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蘭京
走人!
「我跟你的凱哥,一樣是雙魚座的。」
那又怎樣,性格差了十萬八千里,哼!
她等走到了草坪盡頭,要踏上磚路時才愕然聽懂,猝然回身。
「你也在這個月生日?」
「是啊。」他安然起身,拍拍身後草屑,笑得灑脫。「只是沒人甩我,日子就這樣過了。」
已經過了?她突然大起愧疚,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生日……」
「不要緊。」他諒解地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他的笑容看起來,好像有種淡淡的哀傷……
「都沒有人幫你慶生嗎?」
「搞那種勞民傷財的噱頭做什麼。」呿。
小臉失落地垮著,最後還是殷殷抬起。「你有想要什麼禮物、或是幫你補辦慶生會嗎?」
「拜託不要。」他受不了地哀叫。「別弄到一大群人藉機造勢玩樂,最後不但要我善後,還得為一堆我根本不想要的禮物道謝。」名為壽星,實為奴才。
「那……」她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到我家來,和我妹三個人一起來頓和好餐敘吧。」
和好餐敘?
「順便把兒童劇的佈景及道具部分討論一下。能做的就趁早做,不要又拖到最後關頭,一大堆細節都撞在一起,搞得手忙腳亂。」
她欣然吮著下唇,盡量不讓喜悅外露。「好啊。」
他草草定了個日子,就被其它人叫去幫忙別的事。
她喜歡他的借口,讓她沒那麼尷尬,又讓他倆碰頭得好自然。原來,他們之間是有某種默契存在的。
接連幾天,台北市傾盆大雨,寒流過境,搞得暖暖春日變得淒涼無比,陰慘沉鬱,她的心情卻是晴朗的好天氣。原本挫折的工作進度,變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原本沉重的行政事務,也變得格外得心應手。一樣是從早忙到晚,她卻常有哼哼唱唱的興致,甚至開開心心地為疲憊的同事們打氣。
為複印機更換炭粉匣,是多麼快樂的事。計算機當機,是多麼驚奇的事。熱水澡洗到一半變冷水,是多麼有趣的事。房東跟她的外甥破口大吵,是多麼溫馨的事。
這世界真是太美好,美好到真不知還要天堂來幹嘛。
雙魚座啊……要送什麼禮物才好?
他跟凱哥完全是不同典型的人,方斯華之前推薦送凱哥的禮物也不見得適合他。他太奔放、太粗曠,完全不是居家型的男人,光看他那台XX8積架跑車和別克Rendezous休旅車,就知道他的玩性有多狂。
這麼活躍的雙魚,世上還有哪個角落他還沒游過?
她幾乎用盡比構思企劃更多的腦筋,耗費比推動項目更多的心力,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他搜尋一個驚奇。
不知道他打開禮物時,會是什麼表情。嘻!
她滿心期待地按著約定時間,六點整來到郎家的老房子。可是想也知道,郎家這對驕寵的兄妹,絕不是什麼勤奮謙卑的角色,被他們拖拖拉拉、擺擺派頭,早是意料中的事。約好晚上六點來訪吃晚餐,搞不好兄妹倆此時還正在超市爭執哪塊雪花牛肉口感較好。
幸好她先前有在便利商店買個飯團墊胃……哎。
小人兒在老宅的小門前等呀等,只差沒抱著大禮物蹲到地上──那姿勢太醜怪了,她做不來。拜託,他說的晚餐,該不會是凌晨六點的晚餐吧?
早知道會等這麼久,她就不穿高跟鞋來了。腳好痛……
她閒著沒事幹,只好打手機到處找人胡串。勉強哈拉一堆無關緊要的話題,才假作不經意地問一下──
你有沒有郎格非的手機號碼?
雁非她沒開機,所以我也找不到她。
他之前有沒有跟你聯絡,
喔,沒事,只是想到隨便問問。
想跟他商量有關復活節兒童劇大道具的製作事宜。
教會那裡還有沒有人在?是不是有人還待在某間會議室或小教室裡?
