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我也許某天還會由此回來。""某天?讓我翹首期盼著某天?""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麼,小姐?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不光是替你東奔西跑。""我要你帶我去韋科!你說過要帶我去的。""我從未說過要帶你去。我讓你備辦一張物品清單,你便主觀臆斷地下了結論。"他的聲音一點沒提高,但她知道他已經不耐煩了。儘管這樣,她還是不放過。
"我看不出你幹嘛不能帶著我。你總歸要到德克薩斯去的。""你還是什麼也沒學到,是嗎?"此時他的聲音又變得冷冰冰的了,"我——我學到了。"她緊張地說。
"嗷——嗷。否則你不會還願意和我一道走。"考特尼十分尷尬地看往別處。當然,他說的沒錯。她甚至連話也不該跟他說。
"我知道你幹嘛那麼做,"她小聲說道,"不能說我很欣賞,但我不認為你是要傷害我。""你還根本沒明白過來。"他斷然說道。
他的雙臂突然用力抱緊她,考特尼一驚。
她大氣不敢出,"你——真的已經……?""聽我說,小姐。"錢多斯突然打斷她,"你不知道我能幹什麼。因此不要瞎猜。""你是不是又準備嚇唬我?"他坐了起來,"聽著,"他草草說道,"我只是想讓你停住別哭。你沒哭了。現在我們倆都睡會兒吧。""幹嘛不睡?"她怨恨地說道,"我的問題用不著你費心。忘掉我求過你幫忙。實際上,什麼都忘掉才好。"錢多斯站起來,她的氣頭話並沒惹惱他。她是個女人,他認為埋怨兩句會讓她感覺好受點兒。但她下面的話讓他停住腳步,心頭一涼。
"我有一個選擇。裡德·泰勒會帶我去韋科。當然,那意味著我必須嫁給他,我還能怎麼辦?我已習慣了事事不能順心如意,這樣的話嫁他又有什麼關係?"她已轉向她那邊,臉背著他,在自言自語,不是對他說。狗娘養的!他不知是該不理睬她,還是該教訓她一頓讓她清醒點。
"小姐?""什麼?"她怒聲道。
錢多斯笑了。大概她終究還有些膽子。
"你該告訴我你為去韋科不惜以身體作代價。""什麼?"她迅速轉過身,毯子都滑掉了,"我怎麼也不會——""我剛才不是聽你說你要嫁給那傢伙嗎?""那可跟——跟你說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反駁道。
"是嗎?你認為你嫁了人,卻能不上他的床?"考特尼的雙頰一下羞得緋紅。她根本沒想過這些,只是隨口說說,讓自己好受些。
"你把我送回羅克裡後,我何去何從真的與你毫不相干。"她自我解嘲地說。
他走過來,高高立在她跟前:"如果你打算出賣你的貞操的話,我興許有些興趣。"她沉默無語。他這麼做是不是就想讓她受點驚嚇?"我在說的是婚姻大事,"考特尼聲音發顫地說道,"你呢?""不是。""那我們沒什麼可談的了。"她堅定地說了句,又轉過身去。
錢多斯看著她手伸到背後,拉起毯子,蓋齊下巴。
他轉身待了片刻,仰望著黑色的繁星點點的天空,想著自己一定是瘋子。
他深吸一口氣,總算說了出來,"我帶你去德克薩斯。"一陣驚詫的沉默。接著她說道:"你的要價變得太高昂。""沒有額外價錢,小姐,就你願意付給我的那些。"顛來倒去的,他又在改變他的主意!她煩透了,什麼也沒說,只有一句"不,謝謝你。""隨你的便。"他滿不在乎地回答,然後走開了。
她對自己的慨然拒絕感到驕傲。他以為他是誰,可以隨意擺弄她?好長一段時間,只有火堆的辟啪聲。後來她悄聲叫道:"錢多斯?""嗯?""我再三考慮了。我接受你的提議。""那睡吧,小姐。我們要趕早走。"
咖啡濃烈的氣味讓考特尼醒了過來。她躺了一會兒,體味早晨的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她從未在露天裡睡過覺,發現在清晨陽光溫柔的愛撫下睜開睡眼的感覺真愜意。她的鋪鋪在厚厚的一層野草上,也十分舒適。大概她不會惦念著一路上要有輛馬車了。
她動了動身子,另一種想法冒了出來。天哪,她全身酸痛酸痛的。這時她記起了馬蒂的告誡。昨天他們騎馬走了近六個小時。還不是全速騎行,他們只走了十五或二十英里路,不會再多了。但是在馬鞍上坐那麼長時間考特尼尚不習慣。她的肌肉正在叫苦呢。
