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段小樓
「有呀,我就是有要做抽檢,可……可這兩人就只讓我抽檢他指定的那幾壇,其餘的都說不準,當時……我急著趕緊把酒給帶回去,也就應了他們的要求,誰知道……」
「誰知道你這死老頭胡說八道,誰不准你去抽檢其它的了,滿口謊言,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不可。」鍾六一臉凶相,隨手拿起一旁扁擔,就要打向馮老頭。
「我人在此你們就敢這麼囂張,我要不在,你不拿刀子砍人了!」迎菊杏眼國睦,冷冷的說:「你們家那不中用的卓蟋,我都敢打得他跪地求饒,信不信我也有辦法將你們的腦袋瓜給割下來。」
鍾六柳七嚇得跪在地上,把頭磕得震山響,不停喊冤,「這老頭滿嘴的胡說八道,我們就是跟天借了膽,也不敢在酒裡摻水加料啊!」;
「要是沒那狗膽,你們為何不讓馮老伯抽檢他想要抽檢的那幾壇呢?」迎菊搶過扁擔,一臉興師問罪。
「那是因為……那些都是在乾隆二十五年間,精釀的上好女兒紅,是有信譽品質保證的,他這樣一抽檢,不是擺明了侮辱這酒的名聲嗎?」柳七不但不思過,還振振有詞反駁。
「我看你才滿嘴的胡說八道,傳令下去,將酒坊內,所有在乾隆二十五年間釀製的女兒紅,通通給我搬到後院的廣場上,我要-一抽檢。」迎菊做事斬釘截鐵,並且採取速戰速決態勢。
「不行啊,菊姑娘,那些……都已經封了缸,你這樣一抽檢,那我們還賣給誰呀?」鍾六早已臉色慘白,嚇得褲襠裡都要嚇出尿來。
「封了缸就不能拆缸嗎?你把我當成是三歲小孩,還是不懂這行規矩的門外漢?」她朝兩人各踢一腳,瑞得他們像陀螺似的滾到一旁。「還不快去!」
「那……那該不該問奔雷旗主的意見啊?」鍾六不怕死,想盡辦法將奔雷托這王牌亮出來,看能不能稍稍嚇阻迎菊那堅決的心意。「
這一問,不但嚇阻不了迎菊的決心,還當場讓她火冒三丈。「這酒坊誰才是真主子,你眼睛也不去罩亮點,人家養貓來抓耗子,我的貓倒會咬雞,你們信不信我要沒能力宰了你們,我姑奶奶就跟你祖宗同個姓!」
高舉的扁擔還未落下,兩名小廝便嚇得連滾帶爬,朝藏酒的酒窖裡,將所有同一年份的女兒紅,通通搬到後院廣場上。
「姑娘……您犯不著將事給鬧大啊,我們僅要求能換兩罈酒,不是存心要找麻煩啊!」眼看李倩越鬧越大,馮老頭緊張地上前去緩頰,希望能消消迎菊的怒火。
「馮老伯,這件事交由我處理就行,該給您的公道,我一分也不會欠您。」她反過來安慰兩老。沒想到卓家莊的上樑不正,下梁也跟著歪,這些魚肉鄉民、欺壓良善的惡棍,要是不好好整頓,給點顏色瞧瞧,不知還要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來。
沒多久,幾名長工便在鍾六的指示下,將一罈罈上頭貼有乾隆二十五年的封缸女兒紅給搬了出來,近百壇的酒就這樣羅列在廣場上,可說是蔚為奇觀。
「馮老伯,這封缸上的封條,是不是跟您發現有問題的酒缸上的封條是一樣的?」她領了馮老頭走上前看,在確定無誤後,便命令左右長工,正聲說道:「給我拆缸,一罈罈拆開來讓我檢查。」
鍾六柳七聞言,嚇得六神無主,他們不停瞻望著前頭長廊,咕嚕著救兵怎麼還沒到來。
只見長工們將一罈罈的酒拆封,頓時酒味飄香,瀰漫在整個後院。
迎菊憑藉著她對酒的認知,先將鼻頭湊到缸緣邊,然後再拿起木勺子,輕舀一瓢,輕噪一口,接著再就著日光,觀察酒色。
這一番反覆地仔細檢查後,她放下木勺子,不動聲色地來到鍾六柳七面前,左右開弓,一人各掌了兩人數十個耳光。
「狗奴才,還真的以次充好,以水混酒!」
這樣還是余火未消,她拿起扁擔,正要好好將這兩個狗奴才打到瘸腿時,一記飽足中氣的喝令,才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奴才,暫時留下一條狗命。
「慢著!」
熟悉的聲音讓迎菊停下手邊的動作,她回頭一看,除了走在前頭的奔雷托外,後頭還跟著紅兒和綠兒兩人。
迎菊看著兩隻喪家犬已經伏在地上,腿軟到站不起來,氣得將扁擔往旁邊一丟,她知道,就算打死這兩個人,她也是消不了氣。
「迎菊姑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奔雷托只是經由下人通報前來處理,對於細枝末節,還未能有深人瞭解。
「狗奴才,還不老老實實把事情經過說一遍,我警告你,這裡頭要是有一句我聽了不舒服的話,小心你的腦袋瓜子。」
「等等!」奔雷托在鍾六還未開口時,先制止了他的解釋。
「還等什麼,等黃昏還是等夕陽啊?」
奔雷托帶著滿腹的疑慮,來到她面前,他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又聽到她剛剛罵鍾六與柳七他那股氣勢,不免問道:「你不是沒辦法下床走動嗎?」
紅兒與綠兒也感到詫異,怎麼昨兒個還一副病做俯的菊姑娘,今天馬上就生龍活虎,完全沒事似的。
她自己也被奔雷托的這句話給問傻了,光顧著處理馮老伯這件事,卻忘了把自個兒柔弱體態給裝出來。
看來,她的好日子恐怕只能過到今天了。
「好了就是好了,還需解釋什麼,剛剛沒辦法下床走動,現在……突然間就行了啊!」迎菊給了他一個很敷衍的答案。
原來她的腰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害得他還到處差人到寧波,去安排行程,請人盡速將那名神醫給請回來。
那雙灰眸中閃著兩簇怒火,這女人竟然騙了他!
