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向玄纁
"既然不同意令尊為你定下的親事,是否該讓若影上府提親?"
"啥?"她嚇了一大跳,思考頓時中斷,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晏郡平。
"我,是否該讓若影上謝府提親?"
"為何?"她一臉狀況外的樣子。
居然還問他為何?她可知自己的名節已毀在璩若影手裡,一點也不剩!
晏郡平閉了閉眼,有些無法理解她的思考模式。
謝侍郎平日究竟是如何教導兒女?
"你知道炎天雪的解毒過程嗎?"
"又如何?"
"你的名節,你不在乎?"
謝寧香疑惑地看著晏郡平,輕問:"江湖中人,也拘泥於這種事嗎?"
晏郡平怔愣地與她對望,沒想到她竟對這種事情如此輕忽!
見到晏郡平因她這樣反應而怔楞的樣子,謝寧香腦袋迅速轉動,想起相識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也想到他總是意欲隱藏的傷懷。恍如靈光乍現,委時所有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似乎都可抽出一條脈絡來推論,而後相互連結,織成一張經緯交錯的網。
如果她向來敏銳的直覺沒有出錯的話……她勾起饒負心機的笑容。終於可以輪到她扳回一城了嗎?呵!
"晏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過去,你是為了誰購買蓮香糖?"
"這重要嗎?"
"重不重要,每個人認定的標準不一。這樣好了,我們來做個交易——"她朝晏郡平順身,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到僅剩一寸。"你告訴我答案,我則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這交易划算吧?"
"願聞其詳。"這小妮子如此故弄玄虛,有何心機?他看著她,心底玩味。
"秘密就是,我的師父,璩若影,她,是名女子"
語氣甜蜜地一字一句說完,她退回身子,毫不意外地見到晏郡平滿臉錯愕。她愉悅地嘲弄。
"沒想到譽滿江湖的神醫晏郡平,居然連朝夕相處的身旁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呵!"
"江湖傳言總是名過其實。"錯愕過後,他迅速恢復正常,笑著自嘲。
哎呀,掀起的風浪強度不夠,怎會好玩?
"再附加一個秘密給你吧。師父的身上,有一種很清新、很舒服的春綠新芽香氣,尤其當師父氣息流竄急速時,香氣曾益加濃烈。不信,你可以嘗試接近師父的身,就可知寧香所言非虛。"
清新的春綠新芽香氣……
看著晏郡平湧上懷疑與跳躍異芒的眼,她繼續煽風點火。
"難道你從沒懷疑過嗎?隆興樓內的空桌不是沒有,為何師父獨挑你對面之位?再者,以晏大哥現今在江湖上的負面名聲,師父為何明知你的跟隨毫不在意?更何況師父冷淡,不喜近人,為何願意與你同行?這些疑點,難道晏大哥你從未想過?"
他是曾懷疑過,但只以為憑璩若影的武功,打敗他並不是難事,因此她並不將他置於眼內。
況且,那種好似早已璩若影看透的感覺在這些時日來總是盤桓不去。
"我曾懷疑過,師父又為何肯讓我跟隨近身,除了我猜著她的名字意涵外,一定還有其它原因,而這個原因,才是真相。"
真相……
"現在,我總算明白。"她凝視晏郡平的神情,不放過一絲一毫變化。"原因與你相同,我……像極一位故人!"
故人……
看著晏郡平燃起熠熠光芒的眼,謝寧香壞壞地、故做謹慎的小聲開口。
"晏大哥,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喔,千萬、千萬、千萬別讓師父知道是正直又好心的徒兒我洩了她的底!"
第五章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身上的縞素孝服,是如此衰傷慘澹的顏色,殘酷地提醒她,自己的無能。
淚,無邊無際……
如果她能早日察知,不至有如今!
如果早些查知……
"啊——"和著淚顏,她放聲朝天大喊,流洩的真氣,刮落枝頭花葉。
"彤兒!"晏郡平聞聲驚慌地飛奔而來,火速連點她週身大穴,阻止她繼續將真氣耗散。
"師兄……"汪汪淚眼直視他憂慮的雙眸。
"先別說話。"
晏郡平撫住她的背,灌輸真氣予她,而後才又開口。
"師父突然辭世,我和你一樣悲痛,但生死本即人間常事,誰也無法做主,所以答應師兄,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別過度傷神,好嗎?"
本即人間常事?誰也無法做主?!
她嗔視的眼瞳中,有著怨怪,怨怪他的不知,也怨怪他的蒙蔽。
"師兄,你真看不出師父的死因嗎?"
