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幸荷
「咦?」韓雍把扇一合,敲頭叫道:「我這兩天才聽說二哥的『元福樓』請來了幾位新師傅,做出來的金魚餃啊、糖油饅頭啊,簡直跟宛在軒的廚子做出來的一樣好吃,我還正想去嘗嘗看呢,難道說--」
「閒著沒事在宛在軒正對面開了家元福樓,擺明跟我搶生意也就算了,竟然還公然出高價搶我手下的名廚!他錢太多怕砸不死人嗎?眼看著江南茶館大會就快到了,李子遙這傢伙存心要整我!」
氣氣氣!他就是氣!他自認脾氣不佳,但在人前總能掩飾得很好,維持翮翩公子的完美氣息。唯獨碰上了他這兩個義結金蘭的兄弟--他們是長得特別欠揍、講話又令人討厭嗎?為何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挑起他萬丈怒火!
通常讓兩端戰火一觸即發的是他,必須夾在李子遙跟衛尋英中間當和事佬的也是他。韓雍連忙在臉上堆起笑:「哎哎,大哥,說實在的,你也要體諒、體諒二哥,畢竟男人對於自己只差三個月就要過門的妻子竟然為了他的兄弟而拋棄他這種事,總是很難以忍受的嘛,你想想他顏面盡失多可憐?要他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忘卻對你的恨意,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嘛,是不是--」韓雍哇啦啦地替李子遙講話,卻被忽然衝過來貼近他的臉給震僵了身體。
「你、給、我、聽、清,楚--」
「很清楚很清楚,你不用再靠近了……」皮膚真好啊,又白又嫩好像豆腐;眉型真美啊,濃薄適中挑人心弦……不、不要再靠近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當眾對兄長這張太有魅力的臉做出驚世駭俗之舉,那就糟了……
「第一,我跟南姑娘一點瓜葛也沒有,南姑娘的出走是因為他,不是因為我!第二,南姑娘出走至今已有五年多,這可不是短短的時問!第三,如果你存心要幫李子遙說話,那就快滾出我的宛在軒,免得我壓抑不住我的火氣,把你痛打一頓再丟下河,以洩我心頭之憤!」
喲!臨近爆發邊緣了!他若還不知道要跑,就枉人稱他韓雍為聰明俊俏小郎君了!「是是是,大哥所言甚是,這李子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我現在就去替你轉告他!告辭、告辭!」
「慢著。」衛尋英發完覦,語氣平和地喚住幾乎奪門而出的韓雍。
又、又是瞬間變換臉色的奇景?剛才一副要吞了他的怒火哪兒去了?瞧他現在平和的……多詭異啊!韓雍呵呵傻笑賣乖:「大哥還有吩咐?」
「你本來是來找我去赴李子遙的生日宴?」睨著桌上韓雍倉卒遺留下的請帖,衛尋英又端起龍井輕啜。
「是啊是啊,二哥說咱們三人很久沒聚聚了,約了去蜜玉園喝酒賞姑娘,晚上他還在元福樓裡擺宴呢,說你一定要去捧場。」
「好,我就去給他拜個壽!」翩然起身,姿態優美得彷彿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韓雍讚歎著,卻發現衛尋英嘴角噙著的那一朵笑花是……冷笑?
「其實呢,如果大哥今天心情不好,也不一定要去啊!況且自從你接手宛在軒以後,就很少見你涉足這些風花雪月的地方了,想必你現在一定是修身養性到一種超脫紅塵的地步了吧?我看你還是別去了,蜜玉園那種地方會壞了你的修行的,你說是不是啊?大哥?大哥?」
不理會韓雍苦口婆心的哀求,衛尋英跟夥計交代完了工作,隨即喚了小廝備馬回府。衛尋英滿臉是笑,卻獨睜著他那雙深邃迷人的黑眸瞪著韓雍。「我不過是去給他祝壽,你緊張什麼?」
「是嗎?我有緊張嗎?」韓雍抹抹汗,虛弱地笑。李子遙存心找大哥過去吵架,現在大哥也是準備去跟他吵架的!這下可好,他又要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了!
他們三個人的爹啊!為什麼你們當初要義結金蘭呢?自己愛結拜也就算了,還逼著他們三人也要結拜成義兄弟。他們明明就不合嘛,可憐年紀最小又最善良的他總是被兩位義兄的戰火炸得遍體鱗傷。
爹啊,孩兒好苦!
