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惡女的條件

第23頁 文 / 橘千奈

    「嗯。」她將頭枕在他肩上,汲取他冬陽般溫暖的氣息,恐懼很快就被驅走了。就這樣靜靜的依偎,什麼都不想,幸福的感覺卻不斷湧上來。只是個單純的擁抱,卻因為身邊是他,再簡單的一個接觸都是最甜蜜的經驗。她悄悄在他毛衣領印下一吻,「你真的會永遠在我身邊?」

    「當然。」他答得毫不猶豫,微微收緊的手臂傳達著堅定。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不記得從何時起,總是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尤其獨鍾她的笑顏,溫婉含蓄,唯有深深凝視著她時,會發現眼底那抹狡黠嘲弄的光,彷彿蘊藏著矛盾的秘密,吸引人探索。他於是不自覺追逐著她的一切,想要解開那個秘密,而在明瞭之前,卻已教她進駐自己的心,喜歡上這個不安的靈魂……

    除了她之外,他不曾花這麼多心思去注意一個人,而太多太多的喜歡累積起來,已不單純只是喜歡……可從來沒說過的字眼無法輕易出口,吐只能藉由此刻貼合的身體、環衛著她的手臂,溫柔地傳遞最濃烈的情感。

    「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話。」她眼眶微微濕潤,「沒人說過喜歡我。媽媽很少跟我講話,爸爸對我的感情是放在心裡的,阿姨到現在還是有點怕我,月月也和我不親……只有你,讓我知道自己不是沒人要的。」她抬起頭,在黑暗中辨識他模糊的輪廓,「你真的喜歡我?」

    「要我發誓嗎?」他開玩笑地說著,一手把玩著她的髮絲。

    「只有喜歡,沒有別的?我對你,似乎不只……喜歡……」

    「你說什麼?」她聲音漸小,他聽不清楚,傾身向前,唇忽地碰上一片柔軟,輕輕一觸立即退開。

    ……有熟悉的薄荷味,是什麼?他愣了愣,剛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沒吃薄荷糖,已被她推開。

    「我想試著自己走完。」她後退幾步,「你先出去等我吧。」

    「你可以嗎?」擔心立刻蓋過了他剛聯想到的旖旎。

    「剛才有點怕,現在好多了。醫生說主動接觸恐懼的事物對治療也有幫助,我想試看看。」見他仍有些猶豫,她乾脆把他推出去。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黑暗中,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氣,捧住自己發燙的雙頰。

    沒想到自己竟然敢吻他……想吻他的念頭才起,加上他又靠得好近,近得她只需努力一公分就能完成這念頭,於是她……真的做了!下場是嘴裡薄荷糖的涼意,也擋不住臉上的燥熱,只好逼他出去,讓自己冷靜一下。他應該不知道吧?

    但他一走,四壁的黑暗像收緊的網子,開始困住她。她深吸口氣,喃喃說著:「只是暗了點,沒事的。」醫生要她在開始恐慌之際,馬上往實際的方向想──黑暗不會吃人,她隨時可以離開,沒什麼好害怕的。

    唯有面對,才能克服。「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她喃喃念著咒語,跨出腳步,循著方才汪懷瑋出去的方向走。

    對母親的付出從沒有得到回報,母親永遠冷眼看她,像看著一個和她無關的小東西。她渴望從母親身上得到認同和關愛,母親卻給她無盡的疏離和冰冷,教她墜入近二十年的惡夢,以為一生再也無法掙脫……

    呼吸開始不穩,腳步也踉蹌起來,咒語的上半句、顯然不足以支持她擺脫內心根深抵固的恐懼,她遂喃喃加入下半句,「他在,他會來找我的。只是比較暗而已,沒事的。有他在,他一定會來找我……」

    直到遇見他──在她還無法相信任何人之前,是他先伸出手,即使她害怕傷害而抗拒著,他始終沒有離去,甚至對她許下永遠的承諾。

    黑暗漫漫,而那一端,有他在等她。她終於願意正視心底渴望被愛的寂寞,是他允諾的「永遠」推了她一把,踏出自我的局限。

    轉個彎,已近出口,暮色中可見他憂慮的臉龐在見到她後霍然明亮,喜悅地張開雙臂,背光的身形嵌在光亮中,像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畫。

    她不自覺加快腳步,開始跑起來,毫無猶豫地衝出隧道,撲進他懷中。

    「還好嗎?」汪懷瑋顧不得一旁學弟艷羨的目光,急著上下審視她。

    「我很好。」她緊擁著他,深嗅著他身上陽光的氣息,耳語道:「我喜歡你。」

    「我知道。」他目光轉柔,更摟緊她。

    他帶來光明,他就是光明……無所不入的光啊,她還能逃到哪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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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南部?」

