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辭君劍

第8頁 文 / 竟陵

    原來方纔他贈胭脂時的不安、他離去時的倉卒,都是因為這個……

    她忽然想起他從背後的擁抱,他的溫言軟語、款款深情。

    彷彿有一泓暖暖的溫泉水悄然地滲入心底。放下紙片,柳陌轉過頭去,望著他方才離開的方向。

    丈夫早已去得遠,她卻在回頭時,腦中清楚地浮現他溫柔笑著的臉龐,還有他慣於輕喚的音節。柳陌,柳陌……多情而繾綣。與她的父親、其它家人都不同……

    父親……

    忽地,這兩字如同雷電竄進她的腦海,她猛地回過頭,呼吸急促起來。顫抖的手指慌亂地折起方纔的紙片,胡亂地塞回原來藏著的胭脂盒裡。

    自己在想什麼!楊柳陌,妳何時在意起這樣的虛榮了?他就算能顛覆妳的觀感,妳也要懂得將他的深情轉化為妳可以利用的工具,不可以有一絲沉溺啊!

    否則,妳還能有多少勝算呢……

    終究要離開的。她的手重新平穩地闔上胭脂盒,儘管眼底洩露了波動的情緒。

    到時候,她會笑著把所有他給的東西一併退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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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遣退門眾,回到自己房裡。

    白楊莊與寒玉莊近來頻頻交好,想來密謀計畫已逐步成形。而他洗華莊,必然是兩莊聯手最大的目標。

    這樣也好。男子嘴角一揚,拿出莊內機關佈陣圖。柳陌啊柳陌,我不會讓妳繼續留在寒玉莊受委屈,很快的,妳會屬於我。

    想起女子,他剛毅的臉孔不自覺地柔和許多。她的倩影自三年前起就與他魂夢相依,令他輾轉難忘。

    那是他最落魄的時候,卻遇見此生最重要的人。

    她侃侃而談的丰采讓他傾心,自信而黠慧的神情令他癡狂。而對於他這個陌生人的身份,他不說,她也就沒問。只知道他一個名字,程寰。

    程寰。他要她只叫他的名字,塵寰。其它的事情並不重要,只要自己清楚便好。楊家的三小姐。離去的那日他默念著,對自己發誓,有一天會回來娶她。

    一定會。

    只是沒想到竟冒出了一個寒山碧。只要想起柳陌無奈的神情,他就想殺了那人。

    他提筆構思。什麼三書六禮,什麼寒山碧,她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會成全。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敲門聲。洗塵寰抬起頭,將圖一掩。「進來。」

    門很快打開,是一名年輕的紫衣女子。「四哥!」她急急走近,眼角眉梢有一股藏不住的憂慮。

    「荷衣,是妳。」見到來人,他再次攤開草圖拿起筆。「何事這樣匆忙?」

    「四哥,我聽說你日前帶了莊內幾名高手去劫寒玉莊的花轎……」

    「這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嗎?」洗塵寰不以為意的笑著,在圖上又落下幾筆。

    「可是你卻沒告訴我你受傷了,而且是楊--」

    「這沒什麼好說。」他淡淡打斷。

    「沒什麼好說?」她急了!「你怎會讓她傷你?我不相信她有這個能耐……」

    「她要做什麼我都隨她。」

    「你--你瘋了……」卓荷衣看著他固執的面目,不敢置信。「人家都退了你的聘禮嫁給別人了,你還要等她?」

    「那不是她願意的!」洗塵寰沉聲說。一抬眼,看著這個一路陪他走來的親妹妹一臉悲意,又軟下語氣,輕歎一聲。「荷衣,妳等著看吧,再過不久,她會成為我的妻子、妳的四嫂。到時妳見了她,就會知道我的等待值得。」

    那我的等待呢……卓荷衣默不作聲。她倔強地望著眼前的男子,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柔光,知道是為了那個女子,知道自己再多說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四哥……」良久,她頹然地垂下眼,掩去心中苦澀。「我只想要你保重。經過這麼多奪權紛爭,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洗塵寰聞言,略微收斂了眼中的思念,將目光移回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七妹身上。「妳放心好了,與我為敵的人,我都不會輕易放過,所以妳擔心我的安危是多餘的。沒有把柳陌帶回洗華莊,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這三年來,在手足之間搬演的奪權劇碼,早已經鋒利了他生存的鬥志。

    至於柳陌,思念她,期望擁有權勢、進而擁有她,則是支撐他到如今的嚮往。

    卓荷衣慘然一笑,不想再聽見楊柳陌的名字。「四哥,不說這個了,我來找你還有另外一件要緊事……」

    「是妳決定要把姓氏改回來了嗎?」

    聽見荷衣說要緊事,洗塵寰第一個便想到這一件。自他繼位莊主之後,同樣的血脈裡只剩他跟荷衣,他希望她將姓氏改回來,可是荷衣遲遲沒有答覆。

    卓荷衣搖頭。「卓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紀念,我不想把它抹滅掉。」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也姓洗,那麼她就連最後那一點自欺欺人的餘地都沒有了。

