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黎珊
好奇地俯低身子，宋爾麟歪著頭湊上去，瀏覽著上頭的內容。
咦，嚴葳鵬？呵，原來不是「嚴威鵬」呀！嘻嘻，有好戲可看了。
宋爾麟轉身走到沙發邊落坐，蹺起二郎腿，靜靜地等待後續發展。
隨意地瞄了眼資料上的姓名，歐陽靖連伸手翻看都沒有，他只是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嚴葳鵬。
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接受他審視的目光，可是等了好半晌，歐陽靖就是不吭一聲，嚴葳鵬再也忍不下去了。
「歐陽總裁？」被他無禮行為徹底惱怒了的她，聲音略微揚高起來。
「你為什麼是女的？」
嚴葳鵬一愣，才凝聚出來的一點怒氣，全被他的怪問題打散了。「我本來就是女的啊！」
這是什麼問題？她偏過頭，疑問的眼神望向坐在一旁的宋爾麟；還是他看起來正常一點。
宋爾麟微笑地對她聳聳肩，並沒有開口。
原來歐陽根本不知道，他心裡認定的「嚴威鵬」竟然是「嚴葳鵬」，當然會因為她是女人而訝異了。宋爾麟賊賊地笑著，看著眼前的狀況，他很快便將一切給想通了。
「你早就知道了？」這句話是針對竊笑的宋爾麟而發的。
「怎麼可能，這件事還是你告訴我的，不是嗎？」是他說歐陽伯伯幫他介紹個特別助理，叫「嚴威鵬」，而且「他」還是歐陽伯伯栽培長大的。
「歐陽總裁，請問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嚴葳鵬受不了他們兩人之間謎語似的對話。
「你不——」
「沒事，他只是看到你的美，所以太驚訝罷了。」宋爾麟截斷歐陽靖的話。
嚴葳鵬輕嗤了聲。
說謊不打草稿，看來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
「歐陽總裁？」她直直望進歐陽靖那雙冰冷的眼。
歐陽靖濃密的劍眉一挑，對她進門以來表現的勇敢有了不壞的印象。「你不適合這個工作。」他直截了當地說。
聞言，嚴葳鵬瞪大了雙眼，「不適合？」
深呼吸幾次，嚴葳鵬告誡自己壓下迅速升高的怒氣，同時強扯著嘴角，露出不像微笑的微笑，「我不曉得歐陽總裁有透視的能力，只瞥了資料一眼，就能評斷出我不適合這個工作？」
要不是歐陽伯伯對她有恩，她才不想來這裡工作呢。既然他開口說不適合了，其實她大可走人，但他竟連資料也不看就說她不適合，這就讓人氣不過了。
哼！這完全是憑他個人的好惡嘛！她真懷疑，歐陽伯伯怎麼敢將公司交給歐陽靖這種大笨蛋？她決定了，一定要留下來挫挫他的銳氣！
他想趕她走，她偏不顧他的心。
聽見她的話，宋爾麟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歐陽，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到今天才發現你會透視耶！」街著這女孩的勇氣可嘉，他肯定會幫她到底。
想來還真巧，從昨晚到現在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遇上兩個勇氣非凡的女人，膽敢正面挑釁歐陽哩！
「閉嘴！」歐陽靖瞪著瞎起哄的好友。
宋爾麟不理會他難看的臉色，踱近辦公桌，伸手抄走了那疊資料。快速地翻看。
「嗯，經歷很不錯，還是禾雅集團亞洲區的投顧部經理呢。」他開始佩服她了。
在金融證券業方面，禾雅集團可是世界最頂尖的公司，她能以二十三歲的年紀便坐上投顧部經理的位子，能力自是一流。
難怪歐陽伯伯會說她是個人才。不過，他比較好奇的是，歐陽伯伯怎麼沒早點拉她進公司呢？
「已經不是了，我現在是來應徵貴公司總裁特助的職務。」怒氣稍降，嚴葳鵬已能冷靜應對。「不過，看來我的能力似乎仍是不夠。」
她的能力不夠？愛說笑！宋爾麟一臉怪笑地看著好友，看他會有說明回應。
「我相信在禾雅，你的發展機會更大，不必委屈來這裡當個小助理。」歐陽靖面不改色的說，不管她的資歷如何，他就是不想讓個女人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她要到歐陽集團？可以！只是別當他的特別助理，別在他眼前出現就行了。
「我可不認為這工作只是『小助理』這麼簡單，更何況，聽說歐陽總裁正急需人手幫忙，不是嗎？」她聽歐陽伯伯說過，他不知道已經罵走多少人了。
「歐陽，再挑下去就沒有人幫你了。」將資料翻到嚴葳鵬經歷那頁，伸長了手丟回他面前，宋爾麟淡淡地說著風涼話。