第二章
蜜玉園西廂房,貴客專屬。
「久不見大哥,今日能在小弟的生日宴上與大哥舉杯共飲,實在是太難得了!今日咱們三兄弟必得喝個不醉不歸才行!」
衛尋英看著李子遙舉杯一仰而盡,卻將自己手中的銀杯遞給韓雍。
韓雍明白,正要替衛尋英乾了這杯,卻被李子遙伸手攔下。
「怎麼大哥不喝呢?難道連這份薄面也不給小弟?」
「二哥,你明知道大哥不能喝--」韓雍好心提醒,卻被李子遙一把推到角落去。
「不能喝?還是不敢喝?」李子遙欺近衛尋英身邊,一雙有些邪氣的鳳眼直勾勾地逼視他,眼裡有著極深的怨恨與挑釁。「怕沒酒量的你一喝就醉,來個酒後亂性?還是怕像你爹一樣,喝酒喝到糊塗了,把個宛在軒連同三代家產一起輸光在賭桌上?」
「匡啷」一聲!是碎盤子的聲音!桌上酒菜因為推擠而摔落在地。韓雍沒時間理會自己被打翻了的酒給染濕的一身華衫,連忙趕在李子遙與衛尋英大打出手前隔開他們兩人。「哎呀,今天是二哥的好日子,咱們喝酒取樂賞姑娘,可千萬別動武啊!」
「李子遙!你再侮辱我衛家聲譽,不要怪我--」
「來打我啊!你連我的妻子都敢搶,現在怎麼不動手?」李子遙瞪著眼,語氣又毒辣又痛苦。「你把我最重要的東西奪走,我也要你嘗嘗那種感覺!我知道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不過就是那家茶館嘛!怎麼?聽說你今日不到中午就早早收工了,是做不下去了嗎?我看不如趁早關門吧,或是由我來出銀子,買下你的宛在軒,並到我元福樓底下,我可以勉強讓你當個小二!」
見衛尋英幾乎要掙脫眾人的攔阻與李子遙打上一架,韓雍連忙一把抱住衛尋英的腰,死纏活賴地拖住他。「大哥!二哥有些醉了,別聽他胡言亂語。哪哪,你瞧那不是劉大爺嗎?他可是宛在軒的常客,你千萬別在他面前做出不智之舉,有損你衛當家跟宛在軒的聲譽!聽清楚,是宛在軒的聲譽哦!」咦?有香氣?哪兒傳來的?恁地銷魂!好像是從大哥的衣衫裡?是從那紮起的發尾間,還是……
「咳咳,韓爺,您在幹什麼?」一同赴宴的客人忍不住咳了幾聲,提醒韓雍現場有一半的人的眼光都轉移到他身上了。
抱太緊了?表情太沉醉了?哎呀,糟糕!韓雍連忙鬆手,娃娃臉微紅,乾笑掩尷尬。「看得出來--我是在勸架,我怕他們打起來。」
「我們懂,我們理解……」在場客人們不約而同地附和著。
「哼呵!」衛尋英一聲冷笑。「你如此不分青紅皂白要將我定罪,多說無益,我若與你一般見識,才真是侮辱了我自己。你儘管揮霍你的銀子來網羅我的廚子吧,天下名廚何其多,我會怕找不到好廚子?宛在軒能蟬連五屆江南茶館大會之冠,這種榮耀跟實力可不是你這種門外漢用銀子就能砸出來的。關於怎麼開間好茶館,你還有得學!併吞宛在軒,怕你還沒那個本事!」
「這不是衛當家的嗎?」果然劉大爺遠遠看見衛尋英,立刻上前來打招呼。衛尋英早已換下剛才集結忿怒火爆於一臉的恐怖表情,揚起暖人心田的微笑,一整衣衫,溫文有禮地上前與劉大爺寒暄。
「咦?吹東風了嗎?好像突然暖了起來呀?」在場客人們奇怪著。「暖得教人舒服到心窩裡去了。」
是大哥似春風的笑啊……韓雍歎著。有朝一日他勢必要學會衛尋英那迅速變換臉色、收放自如的神技!
「哎喲!讓大爺們久等了!咦?」花二娘搖搖擺擺地笑進了門,一見散落一地的酒席不禁詫異。「這是怎麼了?酒菜不合胃口,還是大爺們等姑娘等得不耐煩了?別氣別氣,這不是來了嗎?女兒們,還不快給大爺們請安賠罪?」
眾妓們一擁而上,像蛇一般的纏附到男人身上,嬌聲連連地灌起迷湯來。韓雍如獲救兵似的大噓一口氣。「嬤嬤啊,把這殘席撤了吧,另擺上一道來。」
「知道啦!還用韓爺您吩咐?阿容,快去吩咐廚房準備一桌新席來,把這兒收拾乾淨,別惹爺兒們生氣。」花二娘吆喝著,一邊又催著貴客們入座舉杯,結束了這場混亂。
李子遙對著衛尋英的背影冷哼一聲,跌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起桌上酒瓶,猛灌了數口。女子溫熱柔軟的身軀靠了過來,李子遙抬眼看見一張明媚笑臉,他眉毛一皺,立刻嫌惡至極地將女子一把揮開:「滾!離我遠點!」
「小李爺,怎麼啦?如煙得罪您了?」
「嬤嬤!我叫你給我準備個病姑娘,你準備到哪裡去了?」他不要靠近這種健健康康的女子!那樣活潑、那樣燦爛,他一看了就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