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樂心
「帶來什麼?殺身之禍嗎?」凌旭扯起嘴角,冷冷一笑。「這種事情我不怕。有什麼災禍,儘管衝著我來!」
看到齊時已經解開了捆綁隨風的繩子,隨風立時軟倒在地。凌旭知道沒事了,於是放開勒緊薛承先的手。薛承先靠在廊柱上喘息,眼神怨毒,毫不掩飾。
「你聽好,這裡由我作主。進得了我府衙的,都不是害人之物。你若屢勸不聽,任意殺、傷害無辜,不管是狗貓蟲鼠、人鬼仙妖,第一個得先問過我!」
目光炯炯,氣勢凜凜,凌旭說完,轉頭就走。
他來到桃樹邊,在眾人或訝異或陰冷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彎腰抱起溫軟嬌軀,大步走開。
一向靈動不羈的隨風,此刻杏眸緊閉,軟軟依偎在凌旭懷中。凌旭極小心地抱著她,彷彿守護什麼珍寶似的。
「大人,您怎麼不是去書房,而是把隨風姑娘……抱回自己房間啊?」
經過這一陣折騰,齊時到此刻還感覺有點頭昏,他往後靠在桃樹幹上,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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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醒來。
她果然不是「普通」姑娘。一醒來,還來不及害羞或詫異,就要尋人晦氣。
「薛承先呢?可惡!竟敢偷襲我!待我給他一點顏色看……」
「半夜三更的,妳別嚷嚷行不行?」雖然府裡上下大概沒人會被她吵醒,因為該醒的都醒著,而該睡的也都在睡。但凌旭還是這樣說。
懷中人兒這才發現抱著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是誰。她雪白臉蛋一紅,從他堅實的懷抱中掙脫,跳下地,還倒退兩步。
一陣暈眩馬上傳來,隨風身軀晃了晃,伸手抓住桌面。
「看吧,才剛醒,就這樣耍狠?」凌旭起身扶她,讓她坐在椅子上,一面嘮叨:「沒那個本事就別逞強,我告訴過妳多少次,別去招惹薛師爺,妳偏不聽。」
「我到底哪裡惹了他?」隨風仰起臉,真正不解。「上次他騙我師妹的事,我都還沒跟他算帳呢,怎麼他比我更凶,看到我就打?」
凌旭先不回答,只是反問:「妳怎麼會遇上他?我不是告訴妳我今天有事,要妳別來的嗎?」
隨風臉蛋染上重重可疑的紅暈,她抿著小嘴,倔強地撇開臉。
「要是我不在、齊時也不在的話,妳千萬不要隨便跑進來,要不然發生什麼事,叫天天不應的,像這樣吃了虧給人拿住了,怎麼辦?」凌旭見她沒響應,以為她知道錯了,便繼續:「我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妳這樣不合作,讓人提心吊膽的,我什麼事都不用做了。拜託,別這樣讓人擔心成不成?」
唸唸念!就會念!
這話聽得不順耳,隨風還是不理他,只是故意轉頭,瞪著角落的大青瓷花瓶。
「你會擔心,人家就不會麼?」半晌,才恨恨地咕噥了一句。
一聽這話,雖然有點沒頭沒腦,但凌旭提了一整晚的心,總算落實了。四肢百骸像是給暖洋洋的熱湯泡過,舒服熨貼。
他笑笑,走回原來坐的酸枝圈椅坐下。
偷眼看他又回復到那似笑非笑的可恨表情,俊眸灼灼直盯著她,隨風又是一陣臊熱上臉。她很快瞄他一眼。「你笑什麼?」
「妳擔心我,還是擔心那個花瓶?」凌旭揚揚下巴,臉上可恨的微笑更深了。
「我擔心花瓶幹什麼?」隨風果然上鉤,轉頭瞪他。
「不擔心花瓶,幹嘛一直看著它,不看看我?」凌旭逗她。
隨風拒絕跟這種惡劣的人說話。她一手撐著下巴,繼續瞪住那個無辜的花瓶。
凌旭卻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烏亮的髮絲。
剛剛看到隨風無助地被箝制住、毫無還手能力的模樣,讓他幾乎破膽。他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這麼恐懼過。
一直到現在,回想剛踏進跨院時所看到的那一幕,他還是覺得心口隱隱作疼。但眼前這個姑娘似乎毫無所覺……
他溫和的動作讓她微微一縮,白玉雕就似的耳朵全紅透了。
「我是認真的,妳甭瞎操心。我可不像妳的小師妹,沒辦法自己照顧自己。」他低低說著:「妳只要管好妳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是嫌我給你添麻煩了?!」忿忿的一眼瞪過來。
要不是在意,哪來的麻煩!凌旭微笑,不回答。
