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子澄
經他這一提醒,阮棠才如夢初醒地震了下,她心虛地垂下頭顱:"對不起,我……我來送咖啡。"
"嗯,需要我告訴你該放在哪兒嗎?"這女娃兒怎麼滿臉潮紅?他側頭看了看邵慕風,她該不會"煞"到慕風了吧?
"呃……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說什麼好像都是錯的。
她快步走進房間,將咖啡放在窗邊的桌上,雖然雙腿有點虛軟,但她努力地不讓咖啡溢出壺緣,她不敢犯這種錯。
"請慢用。"她以極快的速度退回房門口,手正握上門把,身後便又傳來渾厚的聲音。
"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弔詭地,從不問服務生姓名的鐵鷹瀚竟如此問道,連帶地讓邵慕風輕勾嘴角,臉上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嗄?"阮棠倉皇地以手摀住胸口,她怯怯地回過頭面對他,因為飯店的條規言明,與客人說話時需直視對方的眼睛,這才是有禮貌的表現。
"我,我叫阮棠。"
完了!他一定是怨恨好事被她搞砸了,準備向上面反應她的不是--
嗚…她是不是該準備重新找工作了呢?
"軟糖!?"鐵鷹瀚的眉心皺褶再現,這妮於是耍他的嗎?
而在一旁忙著演戲的邵慕風一聽到她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整個四十多坪的房間充斥著他爽朗的笑聲。
這下子阮棠的臉更紅了,她咬緊下唇,一雙水眸幾乎可以漾出水來了。
"我是問你的名字。"鐵鷹瀚瞪了眼邵慕風,成功地讓他收起笑聲,然後轉頭瞪向不知所措的阮棠。
"我真的叫阮棠,阮玲玉的阮,海棠的棠--"
第二章
壅塞的餐廳裡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每個人臉上都有著被太陽狠狠肆虐過的痕跡,紅紅地掛在鼻樑、兩頰,更明顯的是烙印在肩膀、雙臂,如果是穿著休閒短褲的客人,更是露出兩條泛紅的雙腿,幾乎沒一個例外。
邵慕風早就不知道混到哪兒去泡妞了,這傢伙全身沒一條正常的神經線,鐵鷹瀚早已習慣他對女人的"換衣哲學",自然不會特意放在心上。
他原本就不大喜歡停滯在人很多的地方,隨意吃了兩三塊點心,算是試驗餐廳主廚的手藝,在確定沒有問題後,他一個人信步走出餐廳,往海灘的方向走去。
雖然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但夏日的白晝本來就比較長,此刻沙灘上正閃動著夕陽的餘暉,橘紅色的光芒映照在波波海潮上,讓整個海平面熠熠發光,引人遐思。
阮棠由員工停車場裡牽出自己的腳踏車,這是她十六歲那年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以前她都騎著它上下學,現在則用來上下班;反正往返的路程並不很遠,她每回只要騎二十分鐘就可以從家裡到飯店,上下班各一趟,是項既經濟又省時的運動。
她小心地將大廚阿輝師傅特別打包給她的"菜尾"和巧克力蛋糕掛在腳踏車的把手上,跨上腳踏車,她平穩地踩著踏板,沿著海灘旁邊的道路騎出員工停車場。
這兩天她發現煞車有點不大靈光,看來得找個時間去腳踏車行換新的煞車皮了。
帶著鹹味的海風吹拂在她臉上,每天最令她放鬆快意的就是這個時刻。
在這段略斜的坡道上往下滑行,總能讓她暫時忘記壓在肩上的擔子,她可以恣意享受清涼的海風、一大片的美景,也惟有在此時她才會像個二十歲的女孩般無憂無慮。
她微醺地瞇起眼,這條由飯店自己建造的車道平時沒有什麼人會經過,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全心放縱的緣故。
當腳踏車滑過斜坡中段的轉彎,她倏然發現下坡有個人影走在前頭,極自然地,她拉住煞車,卻訝然發覺煞車竟然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失靈。
"慘了!"她不斷用腳踩地來增加摩擦力,企圖用"腳煞"的方式來阻止腳踏車的行進,但下坡的衝力實在太大,她並沒有成功,反而歪歪斜斜地往那個人直衝而去。
"喂!喂!前面那個誰呀,快、快閃開……"她扯開喉嚨大聲喊叫,希望前方的人影有所警覺,進而閃過她的"突擊"。
"快呀!我煞不住了!喂--"
鐵鷹瀚正放鬆心情觀賞美景,他不是經常有這個機會,因為他的生活太過忙碌,往往除了工作就是必要的休息,幾乎沒有任何休閒時間。
這次趁著邵慕風所謂"巡視名下產業"這個光明正大的機會,他才能擁有短暫的呼吸空間及休憩。
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發覺身後的呼叫是衝著他來的,等到那急促的喊叫聲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靠近,他才微慍地回過頭,想看清楚是誰毀了他難得的閒情逸致--
"阿!"
