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衛小游
正當他感動得想要看清她的面孔時,她卻殺風景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眼角硬是擠出一滴淚。「唔,好困喔,幾點了呀?」可不可以,放她去跟周公約會呀?她已經遲到好久了耶。
她看起來的確是一臉愛困的模樣。然而他卻還是捨不得放她走……?!
捨不得?對她的這種情緒,是自什麼時候開始產生的呢?
郎彩睜開一隻眼,再度暗示地道:「嗯,在生命線接電話的義工好像也是輪班制的呴?」那麼她的小夜班應該可以換人接交了吧?
手指撫過她的眼圈,他看著她說:「我是認真的。」
「嗯?」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
「我是認真的。」她能不能懂?
「好啦好啦,你是認真的,不用一直強調啦。」她真的很想睡了。
「算了,你去睡吧。」驀地,他鬆開她的手,轉頭就走。
郎彩急急捉住他的腰。「嘿,安東尼,我也是認真的啦。可是談戀愛也要看時間啊。」
低頭看著捉住他後腰的小手,江雲冰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曾幾何時,他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只要她稍微講句正經一點的話,就讓他心花怒放,忘了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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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彩討厭放寒暑假。
走在街上,她頻喊無聊。「好無聊喔,唉,好無聊好無聊喔。」
江雲冰走在她的身邊,蹙著眉不發一語。
「大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呀?」她仰起頭,看著懷恩堂這座教堂嵌在牆壁上的聖像。
李慕恩跟著繫上同學出國到巴黎參觀羅浮宮去了。
劉宗奇回南部老家省親。
孔令維和秦寶蓁為了準備將來的司法官和律師考試,已經到補習班報到,雖然還留在台北,但要見著面還得事先預約。
而龔千雅也忙著在證券所裡實習,已經在為將來的出路做打算。
真是個寂寥的暑假,還好,還有安東尼陪著她。
「既然這麼閒,那麼為什麼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都說沒空不能見我?」江雲冰終於忍不住地問了。
「呃……」一語中的。其實她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閒啦。禮拜四「藍屋」的鋼琴之夜依然持續著,不過最近老闆為了吸引更多客人,週末時連辦了好幾場的小型協奏音樂會,她得跟其他表演者一起商量曲目、一起練習。如此下來,白天的時間都快被佔光了。結果,她還是只能在晚上練琴。
低下頭,頗有感觸的歎了口氣。「原來談戀愛這麼浪費時間啊……」
以前沒有男朋友的時候,時間是自己一個人的。現在身邊有人了,時間卻好似縮水了一半。真不知道另一半的時間都跑到哪裡去了。
感覺到自斜前方四十五度仰角傳來的殺氣,她立即陪上笑臉。
「啊呵呵呵,我不是在抱怨跟你在一起浪費時間啦,真的,你千萬不要誤會唷。」
「哼!」不相信地轉過頭。腳步邁得更大。
郎彩追的好辛苦。「別欺負我腿短啦,嗚嗚嗚。」好不容易追上他。又歎了一口氣。情人的距離真難拿捏呢。
「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麼談戀愛的?」她好奇地看了看街頭上形形色色的情侶。
看了一對又一對肩並著肩,手挽著手,穿著情侶裝的年輕男女,以前從未注意過這些小細節,今天卻看了出神的郎彩突然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鼻子撞上他的後背,痛得差點掉出眼淚。
江雲冰總算回過頭。見她傻傻站在路中間,被人擠來擠去,他伸出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幹嘛啦?」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街上的情侶檔,困惑地說:「不太一樣耶。」
「什麼不一樣?」她無厘頭的說話方式讓人很難一次猜中,直接問比較快。
「你看你看。」她嚷著一對剛剛自他們身邊手挽著手走了過去的情侶。
江雲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什麼?」
「他們跟我們不一樣耶。」她回過頭來,看著他問:「我們好像沒有牽過手。」
低頭看著他們各自為政的手,他說:「怎麼沒有?」有好幾次他都得拉著她一起走,她才不會走馬看花,遠遠落在身後。
意會到他指的是什麼,她哼了聲。「那哪算啊,那比較像遛狗逛公園吧。」
比喻得滿生動的,他抿住笑。「好吧。」他伸出手。「要牽就牽吧。」
郎彩眼神一瞬間發亮起來。笑嘻嘻地將手放進他攤開的掌心裡。「對嘛,這才像話。」
當她將手滑進他手裡時,他輕輕握住。「感覺很好?」
「是啊。感覺真好。」
他愉快地笑了笑。細細品味著這第一次與人牽手逛街的感覺。
交往,對他們彼此來說,都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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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她瞪著他那張微豐潤的唇。「安東尼……」舔了舔自己的唇。
午夜學校琴房相約,兩個人拿著江雲冰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鑰匙,悄悄摸了進去。
彈完一首黑鍵練習曲後,郎彩仰起頭,看著坐在窗台上的江雲冰。
二○六A只有一台鋼琴,他沒跟她搶練習時間,只是看著她彈琴。
有一度他很想問她,為什麼不在白天時向學校登記借用琴房?
