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橘千奈
「所以你把找當成魚,放了餌釣我上鉤?」淚意又湧上眼眶,讓眼前靦腆而深情的臉龐有些模糊。不只她害怕,他也是呵,可他卻選擇了不變的付出與等待,若她始終不願接納他,那將傷他多深?
「我只是想在你我之間,至少保留住一條聯繫的線。」高二那天在他家廚房談過之後,她始終對他採取逃避的態度,多虧了這些小小的糖果,擔任他每次與她見面時的開場白,以甜味軟化了她的防備。
「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告訴我了?」
「因為你收下熊貓,讓它們在一起了啊。收下就不可以退回哦。」他環住她的腰,頑皮地眨眼,「可惜我找不到拿著薄荷糖的熊貓,只找到啃竹子的。」
她噗哧笑了,淚珠同時滾出眼眶,她以手背擦去,「真是的,我最近越來越愛哭了。」面對深情的眼神,她一時赧然,趕忙遮住自己的臉,「別看,我哭起來很醜。」
「不,」他拉開她的手,「沒人比你哭得更美了。」他只手捧住她臉龐,細細揩去淚痕,淚水與細緻如瓷的肌膚,溫熱地引發他一向含蓄的情感。
她微微一震,因為頰上溫柔撫觸的指忽然換成了唇,他輕輕吻去每一顆淚。她闔上眼,微顫地感受那細密而珍惜的吻,白睫毛緩移至頰上、唇畔……直到她嘗到意外的鹹味,剛意會到那是自己的淚,他溫軟的唇已覆上了她的。
他吻得很輕,雖青澀,卻像春天第一場雨絲般溫柔,千回百轉地眷戀著。她試著回應,像一株冬眠許久的嫩芽,笨拙地抖開蜷曲的葉,終至完全舒展,沐浴在雨中……而後雨絲漸歇,陽光帶來暖意,誘人地邀請她敞開更多,她遂輕啟雙唇,讓那溫煦的暖意輕巧探入,漸轉為熾熱,教人心醉地糾纏……
一切漸漸平靜下來,她氣息不穩地睜開眼,眼前深邃的眼瞳如星子閃爍,「你……」才吐出一個字,他拇指卻拂過她的唇,抹去她言語的能力。
羞澀冒出了頭,將她白皙的容顏染成一片瑰紅,而他沙啞的嗓音則教她想找個地洞鑽──
「在鬼屋裡,你……吻了我,對吧?」嘗到她唇間涼涼的薄荷味,此刻他完全確定了。
「我……」她雙頰如火,想逃,無奈被他抱在懷裡,只能老實承詔,「你靠得好近,我只是想試看看,沒想到真的……以後不會了。」
他輕歎,「我不是怪你主動啊。」心裡還滿高興她主動的,可他寶貴的初吻就這樣草率地在一條烏漆抹黑的隧道裡獻出去,不甘心哪!幻想過浪漫晚餐、攜手散步,醞釀絕佳氣氛,結果一條未完工的鬼屋隧道就完成了一切!
「不然呢?」他似乎相當扼腕,讓她不解。
「嗯咳。」突如其來的輕咳打斷殘餘的旖旎氣氛,兩人同時轉頭,就見穿得一身黑的女孩站在兩公尺外。
「阿……阿美子……」邢雙芸吶吶無言,粉頰熱得要燒起來了。
「我不想打斷你們,不過我有事趕著走,正好被你們卡在這裡。」甘紗美語調平板,眼眸隱藏在墨鏡下,看不出情緒,「正好在這裡碰到你,省得我還要跑去學校找你。」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精緻的銀藍色短柄,雕有對稱的幾何花紋。
汪懷瑋皺眉,「那是什麼?」他不太喜歡這個黑道老大的女兒,一來覺得她戾氣很重,二來雙芸幾次遭遇到危險都是因為她,連帶地讓他不相信她給的東西。
甘紗美按住短柄一側,放開時短柄迅速展開,露出銳利的刀鋒。「是蝴蝶刀。」遞給邢雙芸。
她驚喜地道:「要送我?」
「我不能保護你,至少讓你可以保護自己。看在你兩次都保護了雙芸的份上,」甘紗美斜了一臉不苟同的汪懷瑋一眼,手再次伸進口袋,「這個送你。貝瑞塔隨身刀,鈦合金握柄,不到十五公分,很適合帶在身上。」
「我不需要。」汪懷瑋臉都快黑了。帶這種東西去學校,人家還以為他準備謀殺誰哩!
「送給你不是因為你需要,是讓你保護雙芸。本來想送你幾把槍,但我想你不會用,萬一走火傷到雙芸就糟了。」言下之意就是走火斃了他自己倒沒關係。甘紗美硬把刀塞到他手中,同時注意到他手上提的東西,「那是什麼?」
「薄荷糖。」邢雙芸接過袋子,抓了一把給好友。
「我知道是薄荷糖,是在附近的雜貨店買的吧?」
「嗯,剛剛去買的。」連阿美子也知道那家店,她怎麼從來沒注意到?
