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岳盈
他抱起妹妹的屍體,眼淚早已從熱辣辣的眼眶中冒出。他的喉頭痛得無法言語,望著插在菱花胸口上的金步搖發呆。
菱花是自殺的!
這個念頭一進入腦中,他心中的悲痛更加深切。
你怎麼這般傻?菱花。
他在心裡哭泣著,為什麼不等哥哥來?為什麼一定要隨竹風而去?
你怎麼忍心拋下哥哥,拋下娘親?
你該活著的呀,為什麼?
只是這所有的為什麼,已香消玉隕的菱花是無法回答他的,這使得杜飛蓬更加傷心。低微的呻吟聲傳進他已然模糊的聽覺中,他差一點以為是死去的菱花或竹風復活過來。
隨他一同前來的三總管江天達很快就澆滅了他的希望。
「莊主,綠柳山莊的聶總管還活著。」
「他在哪裡?」
江天達將傷痕纍纍的聶雲清扶到杜飛蓬面前。
「是誰殺了他們的?」他抓住聶雲清的衣襟追問。
「天魔宮和一群不明人士……」
「果然如我所料。」杜飛蓬的臉上露出一抹慘笑。
他意外地得知天魔宮為了得到雙鳳佩,勾結江湖中的一群敗類打算對綠柳山莊不利。他著急妹妹、妹夫的安危,所以帶領屬下日夜兼程趕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他咬牙切齒地嘶吼。
「小姐……兩位小姐……」
「什麼?」
「小姐……」聶雲清的意識逐漸渙散,江天達趕緊點穴護住他受傷的經脈。
「莊主,聶總管受傷不輕。還是等屬下為他稍做洽療後再說吧。」
「也好。」
「莊主。」紅葉山莊的四總管周泰成很快地來到杜飛蓬面前。「屬下在山莊外找到兩位受傷的郁家僕人,他們說奉了夫人之命,要將郁家的遺孤交給莊主。」
郁家的遺孤?
一縷希望在悲痛中冒出來,杜飛蓬立刻著急地追問周泰成:「人呢?」
雲煙手抱著郁家二小姐,在郁義的扶持下走向杜飛蓬。
她未語,淚已先流。尤其是在見到莊主和夫人的屍體後,心中所有的希望更是落了空。
「這個孩子……」杜飛蓬指著她手中的嬰孩,發著抖問。
「這是莊主和夫人的骨血。」雲煙將嬰孩交到杜飛蓬手中後,伏在主人身上痛哭。
杜飛蓬淚眼模糊地望著家裡那張正陷入沉睡的疲憊小臉,那完全不知道父母已慘亡的天真小臉,兀自陷入無知無覺的睡夢中。
他感到心痛和憐惜,為這可憐的女嬰,也為妹妹、妹夫的英年早逝。
「小姐胸前有只紅色錦囊,裡面那封信是小婢照夫人的交代寫的,請莊主細看。」
杜飛蓬從錦囊中取出信來,看完之後,心情更加悲痛。現在他終於瞭解聶雲清所言兩位小姐的意思了。
「另一個孩子到哪去了?」
「我和雪雁分兩路走,她帶著疏影大小姐在郁仁的護送下走東邊的路。夫人吩咐我們將小姐送到紅葉山莊。」
「泰成,你立刻帶一隊人到東邊搜尋雪雁和郁仁的下落。」
「是。」
希望他們沒事。
雲煙在淒愴的淚眸中向上天祈求。
她凝望抱著郁家骨血而淚流不止的紅葉山莊莊主,為名震江南的鐵漢的眼淚而唏噓不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是呀,今天的確是個傷心的日子。
她失去了家,杜飛蓬失去了妹妹、妹夫,而可憐的新晴小姐一出生就沒了父母。
還有那個下落不明的疏影小姐。
她跪在地上向主人視禱,希望他們在天之靈能保佑大小姐平安無事,讓郁家姊妹有重逢的一日。
第二章
一彎溪水,自距離綠柳山莊一里半外的樹林裡清淺流過。溪的兩旁各長著及人高的蘆草,在陽光下隨風擺動。
達達的馬蹄聲自遠而來,三匹駿馬出現在林子中,其中一匹馬上的白衣騎士突然勒住馬停了下來。
「鳳哥,怎麼了?」栗色馬系陌滓屢𣐀永兆÷磽罰𦶦氏韌W÷淼陌滓縷鍤俊?br>
「你聽!」
第三個著青衣的騎士也勒住馬傾聽,低微的嬰兒抽噎聲傳進他們的耳中。
三人立刻下馬,循著聲音的方向走近盧草邊,撥開草叢一看,白衣騎士挑了挑眉。
青衣騎士彎身探了探上半身趴在草上、下半身浸在溪水裡的一對男女,發現他們尚有微弱的呼吸。鮮血自他們身上滲進水裡,留下淡淡的殘紅。
他們很快地將兩人拖上岸,白衣女子並從受傷的女人懷裡找到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嬰兒。
「鳳哥,怎麼辦?」
白衣騎士替小嬰兒測了測脈搏,發現她心脈極弱,連忙從懷中取出一瓶千年靈芝液。
「芝妹,你將靈芝餵進她口中。」
白衣女子眨了眨她那對靈黠的明眸,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麼小的嬰兒怎麼喂呀?!
