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亮
「妳叫啥名兒?」瞧她年紀不大,手腳卻挺俐落,應該能將性子單純、凡事大而化之的阿醨照料得很好。
「小、小的叫福兒。」
福兒?倒是一個好名兒,阿醨現在正需要一點福氣,決定就是她了!
「福兒,從今開始,妳負責照料阿醨小姐的一切,跟在她身邊當貼身丫鬟,好生伺候著,明白嗎?」
「福兒明白了!多謝王爺、多謝王爺……」福兒大喜過望。原本她只是個被派著到處打雜的小丫鬟,整日被人呼來喝去,沒想到今夜卻福分上身,晉身為只需負責小姐需要的上等婢女,不需再看老嬤嬤們的臉色,真是太幸運了!她一定要好好伺候阿醨小姐,感謝王爺的恩德。
「進去照顧小姐,小心她高燒不退,知道嗎?」
「是!福兒會細心看顧的。」連忙點頭,福兒又鑽回房內去,開始她的貼身丫鬟生涯的第一夜。
目送福兒進房消失身影後,北宮曄回身卻不其然地對上了夜影若有所思的深邃黑眸。
「怎麼?」勾起笑,抑下滿心的不自在,故作一臉的沉靜、平穩,好似不知他在瞧些啥?
「沒什麼!」難得泛起一抹淺笑,夜影剛毅臉龐卻顯得淒絕寂寥……
呵……在那雙隱含情愫的眼眸中,他瞧見了十來歲時的自己那已然逝去、再也追不回的愛情啊……
第五章
果真如大夫所言,阿醨接連三日昏迷不醒、高燒不退,讓擔憂不已的北宮曄直守在病榻旁,就怕她有任何不測。所幸第四日起,她高燒漸退,情況漸趨穩定,就連昏迷時的滿口囈語亦不再出現,神態、面容較前幾日更為安寧。
這夜,北宮曄安坐在床楊邊,指腹輕輕地撫過為每日換藥方便,僅纏著白布未著上衣、露出錦被下的雪背,他不禁低語輕喃……
「阿醨,妳睡了五日了,是否該醒醒了……」呵……蒼白面色已浮現些許血絲,呼吸亦順暢安穩,真令人感到安慰。
這五日,這小酒鬼真讓他給擔足了心,好在如今算是脫離了險境,一日日好轉起來,就連大夫也說這一、兩日就該醒了。可她究竟會讓他等多久呢?沒瞧她睜開眼,他還是不安、心哪……
彷彿聽到他的輕喃、抑或是感受到他心底的不安,驀地,她發出微弱嚶嚀聲,緩緩地張開那雙向來靈動,如今卻有些無神的圓眸……
「阿醨,妳醒了?」北宮曄眸底閃過一絲激動,口氣卻恁地沉靜笑問。
「這兒……是哪兒?」順著視線望去的擺設皆非她所熟悉,阿醨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更沒料到才睜開眼就瞧見他。「還有,你又怎會在這兒?」
「這兒是我的房間。」指腹悄悄撫上細滑粉頰,他柔笑響應。
「我怎會睡你房間?」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臉上他所製造出來的麻癢,卻讓她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你別搔人家癢……」直覺翻身想躲,然而才扭動一下,背後傳來的劇疼讓她不禁倒抽口氣。
「別動!」沉聲低喝止住她的動作,北宮曄沒好氣地笑罵。「妳忘了替我擋下一刀嗎?還胡亂動什麼?小心傷口扯裂!還有,當時我抱妳進我房間療傷,未免移動到妳而影響傷口,所以就讓妳這小酒鬼一直佔著我的房了。」順便解答她的疑惑。
「喔--我想起了!」露出一貫的憨傻笑容,阿醨還真給忘記自己挨了一刀呢!
不會吧!這小酒鬼真忘記了?她腦袋裝的全是水酒不成?
橫覷床上憨笑人兒,北宮曄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輕彈了下她雪額。「連被砍了一刀也會忘記?妳腦袋瓜都記些什麼?」
「你……你……人家都受傷了,你怎麼可以欺負人?」這人好卑鄙,竟然趁她受傷無法閃躲的時候來彈人,很痛耶!
聞言,北宮曄淨是瞅著她笑,老半天不發一語。
不管他笑些什麼,阿醨心思已轉到別的地方去,急巴巴地問道:「刺客呢?你沒傷著吧?」嗯……大概是沒有!還有精神、體力欺負她嘛!
