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雪佛堡是他的勢力範圍,我在他的勢力範圍裡會很不自在。」
「我認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妳都不會感到自在,所以,還是那句話,有什麼差別呢?」
「也對。」敏麗承認,然後長歎一聲。「明天。妳不是該收拾行李了嗎?」
第六章
「那些是什麼?」
敏麗順著沃夫的視線望向抬著四個大小不同籠子走向運貨馬車的僕人。他們都聚集在堡場裡,雙胞胎姊妹旅行所需的物品最後用了兩輛馬車才裝完。敏麗的寵物是最後裝上車的行李。
那些兒時親手做的木頭籠子令敏麗引以為傲。她做那些籠子是為了去傅貝堡寄住時能把她的寵物一起帶去。她現在也打算帶著牠們。
敏麗回答:「我的寵物在牠們自己的籠子裡旅行比較自在,至少其中一些是。」
他的深藍眼眸轉向坐在運貨馬車車尾的她。「妳養了四隻寵物?」
「不,還要多許多,但我只把那四隻養在籠子裡。」
他回頭望向籠子。它們現在近得可以讓他看到裡面。「貓頭鷹?妳為什麼養貓頭鷹當寵物?」
「其實不是我。應該說是嗚嗚堅持要認我當主人。牠跟著我回家,在堡場裡鬧得天翻地覆,直到我同意留下牠。」
「直到妳同意──」他驀然住口,決定那不值得追問,但仍然盯著籠子看。「妳以為我不會提供食物給妳,妳必須自備糧食嗎?」
她看到他在看什麼時驚叫一聲。「休想!吉吉一孵出來就跟著我。牠不是養來吃的。」
「雞不是寵物。」他惱怒地堅持。
「那只就是!」敏麗立刻頂回去。
「那團毛球是什麼,或者我最好不要問?」
她輕聲低笑,開始以他的驚訝,或者該說是惱怒,為樂。「那些不是毛,而是刺。那是我的刺蜻。我叫牠睡睡,因為牠一天到晚都在睡覺。」
他翻個白眼,然後在看到拴在馬車另一側的跺跺時皺起眉頭。但終於注意到剛剛把頭從敏麗腋下探出來看她在跟誰說話的狺狺時,他的表情才令人稱絕。
「狼?妳養野狼?」
「狺狺非常溫馴。牠對每個人都友善得可憐。」
「那妳為什麼叫牠狺狺?」
不幸的是,她的寵物選在那一刻朝沃夫發出狺狺的恐嚇聲。敏麗咧嘴而笑。「牠不是隨時都那麼友善。牠還是不喜歡別人對我咆哮。」
「我沒有咆哮!我應該咆哮的,但我沒有!」
「沒錯,我聽得出來你──沒有。」她溫和地回答。
他皺眉瞪視她。「這些寵物都得留下。」
她渾身一僵。「那我也留下。」
「這件事沒得商量。」
「我同意,沒得商量。」
喬安妮嘖嘖作聲地來到他們身旁。「姊姊的寵物不會在旅途中給大家添麻煩,沃夫。等牠們適應後,你甚至不會注意到牠們的存在。別要求姊姊留下牠們,她捨不得。她對牠們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保護疼愛。」
他開口準備繼續反對,但最後變成對喬安妮微笑,顯然是改變了主意。這不是敏麗第一次看到他對妹妹微笑,只是以前沒有看得這麼清楚。
任何稍有洞察力的人都看得出沃夫寧願要喬安妮當他的新娘。不知道喬安妮會不會介意跟她調換身份。她們不需要告訴任何人。她們經常調換身份,從來沒有人看出破綻過。
當那個念頭的種種可能性開始令她興奮時,腦海裡突然冒出沃夫與喬安妮擁抱的影像,使她心頭猛地一震。她眨了好幾次眼睛趕走那個影像,然後暗自歎息地把調換身份的念頭拋諸腦後。她的這個主意並不高明,她告訴自己那完全是因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怎麼可以把粗野又霸道的沃夫塞給任何人?更不用說是她的親妹妹了。
沃夫轉頭回答部下的問題。等他再度瞥向姊妹倆時,籠子已經被擺進敏麗背後的運貨馬車裡。他厭惡地歎息一聲,不再置評地默許牠們的存在。
他在走開前問的問題令敏麗感到意外,尤其是在他堅持今天上午出發之後。「妳確定妳的身體可以旅行了嗎?」
她向他保證可以,他隨即離開她們。有那麼一會兒,她心想他是出於關心才那樣問,因而感到困惑。但常識緊接著推翻那個想法。他比較可能是擔心她會拖累他們趕路吧。
她沒有拖累他們,但兩輛運貨馬車卻使隊伍的速度變慢。原本一天半的旅程現在需要花兩天,至少在那天下午開始飄雪前他們是那樣預估的。雪下得雖然不大,但氣溫降低使旅行變得很辛苦。
雖然裹著斗篷又多蓋了兩條毛毯,姊妹倆還是又濕又冷。騎馬的人更慘,所以沃夫在他們抵達諾威修道院時決定提早投宿。修道院當然容納不了他們所有的人,但馬廄相當暖和,房間也還夠女人和騎士擠一擠。