她蹙蹙眉,翻了個身。這下比她所想的更糟了。隨後她的目光落在她同伴身上,所有不適之感一下子全拋到腦後。
錢多斯正在刮臉。他站在大約三碼遠處,馬就拴在那兒。一隻刮臉杯擱在他腳邊,刷子放在裡面。一面鏡子掛在他的馬鞍上,馬鞍已在馬背上縛好了。鏡子沒他人高,他把它斜掛著,正好低頭可以照見。
她過去常看他父親刮臉,但那與看錢多斯不一樣。他沒穿襯衫,只穿著褲子和皮靴,繫在髖部的拴槍帶鬆垮垮的,斜搭到他右大腿上扣皮套的部位。
她看著他抬起胳膊擦去臉上的肥皂沫,看著他的肌肉高高隆起,動個不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身挺直、堅硬的線條上。他赤裸的肌膚又黑又光滑,分外迷人。
"稍息,大腳力。"他的馬往旁挪了一步,她對錢多斯的聲音那麼柔和、那麼舒心感到驚奇。他還用另一種語言說了些什麼,她沒聽出來。接下來聽到他說的話時,考特尼不禁吸口涼氣,"你最好隨便喝點咖啡,小姐。我們不會在這兒待太久了。"她的雙頰泛起一片紅暈。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嗎?他到底是怎麼連她醒了也知道的?考特尼慢慢坐起來,又一次感到了肌肉的酸痛。她忍不住想呻吟,但她不敢讓錢多斯知道自己很難受。他們才僅僅走了一天。要是他認為她受不了,可能又會改變主意。
"你剛才說的是西班牙語嗎?"她搭訕地問道。
"不是。""馬蒂猜想你大概是西班牙人。你的名字是西班牙名字嗎?""不是。"考特尼扮了個鬼臉。老天,這人真令人掃興。他就不能高興一次嗎?她又試了一下。
"你要不是西班牙人,那你是什麼人?""咖啡要冷了,小姐。"這番個人問題的交談到此為止了,她想。隨後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咖啡上。她餓壞了!
"有什麼吃的嗎,錢多斯?"終於,他看了看她。她睡覺時頭髮散開了,披落在左邊一側,把她的花格襯衫遮了大半。他記起了那次手指纏絞著那頭頭髮的情景。那雙眼簾耷拉的眼睛正看著他,眼角比平時斜吊得更厲害了。她哭得太多,半夜沒睡,已經疲憊不堪。他清楚地知道她對她自己看起來有多性感毫無知覺。
"火堆旁有餅乾。"他草草說了一句。
"就那些?""我早上一般吃得很清淡。你昨天夜裡應該吃些東西的。""我當時不可能吃得下。我那麼——"她止住自己的話頭。別提昨天,考特尼,"餅乾也不錯,謝謝你。"錢多斯轉身去刮完臉。他一定是瘋了,他跟自己講。找不出別的理由帶上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越這片不下四百英里的荒野。一個他XX的處女!她甚至連不該去盯著他看也不明白,還以為他沒注意她。只要她的目光剛一觸到他,他便瞭然在心了。他準確無誤地感覺到了那道目光,彷彿是她的雙手,而不是她的目光在撫弄他的身軀。
他並不喜歡她帶給他的感覺。但是他要帶她去韋科。他要帶她去,因為,否則他會永遠也忘不掉她那淚水漣漣的美麗臉龐、她那雙充滿絕望的貓咪眼。他不願讓那副模樣伴隨他以後的整個一生,就像令他想起他死去的妹妹,那個驚恐萬狀的小姑娘的模樣一直伴隨了他這四年一樣。
令他懊惱的是,從他初次見到她的那天起,她便與他緊緊相聯,通過他所遭受的一切以及她即將遭受的一切緊緊相聯。當他手下留情饒她不死時,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
她並不知道這些。她沒有理由知道。
到羅克裡去探訪她是否還在那兒是個錯誤。重新回去把她從愚昧無知中救出來是個更大的錯誤。她不是他的責任。他只想從這種緊密難分的的關係中解脫出來,想切斷把他們縛在一起的那個結子。然而,他卻要帶她去韋科。是的,他絕對是瘋了。
"錢多斯?"他擦掉臉上殘留的泡沫,抓起掛在鞍頭的襯衣,一邊穿衣一邊扭頭看她。她一手握一隻馬口鐵杯,另一手拿著吃剩的餅乾,臉上留著一抹紅暈,沒與他正眼相視。她環顧四周平坦開闊的土地,似乎眼中又沒有那些灌木叢和樹林。他立刻猜到了她的難題,故意等著瞧瞧她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