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我不是傻瓜,愛蜜麗,」伯爵說。「如果有誰說溜了嘴,把事情洩漏出去,那個人絕不是我。」
他走出房間,門很快地關起來,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三個女人,彼此對望著。
「這件事真讓我難以相信!」伯爵夫人先說話了。
「可是我不要嫁給公爵,媽媽!」費裡西蒂用很微弱的聲音說著。
她母親並沒有聽到她所說的話,只是一直盯著公爵那封信看,好像那信是寫在薄牛皮紙上的,非得牢牢刻在心上不可。
費裡西蒂想再說一次,忽然踝骨被重重踢了一腳,使她退縮了。
她看看餐桌對面,發現她妹妹正皺著眉向她示警,正要出口的話就收了回去。
「我們得立刻上樓,看看明天下午公爵來的時候你該穿什麼衣服。」過了一會兒,伯爵夫人說。「我想應該穿那件淡藍的,那樣正好配你的眼睛。不過,那件白色上面綴著藍色絲線的也很合適。
她說話的聲音很激昂。
「現在沒有時間替你買新衣服了,所以一定要在這兩件裡面選一件。喔,親愛的,我希望你沒有把它們弄髒!」
伯爵夫人很慌張地站起來走出去,她的兩個女兒跟在身後。
她走到費裡西蒂的房門口,突然轉身,尖聲說:「安東妮亞,你還在這裡晃蕩幹什麼?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沒做,如果你沒事幹,我就給你找點事。你知道你得幫著收拾起居室,總不能指望珍妮特做所有的事吧!」
「是的,媽媽,我知道。」安東妮亞回答。
她答應著,一邊遞給她姐姐一個警告的眼神,同時碰了碰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稍後會回來,然後就走開了。
家裡一向人手不足,所以安東妮亞總有數不清的事要做;無論是女傭、待女,甚至僕役的工作,只要一缺了人,她就得插手幫忙。
把起居室收拾得一塵不染、準備招待客人的家點、縫補、漿熨母親和費裡西蒂的長裙、上上下下傳達吩咐,這些全是安東妮亞的事。
不過她對這些已習慣了,並不會覺得很慌亂。
可是今天早上當伯爵夫人正為了明天的事而挑選長裙時,她真希望自己能在臥室陪伴著費裡西蒂,她怕費裡西蒂會忍不住洩漏出心底的秘密。
一小時以後,她終於抽空進了費裡西蒂的房間,看見費裡西蒂一個人待在裡面,而且並沒有告訴母親什麼,才安了心。
看見妹妹進來,費裡西蒂就奔過去,抱住安東妮亞,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怎麼辦?喔,安東妮亞,我該怎麼辦?我不能嫁給這個公爵……你知道我不能!」
安東妮亞擁緊姐姐,然後說:「來,坐下,費裡西蒂,我們談談這件事。你看得出來,這事對爸媽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費裡西蒂啜泣著。「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的……可是我愛哈瑞。你是知道的……我愛他,安東妮亞!」
「我知道,親愛的姐姐,可是哈瑞不是個公爵。」
「他愛我,」費裡西蒂說。「我答應過,只等他跟爸爸提我們的婚事。我就嫁給他。」
安東妮亞輕歎了一聲,她想:自己該怎麼解釋,才能讓費裡西蒂明瞭——現在無論哈瑞·史丹福說什麼,伯爵都不會聽的了。
哈瑞的父親是位鄉紳,有一塊很小的土地、一棟頗引人注意的宅鄰,費裡西蒂、安東妮亞兩姊妹和哈瑞在孩提時代就認識了。
長大後。他們在外出打獵或者舞會中經常見面。安東妮亞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知道姐姐和哈瑞墜入了情網。
費裡西蒂十七歲那年,哈瑞也只不過才二十,沒有足夠的錢養家活口,所以他們都很清楚,向伯爵提親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而哈瑞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是個獨子,將來勢必繼承他父親的財產,同時,他還有個單身的叔叔,總是說要讓哈瑞當繼承人。
在他們到倫敦參加社交活動之前,哈瑞就想請求伯爵讓費裡西蒂嫁給他,可是被安東妮亞勸住了。