她連打幾通,黯然收線。
不能再追問下去了。再打下去,未免做得太明顯,好像她在查他的勤,追討他欠她的什麼債。她第N次地撥打她唯一擁有的相關電話,老宅內也第N次地忠實揚起隱約電話鈴響。
這樣真的太差勁了。她失落得無力譴責,只想勸他們兄妹倆好好重溫公民與道德。
不管再怎麼囂張跋扈,對人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不是只有名人後裔的小孩才是人,尋常百姓的小孩也是人,沒有差別。可是這樣叫她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被罰站在別人家門口,讓她有種被人羞辱的感覺。
也許他們是忘了,也許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但是這份「和好餐敘」的誠意,已然掃地。
她頹然繼續罰站在門簷下,抱著沉重的大禮物懲罰自己。
她不應該用那麼狹窄的心態去揣想他們兄妹倆,人家或許真的臨時有什麼要事,才趕不回來,她卻滿腦子只想著自己受創的情緒。
不,她才是最差勤的那一個。因為她根本不是在擔憂他們兄妹倆,而是獨獨掛慮著他。
反覆的思索,淪為無止無休的折騰。
等到雁非自一輛出租車飄逸下來時,她已全然麻木。
「麗心?你跑到我家來幹嘛?」都十一點多了,待在這裡想嚇死人啊?
為什麼只有雁非?他人呢?
「你要進來嗎?」雁非一身自音樂會回來的盛裝,不耐深夜寒兩。「外面好冷,你喝個東西再走吧。」
「妳哥呢?」
雁非楞了下開鎖勢子,回頭呆視。「你不是來找我的?」
她這才注意到麗心懷裡捧著的大箱子,包裝得十分細緻。
「你到底是來幹嘛?」有夠詭異。
「你哥約我今天來你家吃飯,順便幫他慶生。」
「啊?」她有沒有聽錯?
「他明明跟我約好了今天六點到你家來,我們三個一起吃晚餐。」
「他沒跟我說有這件事啊。」何必那麼委屈。「你確定是今天嗎?」
「從他跟我約好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確定著是今天!」
她知道,她的冤訴太露骨、太招搖,一定會被雁非視破她的心態。可是此刻的她根本沒心情去顧忌、去在乎,她只想要找出答案。
雁非傻住,和麗心一起待在門口。她沒有處理過這種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哥是有很多風流帳沒錯,但是從沒留下任何爛攤子,那眼前的薛麗心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會不會我哥是跟你說著玩的?」
這種事情可以說著玩?
「因為我哥前天就出國了。」
她不懂。「怎麼會出國去了?」
「他向來一時興起,愛跑哪就跑哪。他前天只隨便跟我交代一聲,說去巴伐利亞看AUDI特展,過幾天會回來,人就不見了。」
「那要幫他補慶祝的生日呢?」
雁非嬌顏皺成一團。「現在就幫他慶生,也太早吧。」若說補辮,更是晚得離譜。
「他不是這個月生日剛過嗎?」
「你從哪聽來的?他的生日在年底耶。」距現在至少半年多。
麗心呆掉,木頭似地抱著大禮物發怔。
又被耍了。
上次被他一耍,失手摔碎了要送給凱哥的大禮。這次又被他一耍,摔碎了滿懷期待的芳心。
雁非見狀,知道大事不妙,趕緊笨拙地圓場。「我看我哥一定是忙過頭,不小心忘掉。他常常這樣,人隨著腦筋到處轉,忘了週遭的人──」
「不,他不是不小心忘掉。」小臉異常嚴肅。「而是故意的。」
她發誓,絕對要他為此付上慘痛的代價!
的確很慘痛。他後來甚至因為得知她的報復行動而引發強烈肢體衝突──笑得在地上打滾,不小心撞到,頭破血流。
第四章
他知道F對她圖謀不軌。因為他是男人,他很清楚F對這樣鮮嫩可口的獵物會有什麼想法。
其實他和F一樣賤,都企圖獨佔她。但他自認比F賤得有格調,因為F的打算是將她列入玩伴之一,他卻想要讓她成為唯一。
可惜的是,他胸懷如此清純大志時,人正躺在美女們之間,浴袍與泳衣等散落在池畔,在騎陽下舒展縱慾過後的疲態。
當他什麼樣的女人都上得了手,那感覺就像凱子饕客,天下美食任他品味。卻也因為沒有限制、沒有阻攔,在什麼都能吃的情況下,什麼都嘗來乏味,飽餐一頓仍覺空洞。
愈是碰不到她,他愈是飢餓。
他渴望限制,某種為了她而堅守的鐵則。他甘願為她忠貞,非關道德情操,而是渴望有個取捨的標準:有她為伴,就不能與她以外的女人做愛。
這是她的價值觀,他樂意配合。可是……
再也不能與各色美女們酣暢做愛,對男人是嚴厲的酷刑,所以寧可不結婚,以保持自由上床的權益。隸屬於一個女人的感覺太可怕,雖然很幸福甜美,但犧牲太大。
他本想因此放棄她,放棄終生效忠她一人的貞潔牌坊,卻半路殺出F。
他可以自動放棄,但不能容忍被搶。而且,多了一個識貨的人,他備感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