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劫二部曲

第4頁 文 / 洪穎

    那樣驚恐的震動,該是無法假裝的……

    茶?茉兒好一會兒才想通他的意思。

    她實在是讓他一連串突然的動作,弄得無法思考。他的手,依然跟三年多前一樣,充滿了力量……不,也許現在的他,要比三年多前更有力量。

    「知道。」

    換句話說,她是詐死,騙了他?

    「所以你詐死?」他沉聲問。

    「沒有……是……師父救了我。」她很想說謊,不願讓軒轅棄知道她還有個師父,恐怕拖累了師父。然而,在軒轅棄的逼視下,她發現她根本管不住嘴。

    「你有師父?」

    「嗯。」她有點兒懊悔地低下頭,咬著唇,看似掙扎,淺聲低語:

    「我的醫術,全是師父教我的。小時候我被遺棄在破廟裡,差點凍死了,是師父救了我,撫養我長大,將醫術傳授予我。」

    片刻光景在一室沉默裡度過,她又一次跪下,匍伏在他腳前,忙想求情:

    「陛下,罪民該死,我知道我不該還活著,都是我的錯。請陛下放了桃花源的村民,不要為難他們,更求王別罪責我師父救了我……」

    「瞧你『陛下』、『罪民』、『王』說得多熟稔,還有這下跪的姿態……看來這幾日,你倒也沒閒著,想必是花了許多時問練習吧?」他淡淡笑著,卻是笑得冷漠。

    「啊?」茉兒抬頭,想不透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何以她的懇求,反得到他諷刺似的回應?茉兒無措地抬頭看著,心緒慌得差點急出淚。

    「眼淚是女人最擅長的武器,可惜對寡人無用,收起你可憐兮兮的模樣。」對她明顯懸在眼底的淚,他似是全然無動於衷。

    「陛下……」

    「從這刻起,你再多喊一次陛下,明日我就砍下一個桃花村村民首級,陪那只已成白骨的灰狗作伴!你有膽再喊喊看!記好了,要讓我再聽見『陛下』、『罪民』、『王』這幾個字從你這張嘴吐出,聽見一次我就斬一個。」

    他托住她下顎,拇指忽然撫上她幾近顫抖的唇瓣。

    「那……」她的不安,徹底且明顯。

    他該不是……要她直呼他的名吧?

    軒轅棄不想聽她說話,自顧沉聲道:

    「至於,你究竟該不該死?有沒有罪?我還沒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自會告訴你。

    不過有件事你得先想想,既然知道我在茶裡放了毒,為什麼還喝下?

    你要我對你感激嗎?或是想一分我打下的江山,做我的王后?

    想想你的答案,再告訴我。容我先提醒你,千萬別給我什麼你愛上我的那類謊話。

    在我這座宮殿裡,佳麗不啻三千,每個都說愛我,我可不會傻得都相信。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相信愛,懂了嗎?

    說愛的人,背後都有目的、都有所求,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聽清楚,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謊話。

    你的回答要是讓我不滿意,小心天牢裡那群無辜村民的項上人頭。

    我殺人,絕對不會手軟,你應該知道。」

    他……竟恐嚇她!

    茉兒的心,忽地一窒。漫天的陰暗頃刻湧入她腦子,這一刻,她竟看見軒轅棄的意念,化成黑暗一片……他真的不相信,不信這世上有愛!

    她讀見他的瞬間意念,難受得幾乎不能順暢呼吸,眼淚再克制不了,竟滴上他仍停留在她下顎的指掌。透過模糊朦朧的水氣,她望見他臉上一抹笑,有著殘酷。

    「這也值得你哭?」他抽回手,以唇吮去那滴落於手上的清淚,表情得意。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你該慶幸無法完全讀得人心,否則我會考慮殺了你,替你結束無趣的生命。如果旁人的意念,你全都知道,活著豈不沒趣。」他起身振衣,舉步離去。

    卻在移步至門扉前的當口,回首--

    「十日之後,我要聽到你的答案。

    還有,明日的午膳,你若再不吃米飯之外的菜色,我便摘了御廚腦袋。

    另外,茉兒姑娘,私底下你大可繼續喊我『棄』,我挺喜歡你用那張小嘴,軟軟的喊我。

    然實話說來,我最喜歡的,是床上的你攀著我呼喊的聲音,聽來最柔媚。

    無聊時,你不妨多練習練習……若能得我歡心,說不定我便放了天牢那些村民。」

    語落,他旋即狂傲長笑,步出寢宮。

    出了寢宮,聽見身後那扇門讓侍衛關合後,軒轅棄想著--

    就不信她不吃!

    她那彷彿些許清風吹來,便能飛揚的輕瘦身子,再不吃得滋補些,恐怕真會讓風捲走……

    他……這是在為她憂心嗎?