「你也吃?」甘紗美看著汪懷瑋剝開糖紙,墨鏡下的眼流露一抹詫異。
「不行嗎?這是我買的。」他鼓起雙頰,連塞了幾顆進口中。好好的旖旎氣氛被兩把刀割得七零八碎,要多吃點糖平衡一下。
他一連吃了好幾顆,直到嘴裡再也塞不下,才嚼著糖果斜了甘紗美一眼,顯然希望她趕快走,別打擾他們倆。
甘紗美看向邢雙芸,「你沒告訴他?」
她一瞼茫然,「什麼?」
「你忘了?有一天我們閒聊的時候,我告訴過你啊。」甘紗美自行剝了一顆糖,含進口中,上下掃了汪懷瑋一眼,「男人吃薄荷糖會陽萎,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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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汪笙聽到電鈴聲,跑去玄關開門,「哥、雙菩……」
「怎麼?」汪懷瑋注意到小妹臉色不對,隨即看見父親和魏胥列坐在客廳裡。
「沒有啦。」汪笙絞著手,瞄了邢雙芸一眼,「他們……在談打官司的事。」
邢雙芸明白汪笙是怕她為難,淺淺一笑,「沒關係,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拉斐爾」與汪笙她男友的個人工作室正在打官司,她身為「拉斐爾」的大小姐,確實不適合待在這裡。
「既然來了,就進來坐一下吧。」汪父淡然道:「懷瑋,我下午讓傭人買了水果,放在冰箱裡,你去切一盤來。」
「我不餓。」察覺父親似乎有意將自己與邢雙芸隔離開來,汪懷瑋警覺地握住她的手,擋在她身前。
「誰問你餓不餓?家裡有客人,快去切水果來招待人家。」
「我……」看見小妹使了個眼色,暗示有她在,老爸絕不敢動邢雙芸一根寒毛。猶豫一下,又捏捏邢雙芸的手,汪懷瑋才走進廚房。
有汪家小公主護航,猶如免死金牌在身,老爸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抵擋不了最鍾愛的小女兒向他一瞪的打擊。
「這麼晚回來,和懷瑋去哪裡了?」一等兩個女孩坐下來,汪父立即針對邢雙芸發問,口氣盡量平和,表情也不敢猙獰,只有眼底藏著殺氣。
「懷瑋教授的朋友開的動物醫院收了一批流浪狗,我和他過去幫忙。」懷瑋始終沒讓父親知道他在獸醫院打工,她也幫著隱瞞。和他在一起,她早有心理準備,早晚要與不喜歡邢家人的汪父正面交鋒。此刻她坦然微笑,沒有絲毫畏懼。
「聽說你只修法律系,沒有修雙學位或輔系?」
「法律系的課不輕,我負擔不起太多的課。」
「就我所知,資工系的課也不輕吧?懷瑋卻沒跟你看齊,還是念了獸醫。」語氣隱隱有著挑釁。
「那是懷瑋比較聰明,才應付得了雙倍的課。」
「念是念了,以後能好好運用在公司上才有用。」好個丫頭,無視於他暗指她煽動兒子反抗親爹的語意,輕描淡寫一句讚美就把重點略過。怎麼他兒子就沒這麼機靈?
汪父暗暗扼腕,含蓄地又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你既然是法律系學生,公司正在打官司,多少會去瞭解吧?」
魏胥列一逕不動聲色。
正打開那袋薄荷糖的汪笙則柳眉倒豎,似乎就要向父親發火。邢雙芸輕推她一下,示意她可以自己應付。
「我叔叔請了律師負責,我只是學生,懂得不多。」
「是懂得不多,還是不想懂太多?」見小女兒沒發作,汪父步步進逼。
「我目前以功課為重,沒有時間瞭解。如果汪伯伯想瞭解詳情的話,最近報紙上有很多報導寫得相當詳細,應該不需要我多作解釋。」
「聽說你們『四境』內定你的堂哥為繼承人?」撇開兩家事業上的競爭不談,汪父其實頗欣賞這女孩,看似柔弱,內裡卻相當強硬,並非三言兩語就被嚇倒的小角色,與他愛妻倒有幾分相似,不過當然比不上他心愛的老婆了。
至於他兒子就別提了,雖然不情願地接下公司,到公司實習、開會時倒很認真,員工們也很喜歡他,可惜親和力有餘,魄力、野心卻不足;公司在他手中雖不至於倒閉,恐怕也難有發展。除非有個賢內助,就像他和老婆聯手打拚一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不是由我決定。」邢雙芸沒忘了對方可是「四境」的總裁,焉能隨便透露自家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