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辭君劍

第11頁 文 / 竟陵

    「大姊,此趟出兵危險仍在,我不能讓妳一個人去。」山碧忽地軟下語氣道。

    聞言,寒江月的臉龐柔和了幾分。她怎會不知道他的用心呢?方纔他一提出時就說了不少理由說服她同意,只要狀況扯上她的安危,他便是說再多也不妥協吧……

    看著眼前的小弟,她心下無奈,知道彼此都會為對方擔心。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做出讓步。看見山碧神色一喜,又接著提起另一關鍵人物。「我們目前萬事皆俱,人馬也超出他們許多,還有值得賭的一點……就是看看洗塵寰這新任莊主能得到多少洗華莊眾的心。」

    洗塵寰……提到這個人時,寒江月不動聲色的瞧了弟妹一眼。

    聽說此人用了不少手段才奪得莊主寶座,行事風格凶狠直接,在莊內樹敵不少,毀譽參半。而他那日毫不掩飾劫了柳陌的花轎,不知兩人之間可有淵源?

    寒江月想著,卻突然聽見一旁沉默的楊柳陌開口,讓她的心一疑。

    「山碧,我也和你一同前去好不好?」試探地提出請求,柳陌望著丈夫。

    「妳?」沒料到她會如此要求,寒山碧一楞,隨即搖頭。「不好。就算我們這趟有七成把握,但在內部仍有變量之際,我怎能讓妳以身涉險?」

    「你別擔心,我跟在我爹身邊好些年,自然也有幾分保全之道,不會拖累大家的。」她祈求:「何況就如同你擔心大姊一般,我也擔心你麼!這一趟也不知要多少時日,與其讓我在這兒窮緊張,不如你也讓我去,我們彼此也好有個照料?」

    「這……」她柔聲的要求讓他遲疑,說著擔憂他的言語也讓他內心一動。的確見過她聰慧機智的一面,可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意她到洗華莊去。「妳這樣一個柔弱女子,不適合那種打打殺殺的地方,妳還是留在寒玉莊吧。」

    「我不會跑到陣前去的。說不定,要是有什麼狀況,我也可以幫上忙。」楊柳陌轉向寒江月,尋求支持:「大姊不也擔心山碧的身體嗎?那就讓我去照顧他。」

    寒江月看著柳陌的面容。疑心她說是為了山碧,但是否和洗塵寰有關?

    聽陶飛光說,搶親那次是楊柳陌出手才讓洗塵寰打退堂鼓,但她倒也想親眼見見柳陌對洗塵寰的態度……

    「好吧,那就一起去。」寒江月朝山碧一笑。「我想柳陌會讓我們放心的。」

    何況,讓她這個楊家人單獨留在寒玉莊,也是不妥……

    「這……」沒料到大姊對柳陌反而比較乾脆,寒山碧一楞,原是還要再開口,卻見兩名女子對自己盈盈展現笑意--

    輪到他歎氣。「那妳要答應我,不讓自己有發生危險的可能。」耳提面命。

    雖然在無意間知曉了一些事,但他總還是擔心她……

    「是,相公。」見到他彷彿受到現世報的神色,柳陌卻斂了幾分笑意。

    到時她也不在場,將會是楊家密探來訪的好時機。

    不管如何,她該完成的,仍是要做。待會兒,再多修封家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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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齊精銳劍士,眾人辭別家眷,負劍向西上路。

    寒玉莊與洗華莊相距數百里,而白楊莊更在寒玉莊以東百里。兩列人馬約定在會稽城會師,再齊上駱山洗華莊。一眾劍客,浩蕩地沿著郊道策馬,行行復行行。

    時近晌午,焦灼的烈日彷彿要將地面蒸出煙來。寒江月見天候這樣曝曬,便下令眾人在路邊的林蔭之下暫時歇息,讓大夥兒用午膳。

    山碧幫忙扶柳陌下車,兩人隨意找了一棵大樹遮蔭,柳陌接過山碧手中的油紙包,拆開來,裡頭正擱著兩個白饅頭。她素手將饅頭撕開來,與山碧分食。

    兩人一邊用著饅頭,柳陌的視線一邊將同行的師兄弟巡了一遍。「對了,怎麼這一趟不見陶總管?」

    她對陶飛光頗有印象,他的武功不弱,能跟洗塵寰交手多招而維持一時不敗。

    山碧聞言,略微沉吟,卻是笑道:「怎麼突然想到陶總管?」

    「哦,那是因為我之所以能夠安然到寒玉莊去跟你拜堂成親,全多虧了陶總管呀。不過還一直沒機會好好跟他道聲謝呢。」

    「他如今人在莊裡,妳恐怕要再個把月才有機會見到他了。」山碧笑答。

    在莊裡?這麼說……寒江月早有防備?

