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季曼婷

    「唉！」

    就在自己正為他人的情緒感傷的同時，另一個屬於男性的歎息聲卻同時響起。

    是誰？莊秋涵四處張望，卻在不遠處接觸到蕭柏文的眼光，四日交會的剎那，莊秋涵的胸口一緊，有著難以言喻的悸動。

    蕭柏文迎面走來，在她的身旁坐下，禮貌的打招呼。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你呢？你不也是一個人？」莊秋涵反問。

    「呃……我在這兒想一些事情。」蕭柏文不好意思的搔著頭，表情有點尷尬。

    「與夢嵐有關嗎？」莊秋涵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挑明了問。

    蕭柏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用一種讚賞的眼神盯著她說。

    「你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以及一雙善解人意而又漂亮動人的眼睛。」

    莊秋涵笑著接受他的讚美。

    「你還漏了一樣。我還是個觀察力敏銳的軍師，你不想向我打聽一點消息嗎？」

    「你願意告訴我嗎？」

    莊秋涵凝視了他一會兒，低著頭撥弄著身邊的雜草，輕柔的說：

    「夢嵐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從認識她開始，她總是光彩奪目，我們這些做朋友的，總是習慣替她處理情書，回絕那些追求者。」

    莊秋涵抬起頭，神色自若的繼續說：

    「她的人緣極好，好到令人無法嫉妒！大家都喜歡她，不管男的、女的。她的追求者不計其數，不管對方條件多優秀、對她多癡情，她都不看在眼裡。她不是不想談戀愛，相反的，她十分企盼。她常常捧著小說，沉醉在感人的情節裡。

    「看到動人處，她會感慨的對我說：『唉！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愛情呢？要是我也愛那麼一次多好？』」

    「秋涵，你看，這個男主角好愛好愛他的女朋友，要是換成我，我一定會愛死那個男主角！為什麼我都碰不到這麼好的男孩呢？」

    「就這樣，她以看小說的心情去體驗現實，那種唯美的愛情給她的影響很大，她一直在追求那份浪漫和唯美，甚至害怕現實會摧毀了它。正因為如此，她變得不敢去嘗試。」

    她停止了敘述，定睛看著蕭柏文，他的眼神專注而誠懇，她便又繼續先前的話題：

    「看到悲劇，她會感慨的說她再也不談戀愛了，劇中的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最後還不是沒在一起。看到喜劇，她又會興奮的說談戀愛真好，她也想愛那麼一次！她常常自我矛盾，無緣無故的被感動，又無緣無故的感傷，情緒變化很快。但她也只有在我們面前會如此，在別人面前，她一向掩飾得很好。她不會讓人輕易的接近她、瞭解她，但是一旦她真心接納了你，她又會將你視為知己，百分之百的信任，且毫不隱瞞。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稍微喘了一口氣，臉頰因詳盡的敘述而紅熱；再看了他一眼，他十分認真的聽著她的話，彷彿在聽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秋涵又繼續說了下去：

    「她對感情熱誠而專一，但因害怕遭受失敗的痛苦，而不容易積極的展開行動。想要獲得她的信任，唯一的辦法就是『時間』。她很容易被一件事或物所感動，但卻又十分理智而不會感情用事。只要你有耐心，始終保持不變的真心待她，她會被你的真情所感動。」

    蕭柏文情緒激動的盯著她，眼底有著感激和喜悅。

    莊秋涵看到他這種表情，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他眼底的感激是因為她說了這一番話，而他喜悅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她！

    「你知道嗎？你不僅是夢嵐的好朋友，同時還是我蕭柏文的知音，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知音？你的知音？」莊秋涵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啊！」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扮演這個角色！」莊秋涵以一種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小聲的說。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蕭柏文充滿歉意的說。

    「沒什麼。」莊秋涵無力的說。

    蕭柏文顯然還陷在自己的情緒裡，對於莊秋涵的失落，他是無力、也無心去察覺。

    莊秋涵再度凝視著蔚藍的天空，突然覺得自己好無助。情也無所依，夢也無所寄……

    第四章

    課堂上，授課老師正聚精會神的講課，林夢嵐的心思卻已不知飄向何處。

    握著手中的筆，無意識的在紙上塗鴨，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鹽寮之行，柏文所唱的「沒有你傷心」。

    還記得那天蕭柏文送她回家，臨行前，他神色凝重的對她說：

    「不要急著否決我！給我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證明？怎麼證明呢？誰能保證什麼東西是恆久不變的？

