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桃色關係法

第24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為什麼一個女人能這樣愛著一個男人?

    「……我答應你,媽。」

    「謝謝。」汪母微笑,那笑是溫暖而欣慰的,就好像她從此後在這世上已了無牽掛。她轉向汪父,深深地、滿懷情意地睇他,然後,掩上了眸。

    蒼白纖瘦的手無力地滑落。

    汪明琦瞪著,好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直到一聲砰然悶響喚回她出走的心神。

    她茫茫回首,望向跌坐在地的父親,他緊緊拽著床腳,用力到十指泛白。

    「爸?」她低聲喚。

    他應聲抬頭。

    而她驀地一震。

    那張涕淚縱橫的老臉真的是屬於她父親嗎?那全身顫抖、蜷縮在病房角落的模樣,和平素嚴酷威猛的形象實在相差太遠。

    「爸,你沒事吧?」她問,擔憂地朝他伸出手。

    他立刻抓住,「你媽她……真的丟下我了嗎?」他問她,無助的神態恍若迷了路的孩子,「她真的走了?」

    她沒回答,聲嗓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

    「她真的走了嗎?她怎能這樣說走就走?」汪父站起身,像只無頭蒼蠅在病房內狂亂地繞,「她不能走,她不會走的!」

    「爸!」她沉痛地喚。

    「她不會走的,對吧?明琦。」蒼老的臉龐急切地轉向她,尋求她的保證,「對吧?對吧?」

    她別過眸,不忍再看父親驚慌失措的模樣。

    淚珠晶瑩而剔透,靜靜停棲她的眼睫。

    ☆☆☆☆☆☆☆☆☆☆☆☆☆☆☆☆☆☆☆☆☆☆

    「怎麼樣?你那邊一切順利嗎?」方保志一面講手機,一面舀起一勺冰淇淋,喂向坐在身畔的女伴。

    「討厭!人家說了不想吃甜食嘛。」女人嬌聲抱怨。

    「就吃一點。」他哄道,「我愛看你舔冰淇淋的樣子。」

    「你這色鬼。」她刮他的臉頰,酥軟的聲嗓足以麻痺任何男人的神經。

    但不包括殷賢禹的。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開口,「喂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要打情罵俏也請等掛斷電話後,OK?」

    「當然有,老大吩咐,小的怎敢不聽?」方保志親了女伴一口,「你要的資料我剛剛已經弄好了,等秘書整理好後就會E給你。」

    「我一個小時後就要跟客戶開會了。」

    「我知道,保證及時送達。」

    「最好是這樣。要是誤了本事務所歷年來最大的一件Case。年底咱們就召集所有合夥人來好好談談新的股權比例吧。」殷賢禹含笑威脅。

    「放心吧。你出馬,我後援,這件Case絕對到手。」方保志信心滿滿,「談完生意後,你就儘管在香港多玩幾天。香港美眉很漂亮的,到蘭桂坊多把幾個吧。」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參考的。」殷賢禹嘲諷地說,「就這樣啦。等我好消息。」

    掛斷電話後,他立刻將筆記型電腦接上網線收信,果然接到秘書傳來的資料。

    他打開檔案,瀏覽著經過精密計算得到的數字,嘴角勾起淺笑。

    果然和他之前評估的差不多,有這些數據在手,談判起來輕鬆多了。

    他關上電腦,正對鏡換裝打領帶時,一聲短暫的叮鈴聲忽地響起。

    那是什麼?

    他微微訝異,卻無暇細想,提起筆記型電腦走出飯店房門。

    汪明琦茫然地瞪著天花板。

    為什麼會想要打電話給他?

    她在電話簿裡輸入了這麼多人名,有湘愛那幾個死黨,也不乏願意為她兩肪插刀的男人,為什麼卻偏偏撥了他的號碼?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在最需要的時候,她只想到他?

    不該是他的啊。

    她呻吟一聲,將臉龐埋入枕間。

    不該想他的。

    抬手抓起床頭的礦泉水,才飲一口,還來不及解喉間焦渴,便狼狽地潑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著,短促地笑了一聲,卻沒有善後的打算。

    沒力氣了。

    她將空瓶隨手一丟。現在的她頭好暈,什麼也不想做。

    只想睡覺。

    睡了,就能忘了太陽穴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擺脫全身發熱的不適吧。

    她想,朦朦朧朧墜入夢鄉,睡夢中偶爾不安穩地扭動著,氣息急促。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火燙的焦躁喚醒,茫然睜開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連窗扉外也是無星無月,無蟲鳴無人聲,絕對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這世上,該不會只剩她一個人吧?

