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於晴
「我懼高,我連車也不會騎,我平衡感不好……」模糊的聲音斷續傳出來。
他真要失笑了。「車不是用騎的,是用坐的。」嚇得語無倫次了嗎?
她的身子擁有女子十足的嬌軟,不必問她年紀也早在天樂院那一晚很清楚明白她的身子已經可以生育後代了,只是……
即使緊緊貼著他年輕的身軀,只要他不想,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啊……
下顎微抵著她的頭頂,感覺到她渾身有點僵硬世有點發抖,心頭好笑逐漸化柔,陌生的柔軟情緒像水潮氾濫開來。
「坐穩了。」他附在她耳邊低語,然後一拉韁繩,往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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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繫在樹下,她很沒志氣地遠離樹蔭,寧願頂著大太陽在溪邊泡腳,也不要躲在樹蔭下跟那匹馬大眼瞪小眼……方才是她抖著讓人硬抱下馬的,想來就很丟臉。
「你沒來過這裡嗎?」他問,站在她身邊,垂眸盯著她的赤腳一會兒,才掉開視線。
「沒,我根本沒來過這裡。」忙著生計,哪兒來閒情逸致。
這裡是進城的必經之路,她會不知道?那她家鄉在哪?天上嗎?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沒再追問她來自何處,只道:「半月,你真相信下一刻會有美好的事等苦你嗎?」
「當然。」
「你家鄉有男人在等你嗎?」
「噗」地一聲,她差點把喝進的水噴出來。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男子,他的臉龐背光,她卻能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神態有多認真。
「半月?」
「沒……沒……」喉口有點抽緊。
「那你的親人呢?」
「也沒有。」
「既然如此,你何不留在南京?」
何不留在南京?這問題問的真是好。這裡落後又古板,上個茅廁沒有沖水裝置、草紙又粗劣,洗個澡還要去取水燒水,到了夏天還不能穿得很清涼出門,天知道這裡有多可怕,她能忍到現在很了不起了。
「這裡的姑娘唱歌我聽不懂。」最後,她只得這麼答。
「什麼?」
「說話老是文謅謅的,我跟不上。」
他瞇眼。「你在跟我說笑話?」
「沒有。殷戒,因為是你,我才說實話的!」
「那麼,如果是為了我,你會留下嗎?」
她心一跳,慢慢地垂下視線,專注在自己的腳丫子上。身邊的男人坐下了,再開口時聲音雖然平靜,但有絲沙啞:
「兩年前我在南京落地生根,接了封沄書肆,以為有了想做的事,南京城就是我的家了;後來,我又在城尾買了座破宅院,以為我親手修葺,遲早我也會把這裡當家了,不管我走得多遠,總會有個家等著我;不管在外頭飄泊多久,只要我心繫我親手建立的家,我一定會回來的。不過,似乎對我還是沒有什麼意義,就算再過兩年,我有了自己的商行,我也不會傾注所有的心思……」他像有點漫不經心,視線落在她的紅髮上。「這兩天我離開南京,是去上香的。我有個爹……」見她終於正視他,他嘴角微微泛笑:「是人都有爹的。我十八歲之後就沒再眼他打過照面,打從心裡也沒認為他是我爹,前兩天聶府四爺告訴我他死了,於是要我去造紙槽坊處理一些小事,可以順道去上香……不過,我路過而已,始終沒有去上香。你猜,那時我心裡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她低聲說。這時候說節哀順變,似乎不妥。人人背後都有傷心事,她的觀念是血緣並非絕對獨大,如果有足夠的原因打破父慈子孝的模式,她也不會去指責什麼。
「我在想你。」他微笑。
「想我?」她訝異。
「是啊,想你。一路上腦裡莫名都浮現你。想到你,突然有了動力回南京,不回書肆、不回宅子,第一個來見你、我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渴望—個女人。」
炙熱的眼神讓她在大太陽底下渾身發顫。這個男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至少,跟她之前所認識那個正派的男人不太一樣。
妖美的眸內透著令人沉淪的光彩,讓人剎那失神。這個男人之前氣質斯文內斂,雖然會對她破口大罵,卻不像現在這樣這麼的……艷情。
如果在她家鄉,他絕對能榮登演員之首。
當他吻上她的嘴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被他帶著幾許艷麗的眼給迷惑了。她微回神,受到驚嚇的同時,直覺往後退去,他順勢半壓她在草地上,熱情地舌吻——等等,等等啊!