    正當沉思之際，冷不防的被陳曉薇自身後拍了一記。「在想什麼？早就下課了，人都走光了！」

    林夢嵐連忙拉回自己的思緒，低頭收拾著筆記和書本。「夢嵐，今天我不和你們一起回家了！」陳曉薇宣佈。

    「誰不知道丁史鵬要來接你。」蘇雁琳斜睨著她，一臉的取笑。「你啊！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談起戀愛，簡直是「愛』字擺中間，『道義』放兩旁。」

    「蘇雁琳，你少諷刺我！等一下陳俊之來接你的時候，我看你怎麼顧及朋友道義？！」

    林夢嵐笑著看她們兩人，注意到身旁莊秋涵擔心的神色，她拍拍她的肩膀說：

    「別擔心，秋涵，我不會放下你一個人的。」

    走出校門，見到陳曉薇和蘇雁琳分別由丁史鵬和陳俊之接走，互道再見之後，卻見到蕭柏文似有期待的等候在不遠處。

    「夢嵐。」莊秋涵低聲的喚她。

    「別理他，我們走。」

    林夢嵐二話不說的拉著莊秋涵快速離開，莊秋涵回頭看了蕭柏文一眼，眼底儘是憐惜和不捨。

    「夢嵐，你可以不用顧慮我。」莊秋涵小聲的說，企圖放慢腳步。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林夢嵐略帶不快的問。

    「我是說……」

    「你別誤會，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看到莊秋涵略帶驚嚇的神情，林夢嵐心有不忍，不免放鬆了語氣。

    「可是……起碼你也該和他打個招呼啊！」

    「沒有必要。」

    「夢嵐，」莊秋涵叫喚著她，「我記得你以前並沒有這麼絕情。」

    「這和絕不絕情根本扯不上關係。第一，他沒有事先通知我要到學校來；第二，我也不確定他的來意。萬一人家根本不是要來接我的，而我貿然上前去打招呼，那豈不是自取其辱？」

    「你明明知道他的用意，何必自欺欺人呢？」莊秋涵一語點破。

    「他並沒有追上來，這是事實。」

    「你根本沒有給人家機會，他怎麼好意思再追上來？」

    「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情！」林夢嵐阻止了莊秋涵下面的話。

    就這樣，一直到回家，兩個人絕口不再提這件事情，而林夢嵐的心卻沒有因此而得到平靜。

    次日，同樣的時間，蕭柏文仍然在同一個地方等候，林夢嵐仍然理都不理。

    日復一日，蕭柏文總是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以一個守候者的身份出現，引起了全校師生的注意，也牽動了林夢嵐的不忍。

    其實，林夢嵐並非真的那麼絕情，只是礙於自尊，再加上蕭柏文又太受注目，她實在鼓不起勇氣上前去打招呼，她害怕成為受人注目的焦點。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了一個多月才打破僵局。

    那是一個灰暗的午後，天空正在下著傾盆大雨。

    陳曉薇、蘇雁琳、林夢嵐以及莊秋涵四個人，同時撐著傘走出校門。

    林夢嵐習慣的朝門口方向望去，卻見到蕭柏文一身濕淋淋的站在那兒，朝自己這個方向凝視著。

    「我的天！我還以為丁史鵬騙我，原來蕭柏文仍然在玩這種癡心守候的遊戲。」陳曉蔽首先大叫。

    「這種天氣！真是的！」蘇雁琳也發表言論。

    「夢嵐，他全身都濕了！」莊秋涵憐惜的看著他，心中有太多難以言喻的情愫。

    「又沒人叫他來！」林夢嵐仍然嘴硬。

    「拿把傘給他吧！我們在這裡等你。」蘇雁琳好心提醒。

    「不要！那麼多人在看，多不好意思！」林夢嵐推辭。

    「夢嵐……」陳曉薇也勸著她。

    「我……」

    正當大家在勸著林夢嵐的同時，只見莊秋涵一馬當先的朝校門口方向跑去，在大家錯愕的眼神中，將自己手上的小傘交到蕭柏文的手中，然後再冒著雨走回大伙的身邊。

    林夢嵐挲著身上沾滿雨水的莊秋涵，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能理解的是，一向嬌羞怯懦的莊秋涵，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不顧眾人眼光的為蕭柏文送傘？而自己為何會顯得這麼沒有風度？

    在責怪自己的同時，她也很感激莊秋涵奮不顧身的勇氣，起碼，可以讓蕭柏文不用再淋雨。

    次日，在熟悉的角落，獨獨不見蕭柏文的人影。

    難掩心中那份失落，林夢嵐快速的離開校門。

    第三天，仍然不見蕭柏文那英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