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湛亮
四處晃游了一下午的北宮曄,在路經大殿外的迴廊時,忽聞殿內傳來年輕姑娘的聲音--
是誰?這聲音有些耳熟,莫非是……好奇地往內望去,光瞧見那專心跪拜的背影,他不禁笑了……
果然是她!呵呵,還真有緣呢!
「……阿醨酒癮難耐,借您桌上敬酒嘗嘗,您應該不會介意才是……」說著、說著,竟然爬了起來,左顧右盼地確定無人後,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供神酒杯,萬分珍惜地輕啜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後,隨即將桌上所有的酒都倒進紫葫蘆內,一滴也捨不得灑落在地。
她竟然嗜酒貪杯到偷神明桌上的供酒!北宮曄見狀忍不住笑出來……
「誰?」阿醨倉皇轉身,溜眼搜尋是誰發現了她的小偷行徑。
「是我!」既然形跡敗露,乾脆大方踏入大殿內現身。「真巧,又見面了!」懶洋洋語調,桃花眼滿是笑意。
「我、我沒有偷……我已經和天上的玉皇大帝打過商量了……」阿醨向來被醉意給醺紅的臉蛋,此刻卻是因羞愧而脹紅,結結巴巴地想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玉皇大帝有答應嗎?」促狹笑問。
「祂也沒反對啊……」沒說話就是答應了嘛!
掃了眼木雕神像,北宮曄不禁朗笑……若那尊木頭神像真開口答應了,那才嚇人呢!
哎呀!這人笑啥麼呢?禁不住又偷偷捧來一杯酒,仰首一口灌下,她滿足地咂了咂舌,正待問他笑什麼時,矇矓醉眼忽見門外亮光一閃--
「小心!」
五柄長刀由大殿四周門窗飛竄而入,以各種不同角度凌厲地齊往北宮曄身上招呼,擺明非置他於死地不可。阿醨驚聲警告,飛身撲過去,纖手將他拉到大殿的圓柱後,避開五名黑衣蒙面客的襲擊。
這種偷襲,近一年來已不下數十次,北宮曄早已司空見慣,還能談天說笑。
「多謝妳了,小姑娘。」呵……這整日醉醺醺的姑娘,心腸還不壞嘛!
「對喔!我幹麼救你?」救了人,她才憨然地發現自己竟然蹚入渾水。阿爹說出門在外要避免一切的麻煩沾上身,否則會惹來一身腥耶!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他聳肩笑道。
聞言,酣嗔瞅他一眼,可懊惱歸懊惱,當黑衣蒙面客一擊不成,刀劍再次對準圓柱後的他們時,她依然踩著醉步拉著他在大殿內四處竄逃,狼狽地躲避蒙面客追殺,嘴裡還酒氣噴噴地哇哇大叫--
「你快放開我,他們找的是你,不關我的事,別拖我下水啊……」
「姑娘,是妳緊抓住我的手不放哪!」
「那、那你不是個王爺嗎?身邊不都該有侍衛的?他們人咧,怎沒出來保護你啊?」
「他們送兩位表小姐回府了。」
「咦?」阿醨嚇得瞠大眼睛。這五名凶神惡煞武功不弱,她可打不贏,現在也許能勉勉強強地拉著他逃命,但時間一拖久,兩人就只有待宰的命運了。
黑衣人大概也瞧出他們的窘境,發出陣陣冷笑,五人不約而同地將兩人逼到角落,讓他們無路可退,凌厲招武迎面擊去……
「哇--阿爹啊……」原諒阿醨沒法兒帶「醉馨釀」回去孝敬你了!以為注定要命喪於此了,她慘叫著老爹,一雙醉眼閉得死緊,一隻手還緊握住北宮曄。
這僅有兩面之緣的姑娘在危急時,竟然沒有棄他於不顧,還在凶險刀口下拉著他四處逃命啊……
北宮曄心中一動,有股奇異的感覺自胸口湧現。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無暇細想,眼見五柄長刀迎面劈來,就要命喪刀下了,他左手緊握住顫抖小手,眸底精芒一閃,唇畔勾起殘酷冷笑,右手正要出招時--
「王爺!」
驚吼乍響,門口處竄入一抹疾如閃電的青影,五道冷鋒急掠而出,在黑衣人刀未落下時,便準確地射入五人咽喉,悄然倒地歸陰。
「王爺,請恕夜影來遲,讓王爺受驚了。」自稱夜影的男人拱手躬身,沉聲自責。
「來得正是時候啊!」右手內勁一撤,泛笑朗聲。
夜影無語,安安靜靜地退居一旁。
北宮曄轉頭,瞧見她還嚇得兩眼緊閉,似乎不知危機已過,不禁失笑。「姑娘,妳可以睜開眼了。」
感覺有人正拍著自己,她緩緩地睜開眼,卻見地上躺了五具屍體,不禁慌亂地跳腳尖叫:「哇!有死人啊--」
「還好死的是他們,不然此刻躺在那兒的就是我們兩人了。」對她的反應,北宮曄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咦?對哦!」甩開他的大掌,她趕緊拍拍自己的雙頰……會痛耶!「我沒死?」納悶直搔一頭蓬鬆亂翹的長髮,百思不得其解!剛剛那五人明明還窮凶極惡地追殺他們,怎眨眼問就全倒下了?