    蒼白的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她嘲弄自己無端的寂寞與自憐,一面翻身下床,扶著樓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暈眩急遽襲來,她踉蹌一下,踩空了一階,整個人宛如一顆球直滾向樓梯底。

    好痛。

    全身骨頭,像被拆散似的,無一處不痛。

    好痛。

    她揚手覆眸,唇間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楣透頂了。又是一次「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該不會是繼她十六歲生日那天以來最倒楣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體內的燥熱逼得她發狂。

    可是動不了,骨頭沉沉的痛感像巨石,壓得她無法動彈。

    該怎麼辦?

    想著,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關。

    叮咚、叮咚。

    清脆的聲響擊落她昏沉的腦海,她緩緩睜眼。

    是什麼聲音?

    叮咚。

    啊,是門鈴。有人來了。

    可惜她動不了,也不想動。

    「走開,別煩我。」她喃喃自語。

    對方卻執意不走,依舊繼續按著門鈴,不一會兒,連屋裡電話都加入呼號的行列。

    拜託!可不可以饒了她?

    她悶聲呻吟,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棄了,屋內重新回復靜寂。

    絕對的、百分之百的靜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覺全身忽地竄過一束冰冽冷流,木板地面的寒溫似乎正慢慢從她背脊滲透。

    她開始發顫。

    正當她以為自己即將死去時,一道倉皇聲嗓驀地在她頭頂揚起。

    「明琦!你怎麼了?為什麼躺在這裡?」跟著,一雙溫暖的大手探向她,「你發燒了?」

    他驚異地喊,急急展臂,將她穩穩抱起。

    她展開迷濛的眸,望向眼前寫滿焦慮的男性面孔,那因擔憂而緊緊鎖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淚水無聲無息地逃逸眼眶。

    為什麼在她最難過的時候總是他及時出現來伸出援手?

    「賢禹,你怎麼……會來?」

    「你打手機給我不是嗎?」雖然一下子就切斷了,但他後來依然從手機留下的未接訊息中查出是她。「我回電時你不接,打到店裡,服務生告訴我你已經兩天沒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於是他立刻從香港趕回,一分鐘也不多留。

    「只是……發燒而已。」她很想假裝若無其事,可喉頭卻不爭氣地哽咽。

    為什麼在見到他以前她可以強忍住自憐,見到他後,所有的委屈、心酸、神傷便一古腦兒泉湧而出?

    「為什麼不開門?幸虧我事先跟小愛借了鑰匙,否則你在屋裡病上幾天也沒人知道。」責備中蘊著濃濃關懷。

    「對不起。因為……我摔下來了,不想動。」

    「摔下來?」他驚恐地瞪她,「從樓梯上嗎?」

    「嗯。」

    「天!」他連忙邁開步履,輕輕讓她躺落沙發上,「你沒受傷嗎?有沒有哪裡骨折?我馬上叫救護車!」說著,他掏出手機就要撥號。

    「別緊張。」她阻止他,「我沒事。」

    「真的沒事?」他打開檯燈,心慌意亂地審視她的臉跟手,「有沒有撞傷哪裡?有淤血嗎?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護車?到醫院看看比較好。」

    「沒事。」他緊張兮兮的模樣讓她唇角一彎,噙起淺笑,可盈於眼睫的淚水也紛紛墜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撫過淚痕,神色又是懊惱又是心疼,「還說沒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為痛才哭的。」

    「那是為什麼?」

    「因為--」她癡癡地望他,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像此刻一樣感覺自己好脆弱,好哀傷,卻又好幸福。「我很高興你來了。」她低聲道,閉上眸,極力壓抑過於激動的心緒。

    「我抱你上樓吧。躺在這裡不舒服。」

    「嗯。」她沒有拒絕他的體貼,展臂摟住他的頸項。

    在濕潤的臉頰偎入他的頸間,嗅到屬於他身上一種溫暖、堅定的男人味時,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賢禹,我媽媽她……過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訴出近日來承受的重大打擊。

    他身子一僵,卻沒有停下步伐,只是揚起溫厚的聲嗓,「嗯。」

    「她到臨死前都還惦記著我爸,一直拜託我照顧他。」

    「她很愛他。」

    「愛慘了他。」她短促尖銳地笑,「我沒想到她還那麼愛他,那麼放不下他。」

    「明琦?」察覺到她神智瀕臨歇斯底里,他柔聲低喚一聲。

    她深吸一口氣,藕臂一攏,更加偎近他,「我以為她會怨他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批評她、使喚她,把她當木娃娃一樣擺佈……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怨呢?為什麼到最後她最牽掛的還是他呢?我真的不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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