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橘果
水止觀蹙眉,「為什麼是怪物?」
「那好吧,下、三、濫!」
水止觀極度不悅,「我哪裡下三濫?」
「拜託,暴風雨不是會把船吹得東倒西歪嗎?我敢說其他人都討厭死了,只有你以大家的痛苦為快樂,真、沒、品!」陽和久繼續損他。
她真的很喜歡在口頭上損人!水止觀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閒閒地反駁她:「偶爾一次的暴風雨是老天跟我們海盜的比賽,你們這些陸上的軟腳蝦怎麼可能體會得出暴風雨的感覺?尤其是女人家,包準嚇得哭爹喊娘,我勸你最好先回房裡去避一避,順便麻煩你守在木桶旁邊,免得晚上真遇上暴風雨時,你吐得七葷八素,弄髒我的船不說,更是丟盡我們海盜的臉!」
「啊哈,誰怕暴風雨?你這只自以為是的豬!」陽和久回頭嗔了他一眼,雙手叉腰,「我什麼不行,就是膽子最大,而且從來不暈船的!不信來比一比!」
「比什麼?這有什麼好比的?!」水止觀失笑了,逗得和久劍拔弩張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相處道些時日下來,他也差不多抓到她的脾氣了──驕蠻任性、逞強好勝。
「暴風雨來臨時,我們就站在這邊,兩手抓緊船舷,誰先鬆開手或是誰先說要離開甲板,誰就得認輸!」陽和久興致勃勃。
水止觀聽了她的話馬上後悔,他怎麼會笨到激得她想出這麼危險的餿主意?
他用手揉了揉糾結的眉心,「不行,我不許!太危險了!暴風雨來臨時,你不准給我到甲板上來。」
陽和久小臉忿忿不平地揚起,雙眼瞪著他,「可是我連一次都沒看過船上的暴風雨,你不要那麼專制,我又不是沒有功夫,怎麼會危險?」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現在立刻給我回房裡去,或者是要我把你拎回去?」他一手穿過她柔細的波浪鬈發,摩挲過她皎潔的頸項,動作無比愛憐,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冷硬。
陽和久不吭聲,她可不是沒長腦袋,這種時候千萬別跟他硬碰硬,「讓我看一次嘛……一下下就好!暴風雨一變大,我馬上離開甲板……」她撒嬌。
「撒嬌沒用!」水止觀放下撫摸她的手,環胸抱臂懶洋洋地冷哼。
陽和久的大眼睛瞬間盈滿淚水,「都上了海盜船,卻一次也沒見過暴風雨,嗚……」
「裝哭沒用!」水止觀再度打斷。
陽和久甜甜的臉蛋垮下來,明顯垂頭喪氣。
「如果你好好待在臥房裡,等暴風雨快結束時,我會帶你到甲板上來看一下。」水止觀不忍見她沮喪。
「嗯,」陽和久咬咬下唇,點了點頭,「一定喔!」
「你先回房去吧!」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難得她也有識大體、聽話的時候。
「好吧。」陽和久乖乖地轉身離開。開玩笑,她要是會傻傻待在臥房裡,她就不叫陽和久了!
水止觀注視著她走下甲板的背影,突然聽到刀疤在他身後出聲調侃:「看傻眼啦?」
水止觀轉頭迎向刀疤,懶洋洋地出聲:「說這種話你是想要下海泡一泡嗎?」
刀疤咧開嘴一笑,「就是冒著生命危險,我也要說出實話呀!大家早就知道你對和久有意思,你一個大男人害什麼躁?」
水止觀淺笑不語,蔚藍的眸子寫滿無奈。
「那回星島後你要娶她嗎?」刀疤直截了當它閘遁。
「老實講,我不知道,不過短短兩個月,她就改寫了我二十幾年來的生活,我從來沒想過要討這樣的妻子,更別提她到現在還隱瞞了她的身份──」
「她雖然有事瞞著你,但你還是喜歡她。」刀疤的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水止觀勾起唇角,「嗯,我還是喜歡她。」
「她不是改寫了你的生活,她是把真正的你找出來了;不只是你,我們大家從來沒有過這麼愉快又熱鬧的旅程。」
刀疤像個老大哥一樣,拍了拍水止觀的手臂,這個在千人之上呼風喚雨、剽悍凌厲的海神,在他眼裡,一直是個開朗聰明的好兄弟。
水止觀的神情流露一股溫柔,「你說得沒錯,這趟旅程真的很快樂。」
「不過,你也覺得她的身世是瞎掰的嗎?」刀疤問道。
「嗯,你怎麼看出來的?其實,她的說謊技巧高超得簡直可以去當戲子了!我還以為沒有其他人發現呢!」水止觀哂然。那張小臉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偏又讓人覺得好無辜。
「因為她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個有悲慘過去的人;相反的,我覺得和久一定跟你一樣,都是在家人寵愛呵護下長大的。」
「怎麼說?」水止觀有趣地略一揚眉,這也看得出來嗎?