從小到大她只有單戀暗戀的經驗而已,還沒有真正戀愛過。他這種直接跳級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他暫離她的唇,讓她得空大力呼吸,胸口起伏急促,趕緊道:
「等等,我全身都是汗……」天,這聲音是她的嗎?
「我無所謂。」深吻再次奪去她的意志。這一次他開始有了動作,十指像是正在燃燒的激情,精確無誤地挑逗她每一處的敏感,讓她又熱又痛又不知所措。
她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不像在天樂院裡他吻得很重,卻沒有試圖挑起她的情慾,而現在,他的每一個碰觸都像在燃燒她的慾念……
表現得活像情場老手,連她這個生澀不習慣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反應。他半垂的眼眸內,只有專注,卻沒有任何的情慾。
內心愣了愣,懷疑自己看錯了。他的身子、他的十指、他的吻在在散發他的慾望,眼內卻沒有任何的衝動?
平躺在草地上的身子漸漸冷卻,她摸索到水袋,然後盡數倒在他的頭上。
「搞什麼……」原以為下了大雨,卻是她倒了他一身的水。瞪著她很狼狽地從他身下爬走,他咬牙:「你到底在想什麼?」
連忙拉好衣衫,她惱道:「你才在想什麼!大白天的,就在這種地方……」用力抹了抹唇。舌頭痛得要命,他的氣息也在唇間打轉,氣味重得要命,卻不如在天樂院那時覺得噁心!
可惡!在天樂院吻她時,他只是個半陌生人,現在她不排斥,是不是表示她喜歡他的程度過多了點?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的臉仍有幾許怒氣。
「我……」
「不喜歡我,你會讓我看見你的裸足嗎?」
她呆了呆,連忙把赤腳縮進裙裡,抱怨道:
「我就知道這裡保守得要命,連個腳都不能露。在我家鄉要怎麼露都行!」天氣熱啊!她不想穿鞋都不行嗎?
「怎麼露都成?你在說笑話嗎?還是你在那男人面前也露過?」
「什麼男人?」
「跟你同住的那個男人啊!」他揮揮手,心裡氣惱她的拒絕。
「……」她抿著唇沒答。
他抹了抹臉,起身說道:
「半月,我看得出你是喜歡我的,難道你不想佔有我嗎?」
這個男人試圖以言語挑逗她嗎?
她慢慢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明知他不會惡狼撲羊,但就怕他的魅力無邊,讓她著了道了。是他以前隱藏得太好嗎?從來不知道他舉手投足間可以讓人心跳一百。
她沉默半晌,才低聲道:
「我是喜歡你,但現在只是戀愛……」
「戀愛?」
她沒答,逕自道:「我對你,還不到生死相許的地步,何況,只要我等到時機就能回家鄉,」到時候他也只能成為記憶了。「殷戒,你注意到了沒有?我衣杉不整,而你卻一身整齊?」
他皺眉。「你要說什麼?」
她歎氣,扮了個鬼臉。「沒什麼。」真可悲,第一個喜歡上她的男子竟然不懂追求之術,反而一逕地想脫衣上床。
時代不同,果然思考就不同。難道他沒有想過,他在城裡具有一定聲望,如果在這裡發生性關係,他必須負起責任嗎?就算是大房、二房、三房都好,就是得空出個位給她,他不笨,怎會沒有預料到激情過後的下場?
等等,對上他防備裡帶著算計的眼神,她頓時恍然大悟。
這個男人真是可怕又複雜啊……
「半月?」
她回過神,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顯然怕把她嚇跑了。她能跑哪去?要她從這裡走回南京,走到天黑她也回不去,何況她也不會騎馬。
「我想放紙鳶。」她突然道。
「什麼?」
「好吧,反正你都看見了我的腳丫子,你不介意的話,我還不想穿鞋。」取下紙鳶,她調起線,隨即放起風箏來。
殷戒心裡微訝,一時之間不知該再接再厲勾引她,還是該目瞪口呆。
紙鳶飛上天空,她慢慢走到他的身邊,抬頭看他。
「你要放嗎?」
「……」熱風撲上了他的衣衫,他黑髮有點凌亂,他的視線從天空的紙鳶移到她黑裡透紅的雙頰。她眼底眉梢明明殘留著他挑起的情慾,她卻在放這種東西?他自認自己一向不笨,能察人細微之處,靠的也不是聶家的人情,而是自身的實力,為什麼此時此刻他捉不住她的想法?
線頭塞到他的手裡,他直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