她手一鬆開,北宮曄莫名地感到空虛,不解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怪異情緒,甩甩頭,他微笑掩飾自己的空寂。「妳很想死?」
「不想啊!我還有好多名酒沒品嚐過,就這麼死了會不甘心的。」傻笑著回答,她注意到他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有些好奇地問道:「是你救了我們?」
夜影不語,剛毅的臉龐淨是淡漠。他是王爺的影子護衛,向來只與王爺交談接觸,又怎會對這陌生小姑娘的問話有所響應呢!
他不說話,阿醨也不以為意,小俏鼻好似在空氣中聞到了似有若無的清香酒氣,螓首不禁四處亂轉、順著氣味來源嗅聞。最後,尚帶絲醉意的圓眸竟瞅著他轉……嗯,味道好像是這個不理人的大哥身上傳來的耶!
這姑娘怎一見夜影就如螞蟻見了糖般,捨不得移開視線呢?北宮曄心下真有些不是滋味。向來他是比夜影受姑娘們歡迎的啊!怎麼這小丫頭偏偏與人不同?
沒察覺自己吃醋心理,他清清喉嚨。「夜影,何事拖住你了?」明白若非被人拖住,當刺客一出現,夜影就會現身將人給拿下,哪還會演出小丫頭拖著他逃命的戲碼。
「殿外還藏了十個刺客!」簡單一句話,解釋了為何遲來的原由。
「可有活口?」他知道夜影的能力,問有沒擒下人是太多此一舉了。
「十人全數吞毒自盡,屬下來不及阻止。」
「不怪你!」北宮曄輕笑。這一年來,次次刺殺皆是如此結果,事敗則人亡,從無留下活口,讓人想採查也找不到線索啊!到底是誰對他有如此深的怨恨呢?這往後只怕會越來越是凶險。
一旁的阿醨才不管兩人的對談,她此刻的心力完全落在夜影身上,甚至一步步地逼近,伸手就要捉住他……
「作什麼?」練武之人豈會讓人近身,夜影飛快退出她的魔爪範圍,冷硬斥道。若非還不清楚主子對她的態度,早將她給一掌擊退。
「小姑娘,妳爹娘沒教妳不能隨便碰觸男人嗎?」這丫頭是怎回事?連最基本的禮教也不懂嗎?
「為什麼?」她常碰阿爹,也常碰大哥啊!怎就不見他們兩人抗議?不懂自己錯在哪裡,阿醨甚至還憨憨地笑開懷。「我喜歡這位大哥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啪!
只見北宮曄手上絹扇誇張地掉落在地;夜影則驚怒地連退三大步,以為自己遇上了瘋子。
「我說夜影--」北宮曄似笑非笑,一臉古怪。「你何時學姑娘家抹香粉了?」
「我沒有!」夜影含怒地睨了她一眼,丟下話後,便急忙地竄身逃離。
「喂!你別走啊!」阿醨急叫,也想追上去。
「慢慢慢!」連忙擋住人,帶笑桃花眼充滿調侃。「姑娘家這樣追男人,傳出去不好聽吧?」
「為什麼不好聽?」奇怪瞅睇著他,覺得外頭的人都好莫名其妙。
突然有些頭大,北宮曄笑睇眼前這個搞不清世俗禮教的小姑娘,忍不住直搖頭。「愛喝酒的小娃娃,妳到底打哪兒蹦出來的?」覺得她單純得簡直就像個不受污染的娃兒般。
從哪兒來的?苦惱地想了許久,阿醨發現自己竟然不知從小住到大的那座谷叫啥名字。「我……我不知道耶!阿爹又沒告訴人家……」
不知道?難不成他遇上一個迷路又愛貪杯的小娃娃了?
「妳叫啥名兒?」剛剛聽她偷玉皇大帝酒喝時,好像自稱阿離,就不知是何姓氏了?
「我叫阿醨啊!」很高興他的問題她可以回答,還興沖沖地補充:「醨是酉字旁的醨,可不是什麼離開、梨花、犁田那些個字喔!」她對自己的名字很喜歡呢,絕不讓人給弄錯。
原來是叫阿醨!呵呵……薄酒的意思,還真適合她這個貪杯的丫頭。不過……
「妳的全名呢?」發現她並沒道出全名全姓。
「就叫阿醨啊!」這個人真奇怪,都告訴他了,還一直問。
「我是說姓啥?」和她說話需要非常大的耐心哪!
「姓啥?」再次傻眼,又苦惱地沉思了許久,然後樂天地雙肩一聳。「我不知道啊!阿爹又沒說他姓啥,我怎知道我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