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鏡水
東西?什麼東西?司徒青衣冷靜道:
「我並不富有。」搶劫他,只是白費力氣而已。
男子咬牙,險些磨碎齒根。
「不是要錢!是要你司徒家祖傳的染色密法!」以為他是癡人嗎?他面目猙獰地恨恨,怒道:「那晚刺你一刀,就已經表明我要的是何物,為何你還要我重複?」是在戲耍他嗎?
「咦?」司徒青衣回憶著,當時自己因為受傷而暈眩,根本……沒有印象啊。「這……或許是誤會了吧?」
「哼!總之你快將東西交出來!再有推托,小命不保!」暴戾威脅。
他只能誠實答:「我並沒有什麼祖傳密法。」
男人一怔。他受雇一織坊主人,要得到裁縫鋪密傳染色的方法,好運用於「霓裳羽衣」,在六王爺面前奪魁。
暗地使強用硬不成,他偽裝成客人探聽,卻仍是一無所獲,眼見「霓裳羽衣」的期限迫在眉梢,一下做二不休,這文弱的裁縫今日知他容貌,待東西得手,他會殺人滅口。
「不可能沒有!你當真想死嗎?」他眼露噬血光芒。
「不,我不想死。」司徒青衣搖頭。他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當然會對死亡恐懼。手心有些冰涼,他握了握,才鎮定道:「我不曉得有關密法的傳聞是由何而來,但是,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我無法給你。」
男人僅是受雇,只負責完成任務,雇工消息來源是否正確,則不在範圍。心裡不禁有些懷疑,但他已露面,不可能放他離去。
「我看你是不肯說吧?」
他施壓於刀鋒,司徒青衣的頸子登時被輕微劃破,產生刺痛。
「看我剁下你一隻手,讓你再不能嘴硬!」
大刀才舉起,銀光霍霍的剎那,司徒青衣心裡唯一想著的,卻是突然希望能夠看見紀淵一面,然後把尚未說出的話都告訴她。
他不要……遺憾啊。
「住手!」
一聲呼喊響起,讓男人動作偏了下,沒有砍斷司徒青衣的手,倒是削掉他膀臂一塊肉。
「哇!」紀淵遠遠地就聽到他們交談,才走近就見驚險畫面,差點懾去她半條命。「流血了……流血了……流血了!你居然拿刀子砍青衣!」她瞪著司徒青衣受傷的手臂,大聲指責著,簡直不敢置信!
青衣看來就是連蟻蟲都不會殺死一隻的人,這麼做太過份了!
「又是你!」男人立刻認出她。先前已被她壞事過一次,兩人交手的過程讓他明白這名女子武藝也許在自己之上,幸好,也不是沒弱點的。刀子再次頂在司徒青衣的肩上,男人道:「別再接近了!」
「青衣!」紀淵看也下看那男子,但卻是站定在約十來步的距離,「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事?」只盯住司徒青衣的臉龐,著急地連聲問著。
「我沒事。」司徒青衣因為疼痛,嘴唇發白。
但是她的出現,卻讓他露出笑意。
「你在笑啥?」她吃驚道。天哪,青衣又在不該笑的時候笑了,被嚇傻了嗎?
「你來了,真好。」司徒青衣撫著傷處,溫和說道。
「咦?」她怔愣住。
前一刻,我還在想,死前也要見到你一面,不然無法安心瞑目;而下一刻,你……卻已經站在我眼前,真好。」他微喘著,輕輕瞇起眼。
她疑呆似地啞口,好半晌才能道:
「你……你在說什麼啊!」
「紀淵,我……」
「講夠了沒有!」男人終於受不了地打斷。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啊?
「沒有!」紀淵恨地吼回去,真的是動怒了。
無視男子的咆哮,她上前一步,略是氣憤地抖聲道:
「青衣,你……你在說什麼?是你自己告訴我要恢復以前那樣的啊,所以,我很努力地……忍住不喜歡你呀。你在捉弄我啊?你曉不曉得我真的很辛苦、很辛苦?你現在怎麼能這麼說?」會害她──害她期待的啊!
「紀淵……」他訝異地看著她。原來自己……傷害了她。
「你太過份了、太過份了!」紀淵連連跺足,眼眶裡藏有濕意,她語氣有些不穩道:「我又要怕你和我絕交,又要擔心咱們之間的結拜感情,都那般小心翼翼。你──你只是因為煩惱和拒絕不了而已,所以胡言亂語了!」
「喂──你們!」一直被晾在旁邊的壞人,再次不甘心地插嘴。
不過還是沒人理他。
從小,她就相當堅強,只有害他受傷生病時才會內疚擔心地哭泣。自成長過後,司徒青衣就再也沒見過她流淚,她這般氣憤難受的神情,當真是震撼了他。
「我不是!」用力又嚴肅否認。
他容易猶豫,容易遲疑,總是沒有辦法把自己的感覺好好地表達出來,但是一旦他認定了什麼,那樣強硬的執著,就連他自己都會意外。
「紀淵,我喜歡你。」他道,直接平靜,蘊滿誠懇。
她閃著淚光的雙眼注視著他,瞬間──
「青衣,快跑!」紀淵大喊一聲。同時將自己鞋子踢出,出招襲擊!