淚,停了,因著疑惑。
"我答應你,會盡力找出兇手!"被她看得有些不安,他心中的疑雲不斷浮上,卻不願意正視那一份不祥的感覺。
"師兄情願蒙住眼,怎麼可能找得到兇手?"落寞的語音中,有一些譏嘲。
"彤兒,你想說什麼?"習慣性輕撫她發的手驀地停住。
"師父武功高強,怎麼可能輕易中人暗算,尤其是練就邪功,流竄魔氣之人。"
"所以?"
"若非身旁之人,讓師父鬆了心防,兇徒如何輕易得手?"
"彤兒,有話直說。"沉下的語氣,滲入不悅。
他的彤兒,何時變得這般工於心計?何時開始懂得藉機編派他人了?
"能近師父身邊者有幾人?師兄。"她看著他沉斂的眉眼,心一陣陣抽痛,但即使知道不討好,仍必須將話說出口。"季嬿是兇手!"
"我的彤兒,一向是單純而善良的……"晏郡平輕喃。
他的歎息,遠比直接開口指責更為傷人!
"為何不肯信我?"哀傷的語調裡有著控訴。
"彤兒,師兄明白你的心意,只希望你能將這份心境轉換,以同樣的尊敬來對待季嬿,因為她終會成為師兄的妻、你的嫂子。"晏郡平低沉的嗓音中,也有著壓抑的憤怒。
"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卻忍心這樣傷我?"她的心不停下沉,再下沉,不見底界。
"我不會傷你,彤兒永遠是師兄的好妹子。"
"好妹子?"她的語調摻入諷刺。"我們打小一起生長到大,你卻不肯信我,而寧可相信那一個外人!"
"季嬿不是外人!"晏郡平沉喝。
"別被蒙蔽了,季嬿圖謀不軌,練就邪功……"
"彤兒,別逼我生氣!"
她因他的怒意而怔忡,隨後顫聲開口:"師兄,可記得彤兒曾經許諾,等到彤兒武功超越師兄之時,換我來保護你。"
"記得。"那時的她,多麼惹人心憐呀!
"彤兒許下的諾言,不會更改,即使師兄對待彤兒的心變了,彤兒仍舊不變,只因這份守候的心意,遠勝情愛,這樣的執著,你可知曉?"
他聞言不語。
"呵……"她慘澹地笑著,將淚由臉上抹去,直視他的眼眸中,有著憤恨。"我們一同生長的情誼,卻遠比不上一介外人,我認了。才子佳人,才子佳人,佳人永遠能夠擄獲才子的心,可歎我非是師兄心中的佳人,這我也認了。但我們自小一同生活到大,你卻仍不懂我的性情嗎?我真會為了一己之私去詆毀你喜愛的人?我真會不顧你的意願、你的幸福嗎?師兄,你自言把我當最好的妹子,自言不會傷我,可知你的不信任對彤兒卻是最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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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忘?怎麼能忘?當年他因一時迷惑,竟忘了從小呵疼到大的彤兒有著世間最純善的心性。
彤兒雖然活潑調皮,卻也一向懂事。凡事總以他為前提,以他的意欲為先,偶爾出現的任性,亦是為他。
他最疼惜的師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蒙上了眼、蒙住了心,也蒙蔽了最真實的感情。
再回首,儘是心傷。
殘缺的月啊,為她照明一條路好嗎?
一條……通向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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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香……"晏郡平在林間穿梭叫喚。
璩若影去尋找晚餐食材,所以保護謝寧香的責任,便落在他身上。但這毫無危機感的小妮子,總是趁別人不注意時就溜得無蹤無影,讓他還得到處找尋。
"晏大哥,我在這裡!"謝寧香在溪邊大聲回答,告訴他方位。
"在忙什麼?"謝寧香話音方落,晏郡平馬上出現在她眼前,彎身瞧看她忙碌的纖指。
"看!我做的花鶴,很美吧?"她舉高雙手獻寶。
晏郡平臉色丕變。"你怎麼知道折法?"
這種花鶴,製法繁雜,若無一雙巧手與靈慧的思考,無法製出,更何況,懂得這樣製法的,唯有一人……
"上回不小心瞧見晏大哥望著絹繡布包發呆,一時好奇,便偷了出來。"謝寧香吐舌認罪,語氣卻毫無悔意。"因為覺得藏於裡頭的花鶴很美,便想如法炮製。"
"你花多久時間學習?"謝寧香有時行為雖然無禮,卻不至於太過莽撞,多數時候,她行事自有其用意。因此比起她的偷竊行為,他比較好奇她究竟想表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