然而也許是認識她久了,連思想都受到影響。他開始覺得,在午夜練琴比在白天時練琴有意思多了。
在深夜裡彈鋼琴,聽著琴音在寂靜無人的校園裡繚繞,有一種令人著迷的快感。於是他不再問她為什麼喜歡在晚上練琴。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喜歡上這種感覺。
「什麼事?」她不好好彈琴,幹嘛那樣子看著他?
吞了吞口水,她道:「你走開好不好?」
「為什麼要我走開?」
「知道你在這裡,我無法專心。」
「你不會假裝我不在這裡?」
「不行……」
「為什麼不行?」
鼓起腮幫子。「因為我腦袋裡會一直想一件事。」
「什麼事?」
「……不知道別人在交往的時候,都是過了多久才開始接吻的?」
「別人的事,你煩惱什麼?」真是奇怪。
「是一個月呢?還是兩個月、三個月……究竟是多久啊?」
幹嘛這樣看著他呀?狐疑地——「郎彩——」
「安東尼,我們認識多久啦?」她突然問。
「差十六天滿五個月——幹嘛?」
「這麼久啦,那我讓你吻一下好不好?」圓圓大眼期待地看著他。
錯愕地楞住。「什——」
「要不然你讓我吻一下好不好?」不知何時,她已經離開了琴凳,來到他面前。兩隻手遲疑又遲疑地搭上他的肩。「你會不會接吻啊?我先承認,我不太會喔,不過我是吃過豬肉的,我想應該不會太難才是……」
他瞪大著眼睛,看著她的唇緩緩地逼近。「彩……」比他第一次登台表演還緊張的,他的心臟跳得好快——
「喀喀!」兩聲。她的臉倏地彈開,伸手掩著嘴道:「嗚,好痛。」
江雲冰差點為之氣結。他比較痛好不好!
沒想到牙齒撞在一起會這麼痛。
失敗為成功之母,待齒間那陣麻麻的感覺過去以後,她立即又燃起鬥志。「再來一次吧,這次一定會成功的。」說著,她又傾臉過去。
但一雙大手連忙捧住她的瞼,阻擋住她。
郎彩睜開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別怕呀,我又不會咬你。」說著又要把臉蛋擠過去,但他的手絲毫不肯放鬆。
「不要這樣子。」他推著她的臉,不讓她靠近他。
「讓我吻一下就好,讓我吻讓我吻——」她使勁地把臉往前擠。
「等一下,你這樣會撞到我的鼻子。」擋不住她的攻勢,他連忙把她的頭整個壓進懷裡,牢牢抱著。
郎彩悶悶的聲音從他胸懷裡傳出來。「唔唔唔……」話不成句。
「靜下來,靜下來。」他不自覺地誘哄著:「這是我們的初吻對不對?」
郎彩總算靜了下來。點點頭。
「那我們應該要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是不是?」他又問。
她再次點頭。
「一直撞到牙齒似乎有點蠢,要傳出去了,也不太好聽,對吧?」
「嗯。」同意。
鬆了口氣,他抬起她的臉,捧在手心裡。「那你現在不要亂動,乖乖讓我吻,知道嗎?」
「知道。」她看著他,眼裡充滿順服與崇拜。
其實他很有安親班老師的天份嘛。
「那……閉起你的眼睛。」他的大手覆上她的眼,感覺她的睫毛眨動時搔癢著他的掌心。
他傾下頭……
「安——」
「噓……」緩緩吻上她的唇角。
沒吻到嘛,她抗議地道:「安東——」
他的唇覆蓋至她的唇上。她驚喘一聲,忍不住睜開眼,看見他靠得好近的臉,發現他有一雙好長好長的睫毛。
真奇怪。一樣是初吻,為什麼他會吻的比她好呢?
還是這種事情,男人不用學也可以做得很好?