"啊--"
電光火石之間,兩聲驚叫同時響起,一個是慌張的女音,另一個則是悲慘哀嚎的淒厲男音……
阮棠的腳踏車以極不人道的姿態直接撞上鐵鷹瀚的臀部,這一撞不僅把他呈大字形撞趴在沙灘上,還異常過分地狠狠壓輾過他的背。
也因這"凹凸不平"的"路況",腳踏車再也控制不住地斜倒在一旁,而阮棠則由腳踏車上跌了下來,正好跌坐在鐵鷹瀚才剛受到重創的背部--
"誰啊!?"鐵鷹瀚的臉貼在沙地上,背上的痛令他幾乎流出眼淚,他的聲音破碎而淒厲,卻仍維持一貫的發聲方式--咆哮。
阮棠瑟縮了下,她掙扎地跪坐而起,擔心地撥開他背上因腳踏車輾過的沙土,心慌且顫抖地小聲問道:"你……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會來試試看吶!"鐵鷹瀚咬牙切齒地低吼。
"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是腳踏車,它、它……"即使南部的高溫都無法令阮棠恢復正常,她緊張得手腳發冷,額頭不斷沁出冷汗。
"該死!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鐵鷹瀚兩手抓滿了沙土,他氣得頭都快炸了。
"嗄?"不是解釋的時候?那她該怎麼做才好?
"那我……"
"你!?你該死的馬上離開我的背!"
邵慕風啼笑皆非地看著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鐵鷹瀚,自從他和飯店的工作人員將鐵鷹瀚由沙灘上"架"回房間以後,那抹嘲諷的笑容不曾由他嘴角消失過。
相對於他的愉悅,阮棠則是愁苦著一張小臉,不知所措地坐在一旁。
為什麼她會這麼倒霉,什麼人不好撞,偏偏撞了個"極重要"的客人,他的身份竟還是飯店的總裁--
唉!她該怎麼賠償才好!?
還好適才出事時,在洗碗部工作的阿水嬸正巧也要回去,她不好丟下鐵鷹瀚"肇事逃逸",只得拜託阿水嬸為爺爺和妹妹張羅晚餐,因為那袋阿輝師傅留給她的菜尾已經毀在沙灘上,再也收不回來了。
駐守飯店的特聘醫生為鐵鷹瀚打了針止痛劑,並在他破皮的背部擦上藥,留下一些必備的消炎藥後便走了,當然最後仍不忘交代要讓"病人"多休息。
"唉,可惜當時沒有隨身帶著相機,不然真該把你的糗態拍照存證。"邵慕風見氣氛有點凝重,他開始講些輕鬆的話題來化解凝滯的氛圍。
"一個人形耶,沙灘上就留下跟你同比例的人形印模,一點誤差都沒有。"
雖然形容起來有點誇張,不過與事實相去不遠,有點像命案現場的粉筆畫,一個人形印模,而且姿勢很拙,哈!
"夠了吧你,再說下去,我就拿針線把你的嘴巴給縫起來。"鐵鷹瀚狼狽地僵趴著,連瞪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不起,都是我……"明天,明天她就把腳踏車的煞車皮換掉。
"很抱歉讓總裁出這種意外,我代阮棠向您道歉。"下屬出了事,吳志蒙理所當然地沒敢逃避責任,聽到消息後便匆匆趕來,更是不敢稍離半步。
"禍是她闖的,不干你的事!"鐵鷹瀚的脾氣或許有待商榷,但他一向是非分明,不會因此而遷怒他人。
"這……還是我請醫護人員來照顧你--"吳志蒙責備地看了眼阮棠,她什麼人不好惹,卻惹到全公司最"大條"的人,這下恐怕不好收尾了。
"不必,這裡沒你的事,你走吧!"鐵鷹瀚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呃--"吳志蒙踟躕地看了看阮棠,留下她好嗎?
"吳領班,我想總裁說得很明白了,你還是離開吧!"邵慕風閒閒地插了嘴。
"還是阮小姐跟你有什麼'特殊關係',非得讓你留下來關照她不可?"銳利的黑眸掃了吳志蒙一眼,看得他心裡直發毛。
"不!沒有的事!"
跳出來澄清的是阮棠,她無故闖禍已經夠倒霉的了,不想把無辜的吳志蒙也拖下水,何況她真的跟他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