    「這是獸醫系的傳統,獸醫系和南部一家大型動物醫院合作,每年都會讓大三的學生過去實習。」下了公車,汪懷瑋挽著邢雙萎,沿騎樓走著。

    「要去多久?」

    「三天。下禮拜五的課不上,搭車南下,禮拜天晚上再回來。」汪懷瑋看她一眼,「你也一起去吧。」

    「我?」邢雙芸一怔,「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啊。」

    「說是實習,其實只是觀摩,跟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相互印證,也算是一趟教學旅行。老師說想趁機帶朋友、家人去玩也可以,不過只限晚上的空閒時間,而且費用得自己負責。」他微笑,「就當你抽中了南台灣免費三日游,下禮拜五早上收拾好行李,和我一起去玩吧。」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想盡量陪在她身邊吧?祁雙芸心頭湧起幸福的暖意,卻搖了搖頭,「不了,你去就好。」

    「為什麼?你有別的約會了?」他立刻一臉哀怨,語氣開始泛酸,「不會是和前天到你們繫上演講的那個律師學長吧?」

    邢雙芸驚訝萬分,「你那天有去聽演講?」他若有出席,應該也看到她了呀,怎麼沒來找她?

    「學校舉辦優秀校友回校演講的活動,我每一場都有去聽啊。你們那位學長,聽說是年收入上千萬的紅牌律師?他演講時還請你擔任引言人,不是嗎?」

    「引言人本來是大四的學姊,但她那天臨時感冒失聲,所以找我代替。」呀,原來他吃醋了?她一笑,認真解釋,「不,我不和你去南部跟學長無關,因為我不是獸醫系的學生,去了只會讓你分心,而且我期末有個小論文要交,下禮拜得泡圖書館找資料呢。」

    「不是學長約你去圖書館?」

    「不是。」大概是演講結束後,律師學長和她多聊了幾句,感謝她臨時接下引言人的任務上讓演講順利進行,卻被他看見了。她微笑,悄聲耳語,「第一,學長有未婚妻了;第二,不管誰約我,我都不會答應的,因為我有你了啊。」忽然領悟,「你是在報復我之前懷疑你和學姊的事嗎?」

    「說報復太嚴重了,我只是提出一點小小的抗議而己。」他悶聲說著,「你不相信我。」

    「我若真的不相信你,就不會提出來跟你說了。」他顯然還是難以釋懷,她輕捏著他掌心,柔聲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提了。」

    「知道我為什麼從不告訴你,薄荷糖在哪裡買的嗎?」

    「因為你怕我蛀牙?」

    「不是這個原因。」他笑了,繼續拄前走,帶著她經過了幾個店舖和住家。

    這段路她走過許多次,因為「廣海盟」旗下的撞球場就在這條路上,她以前常搭公車來這裡枚阿美子,最近則是陪著懷瑋去他打工的動物醫院。

    他過了街口,拉著她進了一家雜貨店。

    店很小,賣的東西卻不少,擺放得很整齊,有一般商店賣的飲料、零食,也有蔬菜、雞蛋,是都市中已經很少見到的傳統雜貨店。

    「小朋友,又來買糖果了?」店內只有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滿臉皺紋,看來至少有八十歲了,笑咪咪的面容很是和藹。不等汪懷瑋回答,她拿下架子上的塑膠罐,裡面滿滿裝著綠色薄荷糖。

    「嗯,今天也買一百元。」他摸出皮夾,看了驚訝的邢雙芸一眼。

    老太太抓出糖果秤重,又看了邢雙芸一眼,以肘推推汪懷瑋,悄聲問:「你妹妹?」

    他搖頭。

    「你常來買糖,是買給她吃的?」

    見大男孩點了點頭,臉蛋微紅,老太太會意地笑了,又抓了一大把糖放進已秤過重的袋子裡,朝他眨眨眼,低聲笑著,「這些就免費送你。要好好對人家啊。」

    臉色微紅地離開雜貨店後,邢雙芸頻頻回頭看。

    「我沒想到你是在那家店買的。」她曾經過那家雜貨店無數次,卻從沒停下來過。

    「高中時,我……第一次跟蹤你來這兒,就注意到那家店了。那時因為口渴,進去買飲料,看見架子上的薄荷糖似乎很好吃,就買了幾顆。」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店在哪裡,我自己來買就行了啊。」

    「告訴你之後,你就不需要我了。」汪懷瑋微笑,低頭看著袋子裡一顆顆的綠色圓球,「你沒什麼特別的興趣或嗜好,我想不出要怎麼引起你的注意,好不容易發現你喜歡這種糖果,雖然店就在撞球場附近,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你一旦知道了,就不必等著每回和我見面的時候,才拿到一、兩顆,也就不會……常常想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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