「那好!你跟我說清楚,薛承先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三番兩次對我跟應雨不利?」隨風質問。「你別推托說不知道!之前你查了那麼多資料,上次也說今晚去接的密令會跟薛師爺有關。說清楚了,讓我心裡有個底,我會自己管束自己,保證不再給你找麻煩,這樣總行了吧?」
「我不是嫌妳麻煩。」凌旭簡單地回答。他收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正色說:「薛師爺是個要緊人物的兒子,和景郕山有些淵源。妳別衝動,交給我處理就行。」
雖然三番兩次被凌旭所救,隨風還是有些不甘願。她嬌哼一聲。「你行麼?他是會耍陰的,還會作法,你呢?你會什麼?」
凌旭簡直想苦笑。這話不是他以前說給隨風聽的嗎?怎麼現在風水輪流轉,報應就全回自己身上了。
「是,我會的不多。姑娘妳行,所以才會被人拿住了綁在桃樹上,差點狗血淋頭。」
隨風一聽,正待發作,拍桌想站起來,卻被溫厚又異常有力的大掌給壓住肩,重新坐了回去。
「別鬧,乖乖坐一會兒成不成?」凌旭還是那樣悠然笑說。
他按住纖肩的手正要移回她背後、貪戀那滑潤烏絲的觸感時,秀髮被他順勢微微撩開……
「咦?」凌旭臉色一變,詫異地坐正了,往前探身,好像看到什麼奇異的物事似的。
「怎麼了?」
眼看身旁偉岸男子靠得那麼近,又撥動她頭髮,定定凝視她後頸,隨風燒紅了臉,又羞又氣地一掌拍掉凌旭的手。「你……幹什麼啦!」
凌旭絲毫沒有輕薄之色,相反地,他的濃眉緊鎖,仔細研究著。
上次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沒想到……
放開隨風,凌旭神色凝重地問:「妳以前有沒有遇過薛承先?是不是被他或其它人作法驅趕過?」
「沒有。」隨風看他問得認真,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嚴肅了起來。
凌旭仍是那樣牢牢盯著她。
「那妳全身上下,有沒有哪兒曾經受過傷、留下疤痕?」
這問題實在太逾矩了!隨風紅透一張粉臉,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往門口沖,一面怒斥:「你……亂問一通!不跟你說了!」
結果她一開門,就撞上倒霉的齊時。
一臉無辜的齊時被撞得後退兩步,手上端著的熱騰騰甜湯全潑在身上,燙得他的臉皺得跟包子一樣,呼哈半天。
「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凌旭皺眉揚聲。「打翻了什麼?」
「大人交代要給姑娘喝的臘八粥,我到廚房去要他們弄熱,結果還沒喝到就打翻!」齊時苦著臉,一面撫著燙得紅腫的手說:「還剩半罐,我回頭再去端。」
「不……不用,你先去上點藥。」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隨風說。
「沒關係,我這個人皮粗肉厚,燙一下不會有事。」為了逞英雄,齊時還甩甩手,遞到隨風面前。「妳看,只是有點紅嘛!」
隨風後退一步,堅持:「你……上點藥!不然會疼死的!」
她的嬌軟嗓音微微發抖,剛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的凌旭聽出來了。
然後,凌旭發現,他的衣角被隨風扯住了。
小手抓得緊緊的。
「我說不礙事。隨風姑娘妳等等,我去把剩下的臘八粥給妳端來。」齊時果然粗勇,一下子工夫就不覺得疼了,他很熱切地說:「這粥好香,大人特地幫妳留的,妳非嘗嘗不可。」
說完,不顧隨風顯而易見的擔憂,興匆匆轉身就走。
「妳怕什麼?」凌旭低聲問。「只是一碗熱粥而已。」
「可是……那很痛的。」隨風微弱地堅持。
「哪兒會!」
凌旭打死不承認自己喉嚨底冒起的酸意是吃味,可他還是忍不住在意。
隨風不用這麼關心齊時這傻大個兒吧?不過就是打翻了碗熱湯,身懷武功的齊時,水裡來火裡去的,鋼筋鐵骨,有什麼好擔心?
「就會!」沒想到隨風抬起小臉,很認真地跟他爭論起來。
「妳真是紙老虎,平常這麼凶,到頭來卻發現妳什麼都怕。」他調侃著,卻忍不住伸臂把微微顫抖的人兒攬近。「不但怕我接密令,還怕燙、怕痛。」
「我才沒有……」她在他懷裡掙扎,羞窘交加。
凌旭笑道:「好,那些都不怕,可是就怕一樣東西,我可絕對沒冤枉妳。」
「什麼東西嘛!」掙扎不開,她氣呼呼地放棄,粉臉通紅地任由他圈抱住。
「怕羞。」他低低的笑聲在胸口震動。「真不怕的話,就乖乖別動。」
一晚上的心情起伏,確實需要一點溫柔撫慰。他輕擁著佳人,倚靠門框,享受這一刻的祥靜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