝。」
愛麗絲掌摑薛如意的照片是現在全巴黎最流行的東西,有好幾家八卦雜誌都拿這張照片當本期的封面。
「她怎麼了嗎?」
「她只打了一通電話來,很禮貌地問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我告訴她我也不知道,然後她說了句『謝謝』就掛電話了。」
身為這樣一位風流上司的秘書,她在應付他女伴的盤查拷問上,可以算是身經百戰了。但是,跟他之前那些女朋友比起來,這次這個東方美女實在是客氣禮貌得不像話。
以往只要她告訴對方說她也不知道藍彥行身在何處時,對方就會覺得她是故意隱瞞,然後透過話筒尖聲指責。
對於這種潑婦罵街的女人,她向來無畏無懼。畢竟她本人也是潑婦一名,吵架不怕會吵輸人家。
但是對於從頭到尾保持冷靜客氣的薛如意,她投降。
「藍,如果你真的要跟她結束,我勸你最好當面跟她說清楚。」
「誰說我要跟她結束了?」
「不是要結束?!」請問現在底是什麼情形?瑞貝卡只覺得問號滿天飛。「那你幹嘛跑去躲起來?」
「我需要一個人想想。」他說。
本來他是可以帶著薛如意一起來的,不過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單獨行動。
一方面是基於保護的立場,他不願意再見到她在任何公開場合遭到羞辱。
另一方面,他希望藉由短暫的分別來沉澱自己的感情。
「妳愛他吧?」這句話是愛麗絲問薛如意的。
不過,他卻誤以為那是對他的質詢。
那個時候他很直接地就回答說,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人過問。
雖然說不需要向其它人交代,但是他無可避免的必須給自己一個答案。
「那我勸你最好打個電話給她。」瑞貝卡說,「你這樣突然失蹤又沒留半點音訊,十個女人有十一個會誤會成你想甩掉她。」
「我知道。」
藍彥行掛掉了電話,沉默地喝完杯中殘餘的威士忌,然後伸手拍拍父親的肩膀,「老頭,我先走一步了,你自己搭車回去,拜拜。」
他是不是真的愛上了薛如意?
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很明確的答案。
雖然沒有辦法確定地說他愛她,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非常地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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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我真的沒有出門逛街的慾望。」薛如意窩在沙發裡賣力地推卻話筒另一端的邀約。
「那一起吃個飯好了,我知道有家餐廳不錯。」珍妮極力想把閉關自守的友人拖出門。
「午餐我剛剛吃過了,晚餐我不想出去吃。」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珍妮的耐性向來有限,她放棄勸說,直接提出重點問題。「我總覺得妳最近怪怪的,成天躲在屋子裡不出門,妳是打算修練成仙還是罹患上自閉症?」
「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如果老實招認她只是懶得出門,那麼珍妮一定會追根究柢,問個沒完。過多的詢問只會讓人煩躁,所以她乾脆隨便找了個借口掩飾。「只不過最近有一篇學術論文的截稿期限快到了,如果我不乖乖閉關的話,可能會來不及。」
她所貢獻出來的借口,很快就獲得接受認同。
「妳早說嘛!那我不吵妳了。」珍妮終於甘願還她耳根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