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季曼婷

    第四天，丁史鵬和陳俊之出現在校門口，手裡拿著那天莊秋涵遞給蕭柏文的雨傘。

    丁史鵬將它還給莊秋涵，一面若有似無的說：

    「蕭柏文那傻小子感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天動彈不得！」

    「怎麼樣？嚴不嚴重？」問這句話的是莊秋涵。

    「剛剛我們出門的時候，已經叮嚀他吃了藥，小軒正在照顧他。」

    林夢嵐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有點愧疚，有點擔心，還有更多莫名的情緒。

    第五天，她一直在考慮著該不該向陳曉薇打聽丁史鵬他們的住處。她知道他們四人合租了一棟公寓，正考慮著是不是該去看他？

    一直到放學，她仍然猶豫不決。和莊秋涵跨出校門，原本晴朗的好天氣，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正當大夥兒被困在迴廊，不知所措之際，只見一個英俊挺拔、笑容滿面的男子撐了一把黑傘走過來，停在林夢嵐的眼前，認真的說：

    「這次我記得帶傘來了！介不介意我送你一程？」

    林夢嵐又是驚又是喜，只是用一雙清澈的大眼凝視著這個令自己三日來坐立難安的男孩。

    「怎麼？不願意嗎？」蕭柏文略略擔心的問。三日不見，他說不出有多想念林夢嵐，如今好不容易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向她打招呼，她該不會拒絕吧？

    「你這個傻瓜！」林夢嵐罵了一句。

    「呃？」蕭柏文一頭霧水。

    「我說你是傻瓜！下了那麼大的雨你還來，生病了還沒好也來，你大可不必如此！」

    蕭柏文驚奇的望著她。她的語氣裡除了擔憂和埋怨之外，還有一份憐愛。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天不見，為何她的改變如此之大？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嗎？早知道生一場病會令她如此擔心，真該多生幾場病才是！

    「我說過，我會慢慢等，直到你能完全接納我為止。」

    「你感冒好了嗎？」林夢嵐只關心這個。

    「你在乎嗎？」蕭柏文期待的問。

    「我如果不在乎你，不會在你第一天沒出現時就心神不寧；我如果不在乎你，不會在知道你生病了以後，就擔心得坐立難安；我如果不在乎你，不會正在考慮著該不該去看你而猶豫不決！我如果不在乎你——」

    「夢嵐！」在她還來不及繼續說下去之前，他忘形的擁住她，深情、溫柔的摟著她，以慰藉三日來朝思暮想之苦。

    林夢嵐滿足的依偎在他的懷裡，無視於眾人驚訝、羨慕的眼光。在這細雨紛飛的天氣裡，她只想依偎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永遠不要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對林夢嵐而言，是幸福而甜蜜的。

    撇開了女性的矜持和自尊，林夢嵐從來不知道談個戀愛竟是如此享受！

    不可諱言的，蕭柏文是個完美的情人。他對林夢嵐呵護備至，對於她任性驕縱的脾氣更是無限包容。

    她高興的時候，兩人追逐於海邊，在沙灘上留下浪漫的足跡。更甚者，她會撒嬌的賴在地上不肯走，直到他將她橫腰抱起，在眾人既驚又羨的注視下將她抱離沙灘，然後才在他的懷裡滿足而又得意的偷笑個不停。

    碰上她情緒不好的時候，她會板著一張臉，一整天不說話，任憑蕭柏文怎樣努力的好言相勸，她就是不肯說出原因。往往都是在蕭柏文筋疲力盡、正準備放棄追問之時，她才會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出原因，然後等著蕭柏文溫柔體貼的安慰。

    他們很少有爭吵，一旦有了爭執，總是蕭柏文讓她。有時候她鬧得過分了，他才會出言制止。

    有一次，他們在戲院門口為了看什麼片子而意見不合，在林夢嵐的堅持下，蕭柏文決定妥協，不料卻在蕭柏文買好了門票之後，林夢嵐突然覺得無趣，不看了！

    「夢嵐，你怎麼搞的？反反覆覆，讓人無所適從！」蕭柏文不悅的說。

    「我反反覆覆？」林夢嵐瞪大了眼睛，聲調起碼提高了八度。「不喜歡，你大可以換人！」林夢嵐賭氣的拋下一句話，正準備拂袖離去。

    「下次你再說這句話，我會打你屁股！」蕭柏文拉住她的手臂，嚴厲的說。

    意識到自己的不該，林夢嵐抿著嘴，就是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

    這時蕭柏文會輕掐著她的臉頰，用一種既寵愛又無奈的口吻說：「你啊！」然後再重重的歎一口氣。

    林夢嵐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她變得快樂、自在，臉上散發出幸福的笑容，使人無法忽視愛情的魔力。連林夢嵐的父親林遠山也感覺到她的變化。