不僅如此,她也違反了同意書上時約定,又大聲地責罵起奴僕。
「你忘了你簽定的同意書,不再對敘僕們大聲說話了嗎月他按捺住性子,看著她怎麼來強詞奪理。
迎菊漲紅了臉,搞不懂他為何不聽完鍾六的敘述後,再來跟她談這問題。
「這兩個狗奴才該罵,沒將他們活活打死,算是對他們客氣的了。」她毫無懼色地回了過去。一
「凡事可以好好說,我不希望你的脾氣還是這麼暴躁,不管他們做出多麼惡劣的壞事,家有家規,不必要……」他想跟她講理,哪曉得對方根本沒耐性聽完,馬上截斷他的話。
「我不要聽你說那些長篇大論,我問你,你要不要聽他把話給完?」迎菊硬是跟他卯上,這奔雷托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就算他們有錯,你也犯了你我之間的協議。」他冷靜地分析,從她私自將藏酒在未經他同意下,全部拆缸私檢,到對奴僕又打又罵,這早已違反她之前白紙黑字下的承諾。
紅兒和綠兒看到迎菊身子微微顫抖,不停勸告奔雷托不要再激怒她了,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挑戰她的權威,還讓她氣得面紅耳赤,淚水兒噙在眼眶裡,小……更是碎了一地。
「好,我就是犯了錯,你要是看不順眼,一刀殺了我啊!」她走到他面前,帶著怨恨的目光看著他。
「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奔雷托難得的冷靜,他只是不明白,這樣一個聰明絕頂,又有著過人姿色的女子,為何性子會如此剛烈。
「你要不殺我,就讓我來整肅這兩個狗奴才,殺雞做猴給其它的奴才們看。」她朝紅兒看了一眼。「去把我的鞭子拿來!」
紅兒雙腳像被釘住,還不忘看了奔雷托一眼。
「到底我是你主子,還是他是你主子?」
紅兒不敢再多遲疑,快速地跑回雙桂園,將迎菊的長鞭取了過來。
這時,連馮老頭夫婦倆,也認為事情鬧得太大了,緊張地跑上前來,握住迎菊的手,「這兩罈酒我們不要了,你的好意、你的善意,我馮老頭夫婦倆,心領了。」
「不行,這種事積弊已久,不趁今天做個解決,還讓它在裡頭慢慢腐爛生蛆不成。」她做事向來不官僚,發現弊端便要立即處理。
「可是這會造成你的困擾啊,你叫我們倆怎擔待得起。」馮大娘也是不想看到這樣的畫面,讓迎菊腹背受敵,叫他們良心何安啊!
「對的事就要堅持到底,這是我的原則,該討的公道,我絕對會還給你們。」她請兩老到一旁去,不希望他們來模這渾水。
這廂才說完話,紅兒已把長鞭給拿來,迎菊接過鞭子,對著鍾六兩人說:「依我在醒飄居的規矩,你們倆犯的是重罪,嚴重破壞整個酒坊的名譽,每人得受十鞭的教訓,我問你們,你們服是不服?」
這說服也挨鞭,說不服恐怕挨的鞭更多,嚇得兩人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以求保命。
「迎菊姑娘,這十鞭一打完,兩人恐怕不死也剩半條命,不躺在床上休養個半年,怕是下不了床幹活,要不改為三鞭,象徵性地訓訓一下,你以為如何?」奔雷托明白這鞭子的滋味並不好受,真讓迎菊蠻幹,他頗替兩人的未來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