    「既然妳堅持……那我也不再勉強妳。」

    「四哥,我找你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個。」荷衣從袖裡取出一個青瓷瓶。「我帶了刀傷藥來,無論傷口是輕是重,你這麼放任著總是不好……」

    「不必了。」洗塵寰拒絕得沒有絲毫猶豫,「別說這只是皮肉傷,就算是刺穿我的骨血皮肉,我也希望它能夠成痂,因為她早已經銘刻在我胸膛。」

    「你--」竟為她這樣糟蹋自己!

    荷衣心中既委屈又憤慨,幾乎無法遏止眼淚從眼眶中滾落下來,但她清楚知道這淚絕對不能掉,一掉,她會連此刻兄妹融洽的假象都失去。

    這麼多年來都不曾宣之於口,就是害怕說破的後果,只會把跟他在一起的微弱幸福也輸掉,更何況是在知道四哥心中已經有了別的女子侵進的現在。

    她只能夠躲藏,躲在同父異母的陰影背後一個人舔舐哀傷。

    「總之,我把藥瓶留在這兒。我先回房了。」

    頭也不能回地,一抹紫色影子從洗塵寰書房裡倉皇褪了色,卻始終沒能引起他在兄妹情分之外,更多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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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陽跟夏暑一樣教人難耐。慾望像柴木一般點著火苗便燃燒起來。

    他知道……浮動的視野裡女子勾魂攝魄的笑容在這情境之中有多麼不應當,但他的意識跟他的自主已經完全脫節……他不想就這樣被掌握。可是在被主宰的過程中,他無法拒絕自己的身體像一支弓一樣,被她撩撥到極致,然後才領略純粹的快樂。

    「柳陌……」刻意壓低的喘息在斗室之間濃重迴盪。

    半褪的衣襟袒裎著豐美的姿儀。她弓起膝,冰冷的石硯端方在案,不經意地擦過她的肌膚,帶來另一種溫度的刺激。她一瞬間的顰眉,她的丈夫反欺上來。方纔還嫌太狹窄不能收納他頤長身形的桌面,這會兒倒顯得空曠。

    他的唇舌與手指,逐步成為開啟她身體的關鍵。

    呼吸由原本的急促,緩降下來,然後回歸到規律與沉穩。

    她伏在他精瘦的胸膛,側耳傾聽他穩定而稍嫌緩慢的心跳聲。

    每一夜都必定要溫習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滲透進她的習慣,彷彿帶有一種令她安心的力量。

    柳陌歎了一口氣,無聲地從他身上坐起來,將裘毯蓋上他躺在臥榻之上裸裎的身體,攏起自己並未完全褪去的衣衫,隱約腰脊有幾分酸楚透上來。

    纏綿來勢洶湧。她循規蹈矩的丈夫,竟也願意迎合她的荒唐。

    她揉揉額際,不再多作思量,赤足走向方才兩人恣意的書桌,拾起一卷被倉卒推開跌到地面的圖軸。

    她將之妥善收藏起,一個雖仍在書房之中,卻獨有她能找得到的位置。

    佈置完整,她回到了丈夫身邊。黯然的眸光凝睇著他秀朗的眉目、挺立的鼻樑,以及誘人的薄唇,然後眼睫掩合,將最後的那一道黯然也抹滅。

    他在午睡之後先她而醒來。

    依然是溫柔而繾綣的視線投注以愛戀。幾個月的新婚之期,她雖仍是如冰火兼容的女子,過度澎湃的甜蜜卻讓他幾乎有種錯覺,也許過去徘徊在兩家之間的互鬥怨仇是不存在的。他們只是單純的一對人間夫妻,不需要去理睬那些旁枝末節,

    如果不是大姊正跟白楊莊書信密切往來,談論著兩莊聯合攻洗華的事宜,他都快要忘記她是來自一個江湖名莊,他原本的世仇。

    即使她是,也不會改變什麼的。他仍將信她愛她,令她在他的能力之內幸福。

    山碧溫潤地微笑,在不驚擾到妻子的情況之下披衣而起。

    然而,虛掩的門扉很快就將他的笑意擊潰。

    他一陣錯愕,視線投向書案,凌亂的桌面仍有方才兩人溫存的痕跡,但少了什麼在他腦海中卻清清楚楚。

    腦中頓時轟然!午膳後大姊找他一個人去,將莊內機關圖交與他收藏,然而他一進書房,嬌美的妻子便笑語如珠地迎上,接著一連串的挑逗與撩撥,在他體內引燃熾熱的溫度,燎燒他的理智,令他無力招架,而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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