蹙眉沉吟了一會兒，歐陽靖像是下了什麼困難的決定似地，「唔……好吧。」
他抬眼嚴肅地看著嚴葳鵬，「如果你不合我的要求，我隨時都會辭退你。另外，若找到更好的人選，我也會——」
「我知道了。」嚴葳鵬截斷他未竟的話。想也知道，他所謂「更好的人選」一定是個男人。
「去找寶姨，讓她幫你進入狀況，明天正式上班。」歐陽靖揮手摒退她。
對他無禮的動作，嚴葳鵬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只是優雅地一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我等著你的表現。」她的手才碰到門把，就聽見身後傳來歐陽靖略帶嘲諷的聲音。
火氣瞬間冒上來，嚴葳鵬轉頭對他露出強扯著的笑容，聲音從緊咬的牙縫裡出，「敬、請、期、待。」說完，她快速地開門離去。
再在他面前待上一分鐘，難保她不會把拳頭貼上他的臉！
目睹完好戲的宋爾麟，捧著肚子笑倒在沙發上。而鐵青著臉的歐陽靖，殺人目光狠狠地瞪向笑個不停的好友。
半晌，宋爾麟終於在歐陽靖的冷哼聲中止住笑，撫著笑僵了的臉頰，他好奇地問：「你不是說她是男的？」既然她是歐陽伯伯栽培長大的，為何歐陽會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歐陽靖站起身，沒好氣地說：「我也覺得奇怪。」經過剛才的事，他已無心於公事。
倒了杯黑咖啡，他踱到落地窗前，順著杯裡不斷上升的白色煙霧，他回想起遙遠的、模糊的片段。
「那時候我才八歲吧，遠遠地看過她一眼。頭髮削得好短、瘦瘦小小的她，看起來就是個小男生，誰知道她竟然是女的？」皺著眉頭，歐陽靖對於讓一個女人當他的特別助理，還是覺得討厭。
十七年前，隨意一瞥的那一幕竟讓他一直錯到現在，腦子裡對她的印象僅只於那一幕，還記得那時，她渾身都是傷，衣服也髒兮兮的，完全就像男孩子剛打完架的模樣，任誰瞧見她，都會將她誤認為男孩子吧！
「後來我再也沒見過她了。」被送到英國讀書的他，壓根忘了有這號人物，還是老爸提醒，他才隱約回憶起那件事的。所以，當老爸說要介紹嚴葳鵬來的時候，他什麼也沒問的就答應了，沒想到竟鬧出這個笑話。
哼，回去可要好好問一下老爸，為什麼不告訴他，嚴葳鵬竟是女人？歐陽靖的眉糾得更緊了。
「歐陽。」宋爾麟右手搭上他的肩，「你要知道，找到適合的幫手可沒那麼容易，如果她工作上沒出錯，你可別隨便就開除她。」
以歐陽工作起來的拚命勁，他相信很少人能跟得上歐陽的腳步的，而他有預感，這個嚴葳鵬應該能跟上歐陽，成為他的好助手，只是怕歐陽會以她的性別為由而開除她。
「我不會公私不分的。」想到未來多了個女人在他身邊跟進跟出，歐陽靖就開始懷疑他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總歸一句話，都是人事室辦事不力的錯，叫他們徵人，卻連找個男的人才都找不到。
☆☆☆☆☆☆☆☆☆☆☆☆☆☆☆☆☆☆☆☆☆☆
「你還好吧？」寶姨一臉同情地望著剛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的嚴葳鵬。
適時來的慰問熄滅了些怒火，嚴葳鵬微笑地朝她點頭道謝，「還好，謝謝你。」
「我是你的秘書陳寶悅，如果你願意，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喊我寶姨。」
「寶姨。」嚴葳鵬伸手與她交握。「你叫我葳鵬就好了，很高興還有你陪我面對那隻大沙豬。」她意有所指地將目光飄向合上的門板。
賓姨輕笑出聲，她挺喜歡這個率真的女孩，熱情地拉著她的手，「我們先去看看你的辦公室。」說完，領著她到特別助理辦公室，也就是她原本工作的地方。
嗚，她好想原來的工作喔！小陳和小張那兩個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寶姨在心底暗暗哀歎著。
第三章
啪！
明亮的燈光瞬間驅走滿室黑暗。
隨手將沉重的提袋擱在腳邊，也不管冬天地板上足以凍人的冰寒，嚴葳鵬累得背倚門板，順勢滑坐在地。伸展著終於得到休息的雙腿，她舒服地輕喟了聲。
她摘下掛在鼻樑上的眼鏡，踢掉束縛了她一天的高跟鞋，抬手將髮髻拆開，纖白的手指穿梭發問，梳理著優美如波浪般的髮絲。
然後，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皺著一張小臉，哀憐的目光望著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