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你美麗得簡直可以做新娘,即使在我這種堅定不移的獨身者眼裡也是如此。""意思是還正常?"她抬頭對他露齒一笑。
他只是咯咯地笑個不停。去平板馬車後取她的毯制旅行包時,他對她那匹拴在車後的馬點頭示意。
"我把你的馬兒牽到代養馬房去。"他說道,"我曉得你父親放了一輛四輪輕便馬車在那兒。""謝謝。"考特尼傾身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還謝謝你帶我到鎮上來。你認為我會很快再次見到你嗎?""太可能了。"他笑了,"弗萊徹大概會派我或某個夥計每天到鎮上來看望看望你。""來看錢多斯有沒有露面?""對。要麼那樣,要麼他會安排某個人來監視你父親的房子。我認為他很可能會那麼做。"考特尼懊悔不迭地搖著頭。"那樣會一無所獲。我希望他能看到這點。""他所看到的只是又一次找回他兒子的機會。除此之外他一概不顧。他正指望著凱恩現在也許甚至會願意安頓下來,為了你。為了讓他住得離家近一些,他願意付出一切,不是一定得在牧場裡,而是只要近得他能夠時常見到他。瞭解到他們過去相互各不相讓的事兒,你對此會不理解,但是弗萊徹愛那孩子。""錢多斯曾有一次問過我是不是能夠過他那種方式的生活,一直奔波不定,從不會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超過幾天。我認為他:永遠不會安頓下來的,鋸齒。""那個話題是怎麼說起來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她臉一片緋紅。"我當時問他會不會娶我。他不會的。"對她問這個問題鋸齒還不怎麼驚奇,倒是凱恩說的讓他吃了一驚,"你是說他直言不諱地回絕了你?""不。他只是問我能不能像他那樣生活。""然後你回絕了他?""不。我對他說那樣不是個養家的辦法。他也承認。談話到此就結束了。""你能過他那樣的生活嗎?"鋸齒試探性地問。
她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我過去一直認為,平平安安的,生活有保障,這對一個家庭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可是最近幾年我逐漸懂得,一個家庭靠的是每一位成員來維繫,其它都是次要的。"她知道對一個幾乎還不認識的人,她說得太多了,但她打定主意說就說個痛快。"我同錢多斯在一起一直有種安全感,即使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時也是,可是我的確希望將來某一天會有幾個孩子,孩子們是不能一年四季流離不定的。因此我就是不知道。"她說完歎了口氣。
"什麼最重要,對此男人們據說也可以改變觀念的。"有些男人也許會,考特尼想,可錢多斯決計不會。
因知道同她父親重逢她緊張得要命,鋸齒便離她而去了。
下定決心,因為要是換了錢多斯肯定會那麼做,考特尼徑直走到房子前舉手拍門。門一下子就開了,一位細高細瘦的女人眼巴巴地站在那兒。
"埃拉?""喲,錯了。"那女人咯咯笑道,"我是曼寧太太,這兒的管家。如果你想找哈特太太,每天的這個時間你得去學校教室找她。""不,啊,事實上,我是來找愛德華·哈特的。""進來吧,不過你得等會兒。他去鎮上某處看病人去了。"曼寧太太領著考特尼進了病人候醫室,一間擺滿了直背椅的屋子。考特尼並不介意。她不想將自己的身份告訴這位婦女,而且在見父親前,她需要時間使自己鎮定一下。運氣不錯,這間屋子裡空無一人。因此她獨自坐在那裡,等著醫生回來。
這是她一生中最漫長的二十分鐘。她坐立不安,一會兒扯扯身上的綠裙,一會兒摸摸頭髮。她站起來踱幾步,然後又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終於,她聽見前門開了,聽見她父親的聲音、叫著曼寧太太說他回來了。他穿過大廳去辦公室時,從那扇開著的門口走過。
令考特尼驚訝的是,她似乎不會說話了。她想對他呼喊,卻一點聲音也叫不出來。
幾分鐘後他回來了,站在門口。她站了起來盯著他,還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她站在屋子中央,像個傻瓜似的,張著嘴,話堵在喉嚨裡。