不過她立刻計上心頭,有了主意。
她趁著兩位同伴替受傷的男女療傷時,將手指伸進瓶中沾了些許汁液,然後放進嬰兒口中。
小嬰兒立刻飢渴地吸吮了起來,彷彿從一生下來就沒吃過東西似地。她又愛又憐地望著那張蒼白的小臉,發現這嬰兒真是嬌小,只怕還不及她兩個巴掌大呢。尤其是她努動的一張小嘴巴,教人見了就捨不得移開眼光。
她繼續以靈芝液餵她,直到一小瓶靈芝液全部空了,小嬰兒才滿足地陷入睡眠中。
「你把一整瓶都給她喝了?」白衣騎士無法置信地瞪著她。
「她餓了嘛!」白衣女子辯駁道,「反正你還有很多,何必那麼小氣呢!再說荒郊野外的,可找不著奶媽來餵她。」
白衣騎士還待說什麼,受傷女子的呻吟聲吸引了他。
「小姐,小姐……」她痛苦地伸著雙手向前抓,白衣女子趕緊將小嬰兒送到她面一刖。
「小姐……」她鬆了口氣,撫著嬰兒的小手;從襁褓中露出來的玉珮,吸引了白衣騎士的注意。
「雙鳳佩!」他驚訝地喊著,抓住玉珮細瞧,發現是他所熟悉的雙鳳佩的其中一半。他的眼光在嬰兒的臉上打轉,紅色的錦囊突然落入他的視線中。
「還我……」受傷的女子伸出手想搶玉珮,他很快地點了她的穴道讓她休息,而後從錦囊中取出一封信。
看完信後,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欲言又止地望著他的芝妹。
「怎麼了?」
「這孩子是郁家的後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竹風呢?」
「信上說郁家遭人襲擊……」
「給我看看。」白衣女子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信,看完之後,眉心都打結了。
「芝妹,你別著急。我立刻叫正儒去打聽。」說完後,他立刻轉向青衣騎士。
「正儒,你到綠柳山莊打探一下,看看郁家是不是發生事情了。我跟玉芝在這裡等你。」
「是的,主人。」
等到青衣騎士離開後,白衣女子立刻投入他的懷中。
「鳳哥,我擔心表哥家真出了事情。」
「現在擔心也沒有用。」白衣騎士輕歎著氣,望向綠柳山莊的方向。
他本想到竹風那裡向他告別,然後帶著妻子隱居四川,沒想到郁家會發生這樣的劇變。
望著在妻子懷中酣睡的小嬰兒,他不禁感到一陣悲傷。
但願竹風沒事。
這是他此刻最大的期望。
☆☆☆
初升的旭日自山頭升起,金色的陽光將黑夜所發生的慘事照得份外分明。
綠柳山莊的大廳中排滿屍首,存活的傷者也被安置在廂房內療養。山莊門口掛滿白色的燈籠,一看就知道正在辦喪事。
一名青衣大漢入門投下拜帖,在探知郁氏夫婦已然身亡的消息後,臉色沉重地快步離去。
執事的人在看到金色拜帖上的名諱時,臉色一變,趕緊將帖子送進後院給休息中的杜飛蓬。
「天風公子!」杜飛蓬眼睛微瞇,陷入沉思之中。
紅葉山莊的三總管江天達為這四個字大驚失色,望著金色的名帖發愣。
天鳳公子被譽為當今武林的第一高手,出道不到十年,便已名重江湖。
他的出身十分離奇,江湖中鮮少有人知道他確實的師承來歷。有人說他師承少林,也有人說他藝自遼東,更有人大膽猜測他是百年前名震天下的雙鳳門後裔。
面對這種種的揣測,天風公子都是一笑置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江湖中人都說他性情孤傲,然而他卻四處行俠仗義,濟弱扶傾,儼然是小老百姓心中的活菩薩。
他同時也是武林人士心目中的罪惡剋星。據說,他嫉惡如仇,只要被他撞見犯下傷天害理的事,那就可能小命不保,從此由世間蒸發。
不過,近兩年來他的行事作風有很大的改變。
作惡多端的山陰五鬼和嶗山雙霸都沒有死在他的手中,可是也沒有繼續為禍人間。
山陰五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少林寺裡灑掃庭院,研習佛法。至於可憐的嶗山雙霸則被鎖在武當派裡抄寫五千握「道德經」。說嶗山雙霸可憐,一點也不為過。因為他們兄弟倆大字不識,卻要抄寫經書,不但得每天接受武當派的道士以「道德經」教化,還得用他們那雙向來舞刀弄棍的粗手研墨習字,剛開始的那三個月真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