「讓夜影給解決了。」四兩撥千斤地將解決刺客的功績全推給別人,半句不提自己亦有武功。他複雜而深沉地凝望著她,心底波濤起伏,臉上卻狀甚不在意地笑問:「為何肯替我擋那一刀?妳很可能會因而喪生,不是嗎?」
「因為你對我好啊!」理所當然地笑道,阿醨自認很知恩圖報。「在大廟裡,你送我銀兩,後來又讓我住進王府,不僅供我吃,供我住、供我喝,還要幫我找『醉馨釀』。我離家出來後,還沒人對我這麼好呢!所以我當然要幫你。」小腦袋瓜在繡枕上蹭動點頭後,又繼續說道:「況且我有習過武,身子骨自然比不懂武功的你壯些,刺客那一刀讓我挨了還能撐得過來,若讓你挨了可能就一命嗚呼了,所以我挨這一刀自然比你挨這一刀安全!」兩者的差別可是一條命的代價呢!
「妳……真傻!」聞言撼動不已,北宮曄心中一顫,只覺心田滑過一股無法言喻的暖意……光因為他那樣普通的招待,她就認定他好,還毫不猶豫以命相救--只因為她自認身子較好,挨刀後的活命機會較大!
這小酒鬼為何如此傻氣?為何啊……她真是讓他感到羞愧!因為他並非真心要幫她找到「醉馨釀」,讓她住進府也是為了心中的懷疑,而故意將人給留下的。可她卻如此地真心相待……
驀地,北宮曄萬分慚愧,然而心底卻對她的純真傻氣而揚起了一股疼惜、愛憐的情愫。
「哪有?我才不傻!」鼓著腮幫子,阿醨自認考量得很周全,不願承認自己傻。
知道她肯定會錯了意,北宮曄爽朗大笑並無解釋,關心詢問。「妳餓了吧?我讓人幫妳送些滋血補氣的補品過來……妳還有沒有想吃些什麼?」
「呃……順便帶一罈酒來?」尷尬憨笑,覺得肚中酒蟲正在癢。
「不行!」面容一斂,毫不客氣地打回票。「喝酒妨礙傷口癒合,不准喝!」
「耶?那我要憋到何時啊?」不要說傷好之時,她會崩潰的。
「妳說呢?」咧開白牙森森的笑容,順手又彈她一記,北宮曄起身朝外命令。「福兒,讓大廚烹煮些補品送來!還有,不論阿醨小姐如何哀求,絕不許送酒給她!」
「哇--我要離開王府……」沒好酒的地方就沒有她阿醨!
「有本事妳就下床走一步,試試看!」
☆
「卑鄙、小人、忘恩負義、惡鬼……」庭院中、大樹陰影下、貴妃椅上趴臥的人兒,正用控訴的哀怨目光射向不遠處涼亭裡的男人,小嘴裡的指責源源不絕,企圖讓某人良心發現。
「真吵!不能讓她閉上嘴嗎?」涼亭內,夜影隱忍道,恨不得塞住某酒鬼的嘴。
「由著她去!練練嗓門亦能恢復些體力。」北宮曄促狹大笑,手中的酒杯還惡劣地往她方向一敬,然後仰首咕嚕一聲--吞下肚去。
「惡鬼--」阿醨哀泣大叫,差點沒爬起來往他撲去--因為被一旁服伺的福兒給忙不迭地壓住了,同時手中湯匙還精準地趁她張口大叫時,飛快塞了滿滿的補品進她嘴裡。
「咳咳……」差點死於非命,好不容易才將口中滿滿的食物給嚥下肚,她懷疑地看著身邊的小丫鬟。「福兒,我沒得罪妳吧?」
「小姐,怎麼會呢?」福兒清秀小臉不禁笑開懷,覺得這名新主子實在有趣得緊。
自從阿醨小姐清醒後,這幾日服侍下來,福兒這才知道為何會有「嗜酒如命」這句成語的出現,用盡哀泣、威脅、拐騙各種手段,就是要一嘗酒香,難怪先前王爺特別交代警告,否則她還真會因同情而受騙呢!
不過,王爺對阿醨小姐真的很關心喔!常來關切傷勢復原狀況不說,有時阿醨小姐白日休息過多,晚上睡不著時,王爺還會整夜陪她談心、說話解悶兒呢!就連今日也是在小姐喊著十來天窩在房內快悶出病來,王爺為了讓她開心,馬上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把她移到貴妃椅上,再讓奴僕將小姐抬到庭院中,曬曬太陽、解解悶。
「福兒,我叫阿醨,不叫小姐啦!」無數次糾正,總覺自己又不是王府內的啥千金大小姐,讓人家這麼叫,心中怪彆扭的。
「可是……可是……」可是王爺明明說阿醨小姐是她的新主子,要她這般叫的啊!
瞧她一臉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阿醨不禁沮喪地歎氣。「算了!妳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隨妳了!」反正不知糾正了多少次,她還是一樣小姐、小姐地叫,說了也是白說,隨她高興了!
聞言,福兒安下心,打算繼續餵食。「小姐,喝口人參燉雞湯吧,很補的。」
「還補?我這些天補過頭了。」現在聽到補,阿醨一張臉就綠,慌得急忙搖頭拒絕,甚至還想誘騙。「不過取壺酒來,我倒是可以喝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