「爸媽儲蓄了好幾年,就為了要使費裡西蒂在倫敦的社交季中大出風頭,而且能在宮中被女王接見。」她說。「你知道,本來去年費裡西蒂十八歲之前,爸媽就打算實現這個心願,但因外祖父去世,使我們全家陷入悲悼中,才把這件事延擱下來。」
「萬一她結交上別人呢?」哈瑞頹喪地問。
「我想,她除了你以外,不會愛別人的。」安東妮亞回答。
說來奇怪,安東妮亞比她姐姐小一歲,可是每一個人都會找她解決自己的問題和困擾,這成了她在家中扮演的另一個角色,甚至連她母親也是遇事聽她意見的傾向,比聽費裡西蒂的要大。
「那我該怎麼辦?」哈瑞·史丹福無助地問著。
「等社交季過去,」安東妮亞勸他。「我們回去鄉間之後,你就可以向我爸爸提這件事了;我相信那時候他會比較聽得進去、」
安東妮亞真正的意思是:除非這期間,沒有條件很好的人向費裡西蒂求婚,他才有成功的機會。
她私底下認為不會有這樣的人出現。
雖然費裡西蒂很漂亮,男士們象飛蛾撲火一樣圍著她打轉,可是要他們向一個沒有嫁妝,只可能在父親去世後,得到五百畝貧瘠土地的女孩求婚,他們一定得好好考慮。
當然,這還得要那塊地沒賣掉,同時,沒有均分給兩個女兒——關於均分這點,安東妮亞一直認為父親不會這麼做——而讓費裡西蒂全部繼承。
所以,雖然費裡西蒂受盡阿諛奉承,在舞會裡也從不缺少舞伴,可是卻一直沒有人向她的父親正式提親,頂多不過是在花園裡對她調調情。
想不到現在鄧卡斯特公爵突然出現,安東妮亞知道,這一來,哈瑞·史丹福成為費裡西蒂丈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我要嫁給哈瑞!我愛他!我絕不會再愛別人!」費裡西蒂說著。
她抬起頭來,淚水沿著雙頰滾落,看起來是那麼楚楚動人;安東妮亞深深地替她難過。
「我想你得面對現實,最親愛的。」她說。「你既然可能成為公爵夫人,爸爸就絕不會答應你嫁給哈瑞。」
「我不想當公爵夫人,」費裡西蒂說。「我只希望和哈瑞平平靜靜地過日子。安東妮亞,我曾經享受過許多社交活動和舞會的樂趣,可是當時我心裡仍然想念著他,我想,如果待在家裡,會更有意思得多。」
安東妮亞明白這是事實,她很擔心地想:毫無疑問的,如果費裡西蒂過那種氣派堂皇的日子,她一定不會快樂的。
同時,安東妮亞對公爵的事,知道得比家裡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事實上,她和父親要請教的那位老朋友一樣有資格解答這個疑問——公爵求婚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什麼。
公爵擁有大約一萬畝的地;由於兩家土地相連,所以安東妮亞一向很好奇,不過對他的好奇遠不如對他的馬來得大。
安東妮亞很愛馬。小時候,家裡總是把那些她父親和姐姐都不要的又老又差的馬分派給她騎。
雖然如此,安東妮亞卻仍能憑著自己本身某種奇妙的方式,使那些最懶或最老的馬兒發揮作用,而且在奔馳和外出狩獵時,她總是一馬當先。
從她會走路開始,就知道在籬笆的那一邊,養著任何愛馬的人都會渴望得到的純種駿馬。
位於赫特福州的鄧卡斯特花園及屬於公爵產業的城堡,呈波浪狀,樹木茂密,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經開墾種植,只有在離公爵宅邸一哩處,從園中開出了一條供馬兒奔馳的平坦、完好的狩獵道路,這條路本來向另一方位延伸了一哩,可是那塊土地現在屬於藍斯福伯爵了,所以馬兒一奔馳到接近伯爵士地的邊界,只好猝然停止。
埃威斯是公爵的馬伕頭,已經在赫特福州住了一輩子;他很。決就發現,每天早晨當他和小馬伕帶著馬兒做晨間奔馳的時候,總有個小女孩隔著籬笆,用渴望的目光盯著。
隨著小女孩的成長,她和這位老人的友誼也與日俱增。
老人甚至說:「我的小姐,你對馬所知道的,簡直跟我瞭解自己一樣多。」
「我希望這是真的。」安東妮亞會這樣答。「你現在該告訴我,公爵的馬在德貝馬賽中獲勝那天的事了。」
沒有人不喜歡專心的聽眾,埃威斯也不例外。
他自己沒有孩子,所以一肚子的故事,都講給安東妮亞聽了,她老是聽得入了迷,兩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那樣子真教人喜歡。埃威斯生動的描述,使她覺得好像當時自己也在場。
除了埃威斯,安東妮亞也逐漸接觸到公爵家中其他的人。
管家邁立許太太是個經常覺得無聊得發慌的人,她準備領這位很有鑒賞力的鄰家少女參觀整棟大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