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古靈
「對不起,」丹奧忙道。「我不應該問你這種私事。」
那種事不重要,死的人已經死了,重要的是活人。
「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吧?」
他?自殺?
應該不會了吧……呃,好像也很難講,他在極度沮喪的時候確實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真的那麼做了,他也不會死。
但這點莎夏並不知道,因此她一聽丹奧那種不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情急地猛然揪住他的衣襟,「我警告你,你絕對不能那麼做,否則……否則……」她焦急得一時找不到理由。「啊!對了,否則你家人會很傷心的!」
丹奧不禁笑了。「不,他們不會。」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他的老毛病,很無聊的老毛病,更清楚他的死期還遠得很,所以他們不只不會擔心,甚至還會取笑他。
咦?他們不關心他嗎?「不會嗎?」難不成這就是他之所以如此沮喪的原因?
「不會。」
「你確定?」怎麼可能,是誤會吧?像他這種人最喜歡鑽牛角尖胡思亂想,對,一定是這樣。
「非常確定。」丹奧肯定地說。「這是他們親口告訴我的。」父親還揚言說如果他再那麼做,一定要恥笑到他沒臉見人。
欸?他們親口說的?!
這……這就……「總之,你不能那麼做,那是懦夫的行為!」總之,這才是最重要的。
丹奧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本來就是懦夫。」
耶,這樣也不行?「可是……」
「不過,雖然我不能保證我絕對不會那麼做,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死。」
他能「保證」他絕不會死?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是喔!你的話比狐狸的話更沒有信用。」她嗤之以鼻地說。「我媽媽也保證永遠不會拋下我,你看結果如何?告訴你,有那種眼神的人說話都不能相信。」
丹奧抽著菸,沉默了會兒。
「那你要我如何?」
那還用問嗎?
「保證你不會那麼做!」
「你相信我的保證?」
呃?啊,對喔!他的保證能信嗎?
「那……告訴我,要如何才能除去你的沮喪?」
丹奧聳聳肩。「我不知道,過去在春天來臨,天氣開始逐漸溫暖後不久,我的心情就會自動平復下來。可是在這兒,現在不是秋天,也完全看不見類似秋天的景致,我的心情卻莫名其妙越來越沮喪,這種經驗我沒有過,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就一點也不沮喪了。
見鬼,那她該怎麼辦?扮小丑給他看?
慢著,他……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症狀的?
「丹奧。」
「嗯?」
「從甚麼時候開始的?」莎夏謹慎地問。
「唔……」丹奧沉吟。「大概是從我六、七歲時就……」
兩眼一翻,「誰問你幾百年前的事!」莎夏不耐煩地說。「我是說這趟來到非洲之後!」
「這個……我也不清楚……」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從出發時就開始了,但照經驗而言,來到非洲這種溫暖到不能再溫暖的國度之後,他的心情應該早就恢復正常才對,可是卻沒有……
「不會是……」莎夏更謹慎小心地斟酌語氣。「因為我吧?」絕不可能是,不過姑且問問也無妨。
丹奧一怔,尚未及回答,赫倫和尼基回來了。
令人納罕的是,往常一見到莎夏和丹奧在一起,尼基總是會立刻擺出七殺浪人準備大開殺戒的姿態,此刻卻沒有了,看樣子赫倫也乘機對他好好做了一番「震撼教育」。
不過他還是立刻把莎夏叫離開丹奧身邊,望著莎夏的身影,丹奧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猛抽菸。直到大家開始上渡輪,在經過她身邊時,他才以耳語般的音量對她說了一句話。
「應該是。」
「呃?」應該是?應該是甚麼?……啊!
因為她?
