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方蝶心
「幫忙?我能幫什麼忙?我唯一能幫的就是把他再搞昏一次,不過,那可能會送了他的命。」
「卞姝琦,我是跟妳說認真的!妳的新男友呢,拜託妳問問妳的醫生男友,請他幫忙替介之診治看看,協助找出病因,為什麼一個失憶的人會驟然轉性轉得這麼徹底。」卞姝尹拉住姊姊的手,用小鹿斑比的眼神逼她就範,「順便請教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治療方法,可以幫忙成介之扭轉心性。姊,妳也有責任的,妳別想賴喔!」
「欸,妳不要這樣看我,別以為增加我的愧疚我就會答應。」
「姊,拜託啦,幫忙讓介之恢復正常啦!好不好?」
拗不過妹妹那無辜又哀戚的模樣,卞姝琦只得勉為其難的點頭應允。
「啊!姊,謝謝妳,那約個時間,我找介之一塊去醫院?」
「我先問問鄭宇翔再說。」
「好,謝謝妳。」卞姝尹感激得痛哭流涕。
瞧她一副撇下心中大石的樣子,卞姝琦忍不住又想揶揄她幾句,「哈,我說姝尹,我看成介之沒有什麼不一樣,倒是妳變得離譜,活脫脫就像是初嘗戀愛的女人,神經質的害怕驟然失去幸福,敏感的防範一丁點的改變?」
「姊--」她無力的抗議,「算了,當我啥都沒說。」不想再跟姊姊做無謂的爭辯。
她用臀部撞撞卞姝尹,「既然那麼想念他,就請個假殺去新竹探望他,那些惡魔小孩一天不管不會死的,反正都早成精成魔了,就算妳每天孜孜紇訖的誨人不倦,那些惡魔也不會蛻變成天使,還是自己的愛情重要些,別人家的小孩管他那麼多做啥?賺不了幾個錢還惹了一身氣受,划不來。」
「請假去新竹是不用了,請假在家睡個覺倒是真的迫切需要。」
吃了早餐,卞姝尹打電話向學校請了病假,便疲累的倒在床上。
只是,她的思緒總處在極度清醒的狀況下,久久無法成眠。
不行,她得去找鮑曄雯,請求她的幫忙,當初她也是共犯,所以有責任分擔她的情緒。
昏沉沉的跳下床,卞姝尹連忙殺去鮑曄雯的家,看看這個沉浸在茅山道術與西方魔咒的未來宗教學碩士,能提供什麼好方法。
叮咚叮咚--她把電鈴按到差點報廢。
「誰,是誰?」對講機傳來鮑曄雯緊張兮兮的問話。
走火入魔,鮑曄雯只要聽到電鈴聲,就會幻想是某遠古人士知道她虔心修習法術,準備來跟她挑戰一番。
「是我,卞姝尹。」
「喔,快上來。」
鐵門一開,卞姝尹邁著酸疼的腳,直上三樓,不意外,屋子裡只有變本加厲的堆放著桌案、法器,什麼八卦、羅盤、銅鈴、桃花劍、金錢劍、燭台、各式各樣的水晶球,鎮放在屋子四處,還有成山的古書沒日沒夜的被堆積。
「今天不用上班?」鮑曄雯好奇的問,手中捧的是《易經》。
「請假。」
「喔,盡責的卞老師竟然也會請假來找我話家常?」
「不是話家常,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妳。」
「什麼重要的事?」鮑曄雯馬上緊張起來。
「成介之,我懷疑他是不是撞邪還是怎麼了,總之就是怪。」
「怎麼了?他又陷入昏迷嗎?還是在固定時間會用不同的聲音跟妳說話?抑或是出現不舒服的情況,印堂有沒有發黑……」鮑曄雯揣說著可能的情況。
「不是,我覺得他自從失憶後,整個性格都轉變了,以前他不愛說話的,現在他愛說話到了極點,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時間,過去三十年的存話量鐵定可以馬上出清。」
「從啞巴變成長舌公?這的確是有點怪。」
「還有,妳也知道介之大哥過去謙恭有禮、剛毅木訥的個性,現在全變了,他不單舌燦蓮花,而且還很會說甜言蜜語,可是下一秒又會出現放肆的模樣,宣告說妳被他拐騙了,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卞姝尹抬頭看著好友,「妳確定上回做法沒有意外?我一直覺得怪,怎麼一做完法,他就出事,然後失憶又轉性?」
「噢,這似乎有點棘手。」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恢復正常?」
「這我得想想辦法,先讓我去翻翻古書,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記載。」
鮑曄雯馬上陷入書海裡,用恭敬虔誠的心在尋找失傳的法術,好幫卞姝尹找回正常的成介之。
經過數個小時的研究,挑選了傍晚的好時辰,鮑曄雯這菜鳥小道姑藝高人膽大的再度做了一次法,好讓成介之盡快恢復正常,當作是對先前的失誤聊表賠償。
仙人打鼓都會出錯了,更何況是她這個道行甚淺的小道姑,就別計較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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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姝琦走入公寓大廈,逕自登上視野極佳的十八樓,開燈、關門,一切的動作都是如此的閒熟。
這是一間沒有隔間的房子,七十多坪的空間都在玻璃巧妙運用下區隔出空間,但是就是沒有多餘的一扇門。
一如往常,她走向玻璃包圍起的透明浴室,然後一一的卸除衣物,放下竹捲簾,竹簾下端只看見一雙潔白的裸足,左腳上的銀煉閃著鑽石的光芒,隨即是如瀑的溫水企圖掩蓋竹簾內這一身的光華。
姊,拜託嘛,幫忙讓介之恢復正常啦!好不好……
儘管水不斷的沖刷身子,妹妹的那句話卻依然那麼清晰的竄入她耳內,在她心坎上迴盪不已。
成介之的轉變,她還是半信半疑,失憶真會讓一個人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嗎?姝尹那般的央求讓她有些動搖,只是要讓成介之恢復正常,她卻不那麼希望,她真是好狠心的女人,不是嗎?