「你們身上都有那種沒有道理的樂天和自信,那多半是從小被家人寵愛,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
「原來如此。」這麼一說水止觀也頗有同感,他一直覺得自己雖然父親早逝,但在二十歲母親過世前,被母親疼愛照顧的記憶是他一輩子的寶物。
「嘿嘿,但我挺好奇一件事,你以前從來都不隨便跟女人發展深入關係的,之前你看起來也很討厭和久,為什麼又會突然喜歡上她呢?」刀疤開始八卦起來。
水止觀沉思著刀疤的話,目光飄向遠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每當我和她玩鬧在一起,就覺得好像迎著黎明金光燦爛的大海,溫溫暖暖、幸福洋溢……」
「沒想到你竟成了個情聖啊!」刀疤取笑道,「還說什麼『黎明金光燦爛的大海』,這麼噁心的話也說得出口!」
他的取笑換得水止觀一手揪住他的衣領,輕鬆將他龐然的身軀整個提起來。「刀疤,你活得很不耐煩了是不?」
刀疤呵呵大笑,「饒了老哥我吧!既然你愛煞她了,就把她留下來嘛!別考慮、也別亂七八糟想一大堆,我等著喝你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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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船艙外已是一片狂風驟雨,整個海盜船像被玩弄在大海這只翻雲覆雨的大手裡,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拋過來、丟過去,好不驚險。
船艙裡,陽和久睡得香香甜甜。之前她不斷等待暴風雨來臨,想要趁水止觀不注意時偷偷溜出船艙去,但實在等得太久,一不小心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她睡得好熟,小臉貼在藍緞被褥上,被暴風雨弄得上下搖晃的船對她而言簡直是上好的搖籃……但突然一陣滔天巨浪將船整個捲了起來,又重重摔下,船身劇烈震動了一下──
「砰」一聲,陽和久從床上摔到地板下,摔得結結實實。
「哎喲!好痛……」她一邊揉著後腦勺,一邊呼痛,整個房間還是忽高忽低的搖晃,連要站起身都歪歪斜斜的不太容易。
看樣子是暴風雨來臨了吧!陽和久不禁心下大喜,她摸黑扶著茶几站起身,試著要把房門打開。
「咦?被反鎖了?」陽和久推了推房門都打不開,柳眉微蹙,「哼,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我,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她直接從發上抽出一根髮夾,不費吹灰之力就撬開門鎖。
她走上樓梯,悄悄打開通往甲板的門,附近一個人也沒有,大家為了應付暴風雨都聚精會神地堅守崗位,再加上水止觀已經把她反鎖在臥房裡,所以就很放心地沒讓任何人看守她的行蹤。
陽和久一打開門站到甲板上,猛烈的風暴頓時席捲過來,當下她全身就被淋得濕透了!那雨像箭一般,打在臉上都會刺痛,但在這伏暑六月天,大雨傾盆反倒清涼無比,讓人痛快淋漓。
「棒呆了!」陽和久興奮極了,雖然四週一片漆黑,又是暴雨又是狂風,只有固定在船舷上一盞盞罩著遮雨布的燈火微微閃爍,但她一點也不害怕;事實上,其他海盜們也不怎麼害怕,因為輪流掌舵的長鬍子和水止觀深諳行船之術,而大家下午就已經做好防範暴風雨的準備,現在只是順著風雨而行。
「和久,儂站在這裡很危險!」大光提著油燈,遠遠瞄到兀自佇立在甲板上的陽和久,瞧她手上連扶個東西都沒有,嚇得他魂快飛了!
「不要緊……」才說著,船就乘著巨浪浪頭嚴重傾斜,陽和久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後滑,她急忙抓緊桅竿上的攬繩,才避免摔得四腳朝天。
大光一手提燈一手扶著船舷跑過來,一時要勤陽和久退回船艙去也很難,倒不如先讓她能安全的待在甲板上。「儂扶好船舷,站著別動,俺幫儂固定!」
「謝謝,大光,你人最好了。」和久的眼睛被雨打得快睜不開,瞇著眼睛瞧大光手腳俐落地用桅竿上的纜繩縛住她的腰肢,一端繫在船舷上,這樣就算風雨再大,她也不會被刮落海底。
「海神正在掌舵,俺去叫他過來。」大光就要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