足足有一分鐘,他還沒認出她來。她身上某種異樣的東西讓他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回視著她。也許是因她那雙眼睛之故。她那雙眼沒變樣,那一刻瞪得又大又圓,滿是懇切地望著他。
"我的上帝——考特尼?""爸爸。"她叫道。
他朝她飛跑過去。她撲到他懷中。在他的胳膊緊緊地摟住她的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一種最令她不可思議的喜悅。他父親正擁抱著她,正是那種她時時刻刻、夢寐以求的他的擁抱。
過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愛德華才從懷中放開她,又仔細地打量。他的雙手撫著她的臉,輕輕擦去她的淚珠。他自己也是淚流滿面,在那一刻考特尼知道了他是真真正正地愛她。他一直愛著她。只是因為她自己疑心重重,才別生了些枝節。上帝份上,那時她真是個蠢姑娘,如此深深地把自己裹在一片黯然傷神中,以致看不到那些一直伴隨著她的東西。
"考特尼?"他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我以為你死了。""我知道,爸爸。""你沒被抓走。我看見那些印第安人離開的,他們只帶走了那個農夫。""我當時躲在穀倉裡。""可是我在穀倉裡找過了。我拚命地叫你,直到嗓子叫不出聲音來。""你沒朝那飼料盒裡看。"她的話音裡沒有絲毫指責的意思。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當然沒有。它根本藏不下……我的上帝,怎麼回事?""布勞爾先生在它下面挖過一個洞。他為他妻子準備的。襲擊開始時他也在穀倉裡,他便讓我們躲到裡面。薩拉和我都昏過去了。我猜那就是我們之所以沒聽見你叫喚的原因。"顯而易見的事情卻讓他捉摸了好一會。
"薩拉也還活著?"考特尼點點頭。"而且又嫁人了。"她解釋說大家都認為他被抓走了,說他死裡逃生根本不可能。她告訴他說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從來沒有,接著又迅速交待了這四年生活,還跟他說了在一張舊報上看見他的照片一事。
"薩拉認為我瘋了。可是跟你說實話,我認為她並不想相信那真是你。她很樂意嫁給哈里。""我也又結婚了,考特尼。""我知道。我昨天在巴M同瑪格麗特一起過的夜。她跟我說了埃拉的事。"雙手扶著女兒的肩,他盯著窗外。"老天,我有兩個妻子了!我得為此採取點行動。""而薩拉有兩個丈夫,"考特尼微笑著說道,"我保證她會同意一紙解約書的,那好於兩頭離婚,難道你還這麼認為?""我只好希望如此了。""爸爸,"考特尼問道,"你為什麼離開那個農場了呢?你受了傷。你幹嘛沒在那兒等著救助?""我受不了,寶貝,想著你死在了那棟熊熊燃燒著的房子裡。我必須離開那兒。我知道那樣做不明智,可是當時我簡直不能正常連慣地思考問題了。我甚至連一匹馬也沒帶上,因為那會又讓我想起你來。我跌跌撞撞地一直跑到了河邊,後來就人事不省了。一位教士和他的家人發現了我。等我清醒過來,意識到他們正帶著我往德克薩斯去時,我們已經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中了。""看來你就那樣來到了韋科。""是的。我拚命想忘掉那一切。我自行謀生。這兒好人多。"他突然停下來,接著又問道,"你昨晚怎麼待在巴M內,而沒有到鎮子裡來呢?""錢多斯就把我帶到那裡。""錢多斯?那是個什麼名字?"這個名字我會一直使用直到幹完我必須做的事。"這是他妹妹給他取的名字。他實際上是弗萊徹·斯特拉頓的兒子,或者不如說是他一個形同路人的兒子。要解釋清楚錢多斯不是件易事,爸爸。""告訴我你是怎樣從堪薩斯到這兒來的。""錢多斯帶我來的。""就他一個?"他驚呼道,她點點頭,"你單獨同他一起旅行?"那種迫使他娶了自己的管家的道德模式在他那驚異的表情中顯露無遺。考特尼不禁生起父親的氣來,這倒讓她自己吃了一驚。
"瞧瞧我,爸爸。我不再是個孩子了。我長大了,完全可以自作主張。而且如果我選擇單獨同一個男人旅行的話,那是因為我到這兒來只此一途,就那些。無論如何,完了事了。"她用一種更為平靜的語調說道。"我到了這兒。""可是你——都還好吧?""有錢多斯保護我。他不會讓我有任何閃失。""那不是……我的意思。""哦,爸爸。"考特尼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