騙人,真的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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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洲水域裡,最危險的非鱷魚莫屬,但是非洲以外的民眾大都聽信旅行社天花亂墜又不負責任的廣告宣傳,誤以為非洲鱷魚早已瀕臨絕種的邊緣,對遊客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唯一的困擾是你想來看看非洲鱷魚的凶殘真面目卻找不到它。
然而事實真相卻是——
「啊!你們看,你們看,」杏子又在興奮的鬼叫了,令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來出任務,還是來遊山玩水的?「這邊也有小羚羊耶!」
丹奧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集至杏子所指之處,只見一群小羚羊踩著悠閒的步伐準備到河邊飲水,看上去是那樣小巧害羞,溫馴善良,可愛得不得了。
「真想抱一隻回去養。」
「開玩笑,你想害死它們嗎?它們是屬於這兒的,在這裡它們才能夠平和安詳的生存在……」
話還沒說完,就在那群小羚羊離河岸尚有三十尺之遙時,瞬間,一頭鱷魚彷彿海對空飛彈似的猝然自水裡激射而出,嘩啦啦啦地衝向距離最近的一頭小羚豐,所過之處僅見一團模糊不清的綠影,駭人的大顎一張便咬住了那頭逃逸不及的小羚豐,輕而易舉地將它拖進深濁的河裡,不消片刻工夫,小羚羊消失的地方已然毫無痕跡,連絲漣漪也不見。
眾人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震驚地呆了大半天後,杏子始吐出窒息股的低呼。「太過分了,它居然把『我的』小羚羊吃掉了,不是說鱷魚已經快絕種了嗎?」
而渡輪上其他的非洲上人乘客眼見適才那一幕殘酷的景象,卻是個個一臉木然無動於衷,彷彿他們對這種事早巳司空見慣了。
杏子不禁又愕然半晌,驀而朝恰卡望去,後者兩手一攤,
「沒錯,非洲鱷魚從不曾絕種,也永遠不會絕種!」
不遠處的莎夏倒沒有多吃驚,因為她早就知道非洲的鱷魚過得比人類更快活,只是一時被那種快如閃電般的殺戮給震撼住了。可是當她聽到丹奧一句自言自語似的低喃,這才真的嚇了一大眺,
「其實這種死法也滿不錯的,起碼不會痛苦太久。」
這是甚麼話?!
一聽,莎夏馬上跳過去一把揪住他,「我警告你,再也不准有這種想法,再也不准了,知道嗎?」她尖著嗓於怒吼。
周圍的上人沒被鱷魚嚇到,反倒被她嚇到了。
「嘎?」丹奧也被她駭了一大眺,手上的菸立刻掉進河裡去請鱷魚「飯後」剔牙之餘再來根菸了。「啊!那個……那個只是我隨口說說的而已呀!」
「隨口說說也不行!」莎夏霸道地命令。「總之,那種想法……不,所有類似、疑似、狀似那種想法統統都不准有,也不准說,有了也要立刻甩出去,聽懂了沒有?」
丹奧似乎被她凶狠的態度給震住了,可是這種沒有把握一定能辦得到的事他還是不能隨便答應。
「我……」他為難地想了又想。「盡量。」
「沒有盡量,一定要做到!」
「可是……」
「也沒有可是!」
「但……」
「也沒有蛋,你再說,小心我踢爆你的卵蛋!」
「耶?」沒想到她連髒話都罵出來了,丹奧一臉驚訝。
眼見莎夏越來越囂張,表明了根本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裡,赫倫瞼扎倏沉,正待上前教訓她一下,不料摩拉卻拉住了他,並對他搖搖頭,再用下巴指指丹奧。
「看,他不一樣了。」
「呃?」不一樣?甚麼不一樣?
不過經摩拉這麼一提示,赫倫立刻發現丹奧果然是「不一樣」了,他的表情不一樣,精神也不一樣,不再如同過去數天以來那樣一副即將墜入地獄底端的模樣,精神振奮,不再死氣沉沉。
「啊……原來如此。」這個一必須加上那個一嗎?
赫倫與摩拉相視一笑,很有默契地同時退後一步,倚在船舷興致勃勃地看好戲;杏子與恰卡同樣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莎夏究竟在抓甚麼狂;至於尼基,他則是非常高興,因為莎夏很生氣,只要莎夏對丹奧越生氣,丹奧對莎夏的癡心妄想便越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快,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
「我已經說了我會盡量嘛!」
「那樣不夠!」
「我只能做到盡量。」
「你……好,你就儘管去盡量,不過我會盯著你的,你最好不要給我囉唆,因為我會緊緊地盯住你,從頭到尾盯住你,盯到你連睡覺都不安心,直到你願意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為止!」
是這樣嗎?
聞言,丹奧不禁暗喜在心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就永遠不會給她那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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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天而已,丹奧已經開始後悔了。
他作夢也想像不到莎夏的緊迫盯人法竟然是如此恐怖,她不但時時刻刻糾纏在他身邊,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這點倒是相當不錯,但連他要噓噓時也不肯避開半步,這未免太誇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