有物朝自己飛來,男人下意識舉臂格擋,不過電光火石的剎那,紀淵已近他身邊,連續出手。
「可惡!」男人大吃一驚,沒料她動作如此迅速,只得揮動銀刀回擋。
她翻身掃腿,將男人逼退到無法再挾持司徒青衣的距離。
「快跑!」在對方狂驟的砍殺下,她左閃右避,只能趁空擋開口。
司徒青衣看著兩人交纏的身影,男人每一刀都朝她要害劈落,紀淵卻只有赤手空拳對付,讓他冷汗涔涔。
他必須想辦法,想辦法……他不能讓紀淵這樣冒著危險!往身上摸著,他靈機一動,從頸邊扯下祖父給的貼身荷包,他舉起,喊道:
「你要的東西在這裡!」立刻轉身,跑!
男人一見他手裡的荷包,毫不戀戰,一個猛力刀砍,趁紀淵避開之際,往司徒青衣追去。
「青衣!」紀淵大叫,也追著男人。
司徒青衣沿著溪邊拚命地奔逃,這一輩子很可能都沒有這樣激烈地跑過,不過須臾,後頭腳步聲越發接近!
他心一橫,停在具有高度的岸旁,就要把荷包往溪中丟去。
男人見狀,千鈞一髮關頭,追上制住他的動作,一把搶下荷包,後一步到的紀淵,則借奔跑的力量,用肩膀頂撞男人,將他給推擠出去!
「啊──」
男人直落溪中,眨眼就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同時間,紀淵收力不及,跟著就要跌落溪中,司徒青衣奮不顧身撲上,一把抓住她的手。
「紀淵!」
「快放開!快放開啊!」紀淵見兩人衣帶不小心相鉤,連他的身子也要被她拖下了,不禁急得大吼,想要掙脫他的救援。
「不可以!」
他忽然生氣地怒咆,讓她錯愕地停住。兩人四目相望,他緊緊喘息著,相當低沉道:
「紀淵,如果你敢犧牲自己來救我,如果你敢這麼做,我會和你絕交,會和你割席斷義,絕對不原諒。」
紀淵凝睇著他,目不轉睛,無法動彈了。他的嘴唇在發顫,像是真怕她會那麼做,受傷的手流著血,沿爬他與她交握的手臂,蜿蜒成數條細流;那認真的表情,讓她就要回不了神。
有東西從混亂扯開的外襟裡掉了出來,她眼明手快地用腳尖勾住,沒使之落溪。
「那是……」司徒青衣看著那件小衣。
紀淵半掛著身子,又扭又蹭的,讓小衣回到自己手中。
「這個,是我的寶物。」冷汗流落背脊,她卻露出愉快的表情。
司徒青衣想起那是什麼了,心裡不覺一陣震盪的柔軟。
「我總是……和你糾纏著。」他睇著彼此巧合交結的衣帶說道。
「是啊。」她點頭承認。
「你又要說是緣份了。」他臉色蒼白地微笑。
她咧開嘴,而後,輕聲道:
「青衣,你沒辦法拉我起來的。」她感覺他的血弄濕兩人的手,逐漸滑動了。
「我知道。」
「你放手吧。」
「你再說這種話,下輩子無論是做手足還是做夫妻,我都不會認你。」
她瞪大了眼,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竟是突兀地笑出聲音。身體慢慢地往下滑,她深深呼吸,道:
「……青衣,我不會泅水。」沙石摩擦的聲音急促起來。
他清秀的臉容含著笑,緩緩溫聲道:
「沒關係,你不是一個人。」
她將小衣緊緊抓在另一隻手中,笑道:
「你今兒個老說我說過的話呢……」
撲通一聲,濺起的水花,在瞬間就淹沒兩人的頭頂。
第九章
「大哥,我有東西要送給你。」小青衣有些害羞地道。
「哦?真的嗎?是啥啊?」小紀淵很是興奮,好奇地瞧著。
小青衣臉紅紅地從布包裡拿出東西,是一件衣裳。
「大哥……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完成的衣服,很簡單很普通的,你不要嫌棄。」伸直手遞給他。
「你做的?你做的?哇,好厲害喔!」小紀淵攤開,不停不停地稱讚。拿到自己身上比劃著,開心的臉龐卻突然疑惑了。「這……這是男孩子穿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