敏麗和喬安妮在分派給她們的房間裡用餐。她們很清楚只要能夠避免,好心的修士們寧願不和女人打交道。她們在吃完東西後就上床休息,因為沃夫警告過他想要天一亮就上路。
敏麗原本就打算提早就寢。手臂上的傷使她出乎意料地疲憊。她真的應該杷這趟旅程延遲幾天才對,至少延到她的手臂不再疼痛。一整天的馬車顛簸使她在入睡時手臂劇烈抽痛,所幸筋疲力盡使她不至於痛得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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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麗說不出是什麼使她在半夜醒來。無論是什麼,她都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雖然沒有其它值得驚慌的事發生,她還是沒法繼續睡覺。
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應該只有她和妹妹兩個人,她需要親自察看來確定這一點。房間裡暗得連影子都看不到。壁爐裡的火只剩餘燼,起不了照明作用。放在床頭櫃上的蠟燭在睡覺前被她吹熄了。
但她知道在檢查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前,已經提高警覺的她絕對無法再睡覺。於是她抓起蠟燭,小心翼翼地翻身越過妹妹,同時輕輕地噓了一聲,以防萬一她被吵醒,然後慢慢走向床鋪另一側的壁爐,把蠟燭伸進餘燼裡點燃它。
她真的沒有期待會有任何發現。她期待嘲弄自己愚蠢的不安,然後立刻回床上去繼續睡覺。因此看到那個手持匕首的壯漢站在離床尾幾尺處時,她真的是大吃一驚。
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因為他臉上的刀疤使人一見難忘。他顯然來自戶外,因為他的毛線帽頂和外套肩膀上還有融化到一半的雪。
喬安妮確實在敏麗翻身越過她時就醒了,她半睡半醒地默默等著發現姊姊的噓聲究竟是怎麼回事。燭光一照亮闖入者,她就驚呼一聲在床上坐起來。
他的目光徘徊在她們兩個之間。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不怎麼聰明,但那會對事情有幫助還是起妨礙作用仍有待分曉。此時此刻,他似乎有點驚慌失措。
「妳們哪一個是姊姊?」他問。
考慮到他手中的匕首,敏麗立刻為了保護妹妹而實話實說:「我。」
只不過喬安妮也猜出那個壯漢來此的目的而幾乎在同時說出相同的話,使得他沮喪地低聲怒吼。
「說實話,否則妳們兩個都得死。一個死總好過兩個都死,對不對?」
兩個都不死更妤,但告訴他那一點是沒有用的。敏麗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她不該被迫對付他。她一定要告訴沃夫他這個保護她的方法實在需要改進。至少睡在登博堡她自己的臥室裡會很安全,任何人膽敢闖進來威脅她都會被狺狺和嘉嘉撕成碎片。但在這裡,關在馬廄裡的那兩隻寵物幫不上她的忙。
她和妹妹不可能擊退他而不受傷。他實在太壯碩。他有匕首,她們卻沒有任何武器。她的弓箭也因假設在修道院裡不會用到而留在運貨馬車上。
當今之計只有設法說服他明白事理。於是她以權威的語氣說:「我要僱用你,先生,我付給你的錢會遠遠超過你的想像。」
他眨眨眼。「僱用我?」
「對,僱用你來保護我們姊妹。你看來像個能幹的聰明人,應該看得出較大的利益在哪裡。或者你只是終生受某個勳爵奴役的卑賤農奴?」她故意以嘲笑的語氣問。
他面紅耳赤,以近乎咆哮的聲音說:「我是自由民。」
「那麼你應當保護自身的利益,對不對?」她強調。「著眼較大的財富?」
她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十分心動。但他一定是想到對誘惑屈服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因為他突然流露出恐懼之色。恐懼之色消失後,他又一臉兇惡地決心完成此行的目的。
「榮譽和忠誠比金錢重要,小姐。」
「那些特質不能填飽你的肚皮,也不能使你發財。」她指出。
「有錢沒命花,發財又有什麼用?」他回答。
「啊,這才是實話。原來你是害怕你的僱主。」她嗤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