    為什麼他似乎不太願意,讓風將輕瘦的她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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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上,如山的奏章,他批閱過大半,而長夜也越過大半,梆子早敲過三更,天已濛濛透了白。

    軒轅棄揉著眉心,驀而想起天下大定前的沙場征戰。比起眼前這堆花去幾日幾夜都像是看不完,一疊又一疊的奏折,他真是寧可拿起刀斧上戰場。

    對軒轅棄來說,戰場不過是生死之間,一件輸贏事罷了!

    治理天下,實在比上沙場難多了……

    他擱下奏折、硃筆,起身舉步,往前推開軒窗一扇。

    淡淡蒙白的天上,一輪月不再黃澄,與將亮的天一般滲著白,許是近四更天了。對他而言,這不過又是個沒時間成眠的夜。

    一陣微風將茉莉清香拂人他的呼吸,他沉頓頓的腦子像是突然被吹醒了,腦子閃入一抹纖弱身影。仔細數了數日子,竟已是十幾日過去,他連向她要答案的時間都挪不出來!

    這陣子他被東南一帶的民亂,攪得煩極了,煩得忘了林茉兒、忘了他說過十日後,她得給他一個答案……那女人,會給他哪種答案?

    蠢女人!當初明知走的是條死路,卻眼睛也不眨一下,直往死路走。

    他眼前忽然浮起昔日影像,是三年多前,她舉杯,一口飲盡那杯茶的模樣。

    軒轅棄彷彿再次聽見,她用法怯、柔暖的聲音問他:「棄,得到權勢對你而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跟著他憶起,那時她看他的眼神,那麼明亮澄澈、那麼……充滿憐憫!

    可惡的……蠢女人!

    她是憐憫他、同情他嗎?她以為他真得靠她的死,才拿得下桃花源村嗎?

    她當真這麼以為的話,就太高估自己了……

    軒轅棄忽而用力合上窗,像是如此便能推開已然撲鼻的茉莉香氣,也能輕易抹去心底隱隱不明……彷彿為了什麼而疼痛的脆弱情緒。

    「王,您要不要歇會兒?已經四更天了。」一名宮女在他身後伏身問。

    「不了,快早朝了,直接更衣吧。」

    「是。」

    宮女的詢問打斷他的思緒,他不去思索,為什麼他會在如此疲累之際,想起她?關於林茉兒,他似乎有許多不願深思。

    轉念,他讓思緒回到東南亂事,不禁煩躁再起。

    更衣時,茉莉花的香氣,還依稀轉在鼻息……

    為什麼他會要人種下那叢茉莉?軒轅棄從不曾追究過這個問題。

    直到此際,一名宮女為他更換衣袍,白皙柔軟的指尖在他身上來去,那剎那,看起來好像另一雙纖細手掌,他頓時恍惚著,像是又聞見了茉莉……

    議事殿堂上,氣氛沉滯,在王一陣怒斥後,敢說話吭聲的文武百官數不出幾個,尚書算是寥寥數個敢言者之一。

    軒轅棄俯瞰左右兩列站得齊整、卻膽顫沉默的百官,怒氣不由得又高漲些許。

    「你們誰可以說說,東南亂事除了增兵之外,有沒有其他建議?

    三個多月了,我朝增派數次兵員,寡人的記憶若沒錯,由京都出去增援的大兵,已三萬有餘!一場小小民亂,用了六萬大軍,竟還定不下!

    想當年,寡人僅以一支千人騎隊,足敵天下,你們現在演這出爛戲,是想讓寡人嘔血嗎?

    要寡人來看,六萬大軍已經足以踏平東南,拿自家的兵、踩自家子民已經夠羞恥了,現在竟然還有臉上折子向寡人告急?你們是全數決定了,非逼寡人親征是嗎?」

    他的聲如寒漠,卻飽藏了怒氣,教那群俯首無語的臣子怕極了。

    軒轅棄毫不意外看見,整個大殿上,僅尚書一人步出對列,高舉參奏的令牌。

    「微臣以為,王不該親征。請王再給楊將軍一段時日。

    東南一帶亂事即使能定於一時,但亂因民貧、水患而起,僅以武力屈之,難保短日內不再起。楊將軍平不了亂事,舉事的賊子難擒是一大原因,然賊頭難擒,實由於百姓掩護。

    據臣所知,楊將軍除以擒獲鼓動亂事的頭子為首要之務外,更令東南一帶駐軍,暇余時幫助百姓墾荒地、疏水道,為王上爭取民心順服。

    天下雖已大定近四年,但待舉之事多如牛毛,而偏遠地帶,天子之意難暢達,故王縱有改革恤民之意,也難在幾年間達到百事興旺、國富民安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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