對,她不想成介之恢復正常,因為不想他恢復記憶,她始終覺得現狀才是最好的狀態,至少目前來看,她和鄭宇翔的愛情如火熾烈,介之和姝尹應該也處得還不錯。
既然如此,又何必刻意的讓成介之恢復記憶、恢復他悶葫蘆的模樣,這世界已經夠悶的了,能少一個啞巴是一個,這是一種善舉,不是惡行。
幾番的考量,她決定辜負姝尹的請托,把這件事情當成耳邊風般的淡忘。
水聲依稀伴著歌聲,大有享受那愜意快活人生的灑脫。
十八樓唯一的那扇門再度被開啟,鄭宇翔絲毫不意外屋裡燈火通明,眼一掃,浴室的竹簾被放落,下方足踝上的鑽石不斷的勾引他的視線,擱下手中的贅物,他冷冽的表情沒有洩漏太多情緒,逕自解開身上的束縛,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入竹簾藏匿的世界。
黝色的身軀肌裡分明,不是病態的死白,而是帶有陽光味的健康,手一橫攬,便輕易的將白玉凝脂攬在懷中獨享。
「啊--」卞姝琦本能的驚呼一聲,臉上浮現淡淡的粉色。
「嚇到妳了?」挑起眉梢,他問。
「神出鬼沒,不嚇到很難。」她想剝除纏繞身上的手。
手的主人存心作對似的,將她攬得更緊,「妳在想別的事,要不不會心不在焉,所以別想把妳的心不在焉賴我嚇人。」他埋首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嫩滑的口感像是香甜的豆花。
哼,這男人就是一丁點虧都不吃,真是十足的自大。
「我洗好了,你自己慢慢享受。」她推開他,不想在他身邊落太多勢。
對,落勢。
在他身邊,他永遠像天神主宰著一切,而她總落勢又卑微的依附,或者屈從,她是過盡花叢的花蝴蝶,怎可被迫停留在樹梢?若要停留,也該是她決定,怎可一再失了準則?
卞姝琦的手還來不及觸碰到架上的浴袍,鄭宇翔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胸懷,「別走。」
橫手抵在他胸前,「不走做什麼?」她睞了他一眼,有點挑釁的味道。
「妳在想什麼,剛剛?」
她顰起眉,「鄭宇翔,即便是我先開口說愛你,但也不代表我就這麼一點思想自主的權利都沒有,你少自大了。」掄起拳頭,她抗議的捶他一記。
「別使性子,當初我就說過了,跟了我,自由跟隱私是妳首先必須失去的兩樣東西,現在反悔會不會晚了點?」
「你--可惡!」她氣惱的低叱。
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這男人永遠不會有錯的一天。
鄭宇翔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囚困在角落,叫她無從脫逃,眼一深,「既然來了,就不要跟我鬧這些小性子。」
話落,卞姝琦沒有機會反駁什麼,因為他已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將她口中的氣息完全掠奪,溫水沖洗過兩人的身軀,將他們一同淹沒在一場風雪裡。
她愛他,愛這個人格有瑕疵的男人,儘管她用捶打抗議他對她的暴行,然而她的聲音、她的身體,卻背叛了她,親近了敵人,並對敵人發出屈從的嗓音,直到嘶啞……
咱的一聲,打火機上的那把火燃起了黑色的Davidoff,裊裊白煙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