    這一日，林夢嵐又到台大去找蕭柏文，因為蕭柏文在學校趕一份報告，他要她在學校等他。既然到了台大校門，對於中文系辦公室，豈有過門不入之理？她笑吟吟的踏進辦公室，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

    「林夫子在上，小女子這廂有禮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我們家這位早出晚歸、一到假日必定找不到人的林大美人啊！」林遠山見愛女在前，還不忘打趣一番。

    「爸！」林夢嵐杏眼一瞪，滿臉的撒嬌狀。

    「喲！總算還記得我這個父親！我還以為你一談戀愛，連姓什麼都搞不清楚了呢！」

    「爸！你再損我，我就不理你了！」林夢嵐耍賴的說。

    「我本來就不指望你會理我。你媽說你最近交了一個台大的男朋友，我看，你今天應該是『順便』來看我這個老爸的吧？」

    「爸！」林夢嵐又羞又怒的望著他，一時詞窮。「有空帶回家給我們看看倒是真的。」林遠山笑著提醒。

    「是，遵命！」林夢嵐行了一個童子軍禮，俏皮的回答。到了企管大樓，林夢嵐直接到蕭柏文的教室。

    原本愉悅的心情，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弄得氣憤不已。

    蕭柏文坐在椅子上寫報告，而他的身旁靠著——哦，不！應該說是「黏」著——一個長髮飄逸、笑容可掬的女孩，而蕭柏文正對著那個女孩展開一個林夢嵐認為只有自己「專屬」的迷人笑容。

    沒有再多待一秒，林夢嵐離開了那棟大樓，佇立在台大的校門口，氣呼呼的等著蕭柏文。

    半個小時過後，蕭柏文氣喘吁吁的跑來，見到林夢嵐的臉色不對，連忙問了一句：

    「怎麼了？你在生氣嗎？」

    「沒有。」林夢嵐口是心非的回答。

    蕭柏文不疑有他的載她回自己的公寓，將自己手中的書交給林夢嵐，他則轉身進廚房拿飲料。

    林夢嵐將他的課本拿到書架上去放，在放上去之際，一封精緻且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信自書中滑落出來。

    低頭拾起，幾個娟秀的字跡映人林夢嵐的眼中。

    基於好奇心的驅使，林夢嵐拆開了那封信。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令林夢嵐怒不可遏。

    信上除了深情款款的告白之外，還描述了蕭柏文對她的溫柔體貼，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感情。

    啪！的一聲，林夢嵐將那封纏綿感人的情書丟到蕭柏文的臉上，還來不及等蕭柏文解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門而出。

    「夢嵐，你別衝動，你聽我解釋。」

    無視於蕭柏文的吶喊，她迅速的奔下樓，卻在門口撞上了剛要進門的何其軒。

    「夢嵐！怎麼是你？你怎麼了？」何其軒一把拉住滿是淚痕的林夢嵐。

    「小軒，你的車呢？」林夢嵐四處張望。

    「在外面。」

    「我拜託你一件事。」林夢嵐不由分說的拉著何其軒往門外跑，一看到那部拉風的摩托車，二話不說的跳上後座，對著那一頭霧水的何其軒說：「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馬上。」

    「可是……」何其軒望著自樓上氣急敗壞衝下來的蕭柏文，以及那連續不斷的解釋聲，不解的看著她。

    「求求你！」林夢嵐哀求著。

    沒有多作考慮，何其軒以最快的速度發動車子，在蕭柏文驚愕不解的注視下，離開了那棟公寓。

    一路上，林夢嵐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問何其軒究竟要載她到哪裡，只是緊緊的摟著他，腦海中一直浮現下午在台大她所撞見的畫面，以及那封署名為「秀柔」的情書。

    何其軒將車子騎得很慢，感覺到腰間傳來的餘溫，內心竟有平日少有的衝動。

    自兩個月前的鹽寮烤肉之行後，得知蕭柏文對林夢嵐的感情，他已決心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專心扮演著「好友」的角色。當蕭柏文興高采烈的向他宣佈林夢嵐已經接受他的消息時，何其軒強忍住胸中的嫉妒與不捨，仍然笑容滿面的恭喜他，當晚約了莊秋涵出來，兩人談著傷心事直至深夜。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和莊秋涵戀愛了。但是他們雙方都明白，他們每一次見面，只是為了得知心儀的人的近況。怯懦如她，不敢表達自己的情感，只是從林夢嵐聿福洋溢的眼神中，飽受著相思之苦。而他，常常不能面對蕭柏文，怕洩漏自己的情感，怕因妒火中燒而與好友大打出手。所以，只要蕭柏文帶林夢嵐到他們的公寓，他都盡量避不見面。而今天，是個意外。他並不知道他們今天會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