    柳陌心頭一沉。此行圍剿洗華莊,兩位兄長必然也會參加。扣掉了他們,白楊莊裡足以與陶飛光匹敵的人,恐怕排不上幾個。

    莊內機關雖然經過修正,然而時間倉卒,照她的觀察,變動應該不大。但是多了陶飛光這個變量的話,可就說不得准了。

    「怎麼了,氣色突然這麼差?該不會是中暑了吧?」見柳陌忽然面色凝重,山碧不禁憂上眉頭。

    「哦……我沒事。」柳陌勉力一笑,「倒是陶總管的武功,在莊裡若稱不上第一,也算得上是第二,怎麼攻打洗華莊這種大事,他會留守在莊裡呢?」

    「正因為陶師兄的功夫上乘,所以大姊才會派他留守。再說……」山碧言及此,忽爾眸光一斂,「莊裡大姊最信得過的人,就是陶師兄了。」

    「哦?」聽見這話,柳陌眼底流露出興味。

    當初代替寒山碧到白楊莊迎親的主要人物就是他,陶飛光在寒玉莊中受到重視的情形,以及寒江月的充分信任與授權,她進寒玉莊數月,也是看得分明。

    除了陶飛光的武藝卓絕之外,應該還有其它因素,使他能夠有別於其它師兄弟。就不知,陶飛光是否也長於謀略,才被寒江月這樣器重了。

    山碧見妻子想聽,又繼續說道:「陶師兄拜在爹門下的時間,比我跟大姊都還要早。他可說是看著我出世、長大的大哥,跟大姊嘛……則是青梅竹馬。」

    柳陌這便聽出了點端倪,「這麼說起來,陶總管跟大姊的情分不同一般嘍?」

    「妳倒是精明。」山碧笑看妻子,爾後以一種悵然的語氣輕道:「其實……四年前,陶師兄曾經跟爹提過親,希望能迎娶大姊。」

    可是兩人到如今都還是獨身--「那是大姊不願意?」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知道大姊也是喜歡陶師兄的。」

    「既然喜歡,又何必錯過?」這倒是讓她不懂了。如果是另有婚約或其它計量,那麼兩人情分的不能成全也還有點道理,可是對照今日,又並非如此。

    山碧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是我害了大姊跟陶師兄。」

    「這、這怎麼會……」

    山碧沉默了半晌,直到柳陌以為他或許不想說,才又突然開口:「妳也知道,我這先天心疾,雖不至於令我臥床不起,但是寒玉莊乃是江湖名門,要作莊主必先要有服人之武,而我……卻有不耐久戰這個致命傷。」

    「可是,這跟大姊的婚事有什麼關連?」

    「因為我的病,大姊擔起了寒玉莊這個責任。在我尚未涉及江湖時,她早已協助爹處理許多事務,甚至代表寒玉莊參與海外決戰。」回想起等待大姊回莊那段日子,他猶覺得膽寒。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參與莊內事務,對自己發誓,絕不再讓大姊單身涉險。「後來她平安回來,陶師兄便向爹提親了,我親眼見到那些時日對他的折磨。可是大姊說,江湖日子刀口舔血,她無暇顧及兒女情長,淡淡回絕了……」

    「原來如此。」柳陌不由得歎氣。江湖兒女,總有太多身不由己吧。

    「我原以為陶師兄的提親十拿九穩,直到傻傻地去向他道喜,才知道大姊的答覆。」山碧續說道,牽起一抹苦笑。「還記得陶師兄對我說起大姊的拒絕時,神色有一刻的恍惚。後來他告訴我,不管多久他都會等下去。再不然,就算一輩子守著大姊,陪她共同照料整個莊子,也是一種幸福。」

    原來,在她身旁還有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情事……楊柳陌癡癡地聽著,掩不住心中歎息。「我想,這樣也未嘗不好,他們……總是在一起的。」她輕聲道。

    「再怎麼說,還是我誤了他們。」淡淡的語氣,卻掩不住寒山碧的自傷之色。

    「別這樣想。」楊柳陌聽著他的自責與內疚之情,忍不住出言安慰。「我總覺得,大姊也有她自己的執著。寒玉莊在她的努力之下愈見穩固,不也帶給她另一種快樂嗎?大家也是給她另外一種肯定呀。」

    「她做的事情的確是有目共睹。」寒山碧笑,帶著略微的自嘲。「但如妳所見,雖然寒玉莊現在是由大姊執掌,但多年來傳子不傳女的傳統,仍是有多名耆老堅持著。她做了這麼多,我卻仍然是名義上的少主……」

    「這……」

    「我想給她一個正式的名份,於是在爹過世後的那段日子裡,我有一陣子為此事奔走,我想說服耆老們,讓大姊繼任莊主。」說到這邊,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寒江月,她正與師兄弟們吃著饅頭,輕鬆談笑。「大姊不知怎地,知道了這件事。那天晚上,我在燈下看書,她匆匆推開門,語氣激動地告訴我,她做這麼多並不是為了莊主的頭銜。她說著說著,便掉淚了。我知道她不是……我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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